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麥格教授站起來對學生說:“一年級新生和級長們留下,其它年級的學生先行離開,避免有人忙中出錯、跑到別的休息室去。”
學生們稀稀拉拉地推開凳子,朝門口走去。“真的有人開學第一天就跑錯地方?”哈利好奇地問。“哦,有的。”赫敏匆匆走過來說,“不過這個錯誤很容易被發現,每個宿舍的床上寫著新生的名字呢。”
教授的席位上,一晚上都表現得安安靜靜、沒怎么說話的愛米琳·萬斯突然說:“我們還沒唱校歌。”挨著她較近的幾名教授頓時僵住了。
弗立維教授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說,“咳,也不是每年都有這個環節。”
其他教授低聲附和說:“是啊,是啊。”
愛米琳臉上浮現出明顯的失望表情,似乎藏在心底的某個愿望落空了,她鎮靜地說:“我知道,一般在重要的場合才有。我上學時只聽過一次,還是在入學的時候…”
“那次是因為什么?”菲利克斯禮貌地問。
“記不太清了。”愛米琳微微搖頭。
一旁的斯拉格霍恩露出回憶的表情。“好像有點兒印象…我記得當年皮皮鬼在資料室制造了一場混亂,部分文件夾毀于火災,其中就包括校歌的譜子。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在那之前已經有些年頭沒唱過校歌,我認為至少七年,因為當時的學生沒一個會的…”
“所以自那之后校歌就沒有調子了?”菲利克斯問。
“其實是有的,后來從圖書館找到了備份。”斯拉格霍恩說,“不過鄧布利多知道后認為只保留文字就夠了,曲調可以隨便換。”
晚些時候哈利坐在四柱床上,把行李箱里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他掀開箱子上蓋,一疊厚厚的羊皮紙灑落下來,羅恩撿起掉在自己面前的那張看了一眼,忍不住揚起了眉毛:“我不知道你養成了給名字連線的愛好,有什么規律嗎?”
“它們是真實的。”哈利說:“而且我要一個一個給他們寫信。”
納威站在羅恩身后,有些咂舌地看著羊皮紙。
“還是因為鄧布利多校長的傳記?”
“是啊,詢問一些細節。埃非亞斯·多吉希望傳記能盡善盡美。”哈利說。接下來的幾分鐘,羅恩和納威興致勃勃地報出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他們把這當做一種游戲,比拼誰認出的名字多——而這通常意味著被念到名字的人小有成就。
正在收拾床鋪的西莫探過頭,咧開嘴笑了:“考麥克·麥克拉根會嫉妒得發瘋的。”
哈利翻翻眼睛。
“是啊,代價是每天琢磨遣詞造句、考慮文法和措辭。”其實他做的遠不止這些,他還花了大量時間揣測鄧布利多不同時期的想法,這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哈利有過類似的經歷——他有段時間能鉆進伏地魔的腦子里感知對方的情緒,猜測他的目的。哈利覺得自己現在在做同樣的事情。
“還是想想實在一點兒的吧,”羅恩問,“你們覺得明天愛米琳·萬斯會教給我們什么?我從來不知道她擅長變形術,我以為她擅長決斗呢,她給我們做過警衛,記得嗎?”
“她擅長不少科目,”哈利不假思索地說:“魔咒、魔藥、變形術,她還發明了幾個簡單實用的小咒語。鄧布利多對她的評價很高。”
“真了不起,”羅恩說,他小心翼翼地將兩枚巫師棋棋子擺在床頭柜上,然后躺在床上,“還有那個馬人——我注意到特里勞妮一整晚都沒露面,她一定氣壞了。”
哈利聳聳肩,腦海中浮現出特里勞妮在閣樓上對著鏡子咬牙切齒的畫面。他突然想到了盧娜,她今年上六年級,估計會選費倫澤的課程。
這時候,還待在原地的納威猶猶豫豫地開口了。
“哈利,明天你們上變形課時,能叫我一起嗎?”
哈利驚訝地看著納威,但馬上一絲久遠的記憶被觸動,“噢,我記得你去年報了變形術的.ls考試,這么說你——”
“成了!”納威說。
羅恩“噌”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你考了什么成績?”
“優秀。”納威悄聲說。
宿舍里回蕩一串驚嘆聲。
“真棒。”哈利贊嘆地說,宿舍里的幾個人圍著納威慶賀,“這么說你又可以朝著傲羅努力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變形術可能是你最不擅長的科目之一了吧?”西莫問他。
“我想是阿尼瑪格斯的作用,”納威輕輕地說:“在實踐考核時,考官說我能排在前面。”
“效果真這么明顯?我都想試試了。”西莫羨慕極了。他和迪安都掌握了守護神。
“納威自己也很努力,花了不少時間。”哈利回憶著說,他有點想不起來那段時間納威在干什么了,但隱約記得他經常和漢娜在一起,還管赫敏借了筆記。
“老實說,現在有點晚了,”迪安語氣中也帶著遺憾,“除非你打算留校一年。”隨后他們就這個問題討論很長時間,一直到上床睡覺。
“我記得前幾屆有個斯萊特林球隊大猩猩隊長就留校了,他叫什么來著?”
“馬庫斯。”哈利印象很深。
“沒錯,就是他。他最后只拿到一門s考試的證書畢業,是古代魔文!”
“真神奇,是不是?”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菲利克斯待在學校里,難得地享受了一段悠閑的時光。就像他在晚宴上和其他教授聊天時提到的,一個月接連不斷的動作之后,不管是他還是阿金巴德都需要緩一緩,國際巫師聯合會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就算他想一口氣解決所有問題都做不到。
在菲利克斯的斡旋下,各國魔法部沒有輕舉妄動(他們也想等英國談判的結果出來),但還是在兩件事上達成共識,第一件自然是模仿英國魔法部的做法在本地區組建泛魔法聯盟,菲利克斯跟博恩斯女士說了一下,她立刻決定派出六支有經驗的小隊,當地的未來世界公司分店也會盡可能配合他們。
第二件事同樣意義非凡,即籌備召開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會。
就像三百年前各國巫師代表聚在一起制定《保密法》一樣,新的法律框架將被確定。除了國際巫師聯合會僅剩的一些人員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各國魔法部高級官員也在為此努力。
一個星期后,經過短暫休整的菲利克斯離開學校。七號教室里的記憶體足以以假亂真,能代替他教學,而且對于巫師而言——特別是對他來說,距離不算問題,他甚至可以每天中午返回學校吃飯。
再次見到阿金巴德時,他正一臉愁苦地盯著墻上巨大的世界地圖發呆。
“這里、這里,還有這些地方…”他在非洲大陸的版塊上點了十幾下,說:“都被格林德沃占據了,他在當地選出新的年青一代的圣徒、并取代原來松散的組織形式,一些試圖反抗、或是脫離掌控的巫師小團體被生生敲碎。”
“那邊的變革可要激進多了,簡直如火如荼。”阿金巴德說。
菲利克斯一點不意外,因為那就是自己搞出來的。他從歷史的廢墟里搬出格林德沃法典,挑出依然適合這個時代的、甚至有些激進的內容施行,在自己的努力下,格林德沃現在的名號十分響亮,各種關于他的分析報告被擺上案頭。
而與此同時,作為巫師主義(類似民族主義)思想的代表,格林德沃也收獲大批擁躉,這讓阿金巴德深深陷入到恐懼與懷疑中。
“格林德沃比我們想象的更聰明,也更危險!他沒有作壁上觀,而是試圖擺脫‘牢不可破的誓言’的限制,他挑選了最為混亂的非洲,以拯救巫師的名義打破條條框框——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他對菲利克斯說,“就算他是真心實意的,他傲慢地認為自己是天選之人,拯救巫師于水火——但有一點你不能否認,他的勢力正在急速擴張。”
“我不否認。”菲利克斯說。
“那么——”
“既然我們暫時顧不到那里,不如交給他,你不也認為他的一些舉措很有意義嗎?按照你的分析,格林德沃的真實目的是將兩百多個松散的巫師社區管理組織精簡為二十多個類似魔法部的機構…今后那片土地上巫師凝聚力會更高,管理也更為方便。”
“可他會用統合后的巫師大軍與我們為敵!”
“有誓言限制他呢…”菲利克斯記不清是多少次搬出這個理由,但可能最近說得次數太多,阿金巴德依然盯著他,無奈菲利克斯只好換了個說法,“好吧,必要時我會站出來,確保兩者聯合。”
“這怎么可能?”阿金巴德喊道。
“局勢瞬息萬變,什么都有可能發生,”菲利克斯打斷了他的話,認真地說。“現階段而言,格林德沃對我們影響不大,相反,他的存在還能威懾到一些心懷不軌的人——比我的威懾更大。”
“唉,要是他站在我們這邊該有多好,”阿金巴德嘆息著說,眼睛里浮現出一抹虛幻的神采,“他將不只是憑一己之力掀翻保密法、重創魔法界的罪人,而是、而是…”
是什么呢?
阿金巴德形容不上來,他說這些話也不是為格林德沃辯解,而是惋惜和遺憾。
在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后,他恨不得用拳頭砸遍那張可惡狡猾的老臉,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盤踞了幾個星期,甚至在得知格林德沃有意將非洲打造成自己的地盤后,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加強烈了。這在他看來是徹徹底底的劃分陣營、分裂巫師的行為,是野心家苦心孤詣的陰謀。
可惜阿金巴德只能干看著,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沒辦法回到非洲親眼看到家鄉的情況,他擔心自己非但見不到人,反而會被幾個信奉格林德沃理念的無名小卒打倒,淪為階下囚、被帶到格林德沃面前,當面受到嘲笑。
唯一有能力保護他安全的菲利克斯又堅決不同意衝到非洲,而是將注意放在歐洲和美洲上,更準確地說,他連美洲都暫時擱置在一邊,阿金巴德心里對此頗有微詞,懷疑他害怕面對格林德沃。
但阿金巴德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僅從功利的角度看,菲利克斯的做法沒有什么可指摘的,反而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顯出正確性。他沒有急著和格林德沃發生沖突,炫耀武力(這點在阿金巴德看來簡直不可思議);也沒有浪費時間面對美洲那個短期內近乎無解的爛攤子,而是爭分奪秒重新建立國際巫師聯合會的威信。
一個月下來,聯合會已經不再是一個空殼。
以上是阿金巴德、以及一部分巫師群體的看法,如果換成菲利克斯,他的想法就截然不同了——也是,應該沒有人能聯想到格林德沃和菲利克斯這兩個攪動風云、還性格迥異的人本質上是一體兩面。
在菲利克斯有意為之的情況下,非洲近乎成了一個獨立王國。
他做的事情完全符合格林德沃的一貫作為,就連唯一知道真相的維塔·羅齊爾有時都不免產生疑問:到底是菲利克斯偽裝成了格林德沃,還是格林德沃偽裝成了菲利克斯·海普?
至少在她看來,格林德沃的思想正以一種溫和的方式蠶食著非洲巫師的頭腦和生存空間,在過去的一個月里如野火燎原般旺盛生長。
“如果不是身體原因,他很有可能在這個時代大放異彩,當然,真要那樣的話也就意味著我和他徹底站在對立面上。”
菲利克斯感慨地說。當說出這句話時,他才憑借個人武力擊垮了一個‘趁機在混亂中發展壯大的’巫師團體,此刻超過五十名巫師倒在地上,仰著頭對他怒目而視。
菲利克斯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新一代的圣徒們抬頭挺胸、井然有序地接管這里。
“所以你到底更偏向誰的思想?是格林德沃,還是鄧布利多?”羅齊爾低聲問。
“什么思想?”菲利克斯反問,“我是來解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