設置

第二十一章 酒館終章,散會

  真是久遠的記憶了,久遠到常恩已經忘記之后的事情。

  要殺人嗎?

  犯得著殺人嗎?

  就為了這點屁事兒,犯得著殺人嗎?

  相同的問題被并不相同的人在不同的世界中問出來,

  帶著一絲陌生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只記得老合在大布鴿入獄之后很是消沉了幾年,雙鬢隱約出現了白發,曾經瘋傳的老合要晉升年級主任的小道消息也沒了蹤影。

  那是老合的心病。

  現在,張大力醉眼朦朧的看著常恩,常恩低頭盯著沉默著,何小婷同樣低頭沉默著。

  要殺人嗎?

  像困在牢籠里的野獸一般不斷廝殺。

  常恩經歷過這樣的生活,那個世界已經處在靈氣復蘇之中,能力者們在潛伏在陰影之中蠢蠢欲動。

  像極了現在的處境,不,似乎現在比那時候還要糟糕。

  “哈,李春夢,你怎么會殺過人呢。”

  “就你這慫樣,估計怎么拿刀都不會吧。”

  似乎是為了打破眼前的尷尬,張大力夸張的大笑兩聲,然后帶著燒餅油脂的大手狠狠拍在了常恩的肩膀上,于是常恩有些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

  懂,我當然懂。

  我還知道,殺人有時候并不需要武器,只需要幾句話,短暫的意識操縱,便不會留下痕跡。

  可這實在是一個無法對張大力訴說的秘密,于是常恩繼續沉默著,于是張大力扭頭看向了何小婷。

  “何小婷,你也沒殺過人吧。”

  張大力的酒意似乎在一瞬間消退,清醒的目光看向何小婷。

  “張大力,你說什么呢,我怎么會殺人呢。”

  于是裝出醉眼朦朧的模樣,狠狠推了一把張大力,露出一個迷茫的笑容。

  常恩知道這是何小婷在裝醉,第一次相認的時候他見識過何小婷的酒量,幾是海量。

  酒呵。

  今晚的談話,似乎這不知道名字的酒已經成為了最好的遮掩。

  “好的很,都是干凈人,咱們就說敞亮話。”

  “是不是一零級二班嗎現在就咱們三個,那么咱們三個定個同盟準則。”

  張大力又拿起酒壇,狠狠晃了晃,壇中余酒似乎并不太多了,勉強為三人各自倒上半杯。

  “同盟準則?”

  何小婷瞪大了眼睛,似乎聽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提議。

  “是的,也可以叫君子協議。”

  張大力點點頭,再次拿起一個肉燒餅,他的飯量似乎也和前世一樣,常恩在心里想著。

  “洗耳恭聽。”

  常恩同樣拿起燒餅,狠狠咬下一口,囫圇的說著。

  “六個字,不要互相殺戮。”

  肉燒餅撕扯成兩半,折疊之后再折疊,揉搓成一個面團,狠狠吞下,然后清晰的說道。

  “那么,那個該死聲音的呢?”

  何小婷皺了皺眉,首先問道。

  “我來搞定。”

  輕輕拍了拍手,很認真的點點頭,

  “你們相信我嗎,夢,小婷。”

  端著酒杯看著常恩與何小婷,

  我來搞定。

  呵,又是一句如此熟悉的話。

  是什么時候聽到的這句話。

  似乎同樣也是在很久之前了吧。

  常恩端著酒杯,看著杯中的酒面清晰倒映著自己恍惚的面龐。

  記憶之門轟然打開。

  籃球場上,一零級二班對陣一零級八班,決賽。

  比分69:82。

  時間還剩四分鐘。

  八班中鋒狠狠撞開瘦弱的竹竿兒,籃下打板,球進,2+1.

  暫停。

  “防守,防守,防住他們中鋒!”

  老合沖著竹竿瘋狂喊著。

  “老師,那人跟他媽豬一樣,我頂不住。”

  竹竿有些委屈。

  “死頂!”

  老合咆哮著。

  “合老師,讓我上吧。”

  張大力的腳上敷著冰袋,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你腳?”

  老合看著張大力,有些猶豫。

  “沒事,小傷。”

  張大力夸張的狠狠跳了一下,然后一陣呲牙咧嘴,巨痛。

  李春夢知道這不是小傷,張大力的腳是在昨天半決賽崴的,一次搶籃板落地時踩在了防守球員的腳上,今天上午李春夢剛看過,張大力的腳腫的像豬蹄一樣,球鞋都穿不下。

  “讓我上吧,快畢業了,大家伙兒能并肩子一塊干的事兒沒幾件了,我想給咱班再賺個念想。”

  張大力看著老合,懇求著。

  “大力上,竹竿下來。”

  老合咬了咬牙,大手一揮。

  “大力,頂住八班的胖子,我要籃板,上去試試,別勉強…”

  李春夢沖著張大力說道,又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張大力的腳,補上一句。

  “放心,我來搞定。”

  張大力活動著筋骨,看著李春夢笑了,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八班中鋒禁區內接球,想要投籃,被張大力狠狠把球切下,傳給李春夢,快速反擊,上籃,二分。

  八班中鋒打板投籃,張大力死卡住位置,雙手高舉,投籃偏出,張大力高高躍起搶到籃板,快速傳給李春夢嗎,李春夢帶球,分給邋遢大王,邋遢大王上籃,球進,二分。

  張大力籃板,分球給李春夢,李春夢突破。

  張大力籃板,分球給李春夢,李春夢傳給趙科比,趙科比變相過人,球進。

  張大力造進攻犯規。

  張大力搶斷。

  張大力籃板。

  張大力再籃板。

  再次傳給李春夢,帶球過沖刺,停在三分線外一步,高高跳起投籃,三分,球進。

  終場哨響。

  一零級二班VS一零級八班 100:99

  老合帶頭跳動著,一零級二班全班沸騰,何小婷的眼中全是李春夢絕殺的背影,王大福站在人群中嫉妒的盯著李春夢。

  “夢,我搞定了。”

  張大力癱坐在球場上,看著走向自己的李春夢,咧嘴笑著。

  記憶之門轟然關閉,熟悉的話語留在了那段久遠的回憶中,可又再次出現在耳邊。

  “你們相信我嗎,夢,小婷?”

  呼喚著兩個人的名字,再次說起許多年前那句相同的話語。

  “我就是…我就是想讓咱們同學都干干凈凈的,兩世為人,可終究還是個人樣。”

  “我不想看到我的各位老同學們因為一個愚蠢的什么東西變成嗜血的野獸,我希望咱們每次端起酒杯的手都是干凈的。”

  “剩下的那個東西,我來搞定,搶在它殺死我們之前。“

  張大力的左手緊緊攥了攥手中的半塊燒餅,右手高高舉起酒杯等待著。

  是碰杯的聲音。

  “我信你,張大力,我等著你搞定他。”

  常恩舉起酒杯,與張大力的酒杯相碰。

  我信你,張大力,只是我在我的生命沒有被威脅的前提下,我不會殺人。

  常恩在心中悄悄說著。

  “我也一樣。”

  何小婷有些僵硬的舉起酒杯,說著。

  “真好。”

  三只酒杯重重的碰在一起,張大力長舒一口氣,似乎剛才的等待依然也讓他神經有些緊張。

  兩世為人,不同的面目。

  芥蒂與防備始終存在。

  即便只有一絲絲的痕跡。

  “好了,現在說一下,這里是我的安全屋,你們如果有什么消息傳遞給我,就在柜臺上寫下一個‘禾’字,第二天晚上我會出現在這里與你們會面,記清楚了,是一個‘禾’字。”

  張大力再次強調著這個聯系方式,依然是那般縝密與仔細。

  原來這里是張大力的安全屋。

  常恩恍然大悟,記住了這間過分狹小的酒屋。

  “李春夢,拿你手絹。”

  “何小婷,拿你雨傘。”

  “時候不早了,咱們散會,一個青石府衙的捕頭與兩個探視衙門的官員把酒言歡到深夜,總是不合常理,咱們現在結束。”

  依然帶著前世粗中有細的謹慎,依然是前世那副說說做便做的習慣,張大力把手帕與雨傘交還給常恩與班花,做勢欲走。

  趴在柜臺上昏睡的老泥鰍依然昏睡著。

  “我送你們。”

  班花接過雨傘說道。

  “不啦,你那車又小又香,熏的我鼻炎都犯了,阿嚏——”

  似乎張大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這具身體真的又鼻炎,于是夸張的打出了一個聲音頗響的噴嚏。

  “夢,陪我走走,我想你了。”

  胳膊掛在肩膀上,做出了一副留下常恩的架勢。

  可他剛剛說過要與探事衙門的人避嫌。

  “張大力,你還和從前一樣,老是跟我搶李春夢。”

  似乎并沒有察覺這矛盾的舉動與說辭,于是何小婷笑呵呵的說著,做出一副無奈的架勢,一個人出了門。

  馬車一直等在門外,似乎有稀稀拉拉的聲音傳來,店外下起了小雨。

  “哎對了,何小婷…”

  何小婷走到門口的時候,張大力突然喊住了何小婷。

  “你爸這些年身體還好嗎?”

  問出一個與今晚毫無聯系的問題。

  “嗯…還好,就那樣唄。”

  何小婷含糊著的說著,沒有告別,匆匆出門,上了馬車。

  常恩清晰的看到雨還在下著,何小婷沒有撐傘,一頭扎進了馬車里。

  然后張大力與常恩站在門外,目送著何小婷的馬車離開。

  然后在下一瞬間,張大力將常恩猛然拉回門內,關上門,

  “夢,剛才的聯系方式作廢,如果你想見我,就在前臺的紙上寫下一個木字,記得,是木字!”

  張大力嚴肅的看著常恩,一字一句的說道。

  由禾字改為木字,僅僅是在三人散會的片刻之間,張大力改變了就在片刻前定下的聯系方式。

  “為什么?”

  常恩佯裝意外的問道。

  “因為何小婷撒謊了。”

  張大力一字一句的說道。

  “撒謊?”

  常恩繼續佯裝意外。

  “何小婷的父親已經死了,死于三年前,也就是咱們畢業的第七年,是那年的7月25號晚十點,死于自己家中,那天局里收到一個匿名報警電話,說名泉佳苑有命案,是我出的現場,我永遠忘不了那個現場,何小婷的父親,一個人,活生生的摳爛了自己的脖子。”

  “夢,你見過這種死法嗎?”

  張大力看著常恩,有些失神的問道,似乎三年前的那樁命案像夢魘一般依然困擾著這位如今的青石城捕頭。

  見過,當然見過。

  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就是我報的警啊,張大力。

  常恩看著失神的張大力,在心里如此說道。

大熊貓文學    術者的八百萬種逃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