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要說這個蠻荒世界有什么好處,那“睡覺睡到自然醒”絕對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在這里,你終于徹底擺脫了文明社會的喧囂。再也沒有手機、鬧鐘之類缺德玩意定時叫你起床,也不會有什么上級或者同事宛如催命鬼一樣將繁重的工作壓在你頭上。
嗯,簡單的洗漱,吃了點東西后,張成決定盡快解決自己即將面對的問題。
夏安早就不在了,顯然已經去了交易區。嘉似乎也去了什么地方。不過張成并不在意。他的本質畢竟還是文明世界的居民,而非這個世界的奴隸主,看到奴隸沒有在身邊就會大發雷霆。
昨天干掉那么多地精讓他理所當然的升了一級,面板顯示他現在是8級死士兼8級法師。照理說實力的提升是一件好事,但是現在張成卻清楚的感覺到內心的不安。
如果說之前他只是猜測近期夏墟這里將發生重大變故,那么經過昨夜之后,他已經徹底確信這里將要發生重大變故。兩個,至少是兩個神祗,可能會在夏墟這里較量一方。一方陣營可謂實力強大,擁有例如巫妖或者羅剎妖這樣的部下。另外一方則隨時準備來一場神降。
所以,游戲里看到的場景是正確的…大概在一兩個月之后,如果那個時候張成再來到夏墟,看到的就是如游戲里廢墟區那樣一副場面。之前張成覺得這場毀滅相當奇怪,認為動手的可能是諸侯(特別是宋國)的軍隊,但現在看來,此事應該和宋國無關。
南鈴這個被逃奴稱為“樂土”的社區會被毀滅,并不是因為穿越者的所作所為引起了土著的覬覦和敵視,而僅僅是被一場神靈戰斗的余波波及,單純的是倒霉而已。
張成并不覺得自己能阻止這一切。如果他現在等級是18級戰士兼18級法師,他或許還是嘗試一下。至于現在…他能做的也就是給南鈴提供一個警告,然后想法設法避開這場可謂天降浩劫的災難。
一出門,張成就注意到鈴鐺。
這個小丫頭藏在一個角落里,眼睛卻是盯著張成。可惜的是她終究只是一個小孩,哪里懂得“跟蹤”這門可謂博大精深的學問的?張成一出來就注意到了鈴鐺的存在。
張成招了招手,鈴鐺一臉不情愿的跑了過來。
“你在這里守著我?”張成問道。
“沒有!”鈴鐺嘴硬了一句,但是下一句就立刻露餡了。“巫鈴大姐想知道那些南蠻的事情。”
“已經解決了,帶我去見她一下吧。”張成說道。他知道按照時間線發展,這場災難恐怕無法避免。但是想要說服南鈴避難,卻也是很麻煩的事情。
鈴鐺帶路,兩個人來到了街道拐角的一處房子里。在房子門口的時候,張成停下了腳步。
他停下腳步可不是因為這房子與眾不同。這個房子類似現在張成的住所,是那種舊房子新修后的結構,在舊的地基、墻壁的基礎上,修復加蓋而成的。房子比較大,無論格局還是采光之類條件都不是窩棚所能媲美的。不過這種房子在張成這種文明世界的穿越者看來,真的沒什么值得在意的。
讓他真正在意的是他注意到了這個位置。
之前他真的不知道南鈴居然住在這里…因為這個地方的格局,這種樣子…讓他想起了游戲里的情況。
游戲里,這個地方可是一片廢墟,所有的大小房子似乎都被焚燒過。白天還好,晚上有很多不死生物出沒。不死生物的數量很可觀,可觀到如果玩家單職業,那基本上夠玩家升一級了。可說起來這些不死生物數量雖然多,但并不強。最強的就是那個普通武器不能傷害的幽靈。
所以,他很自然的對這個最強的幽靈有一點印象。
如果他沒弄錯,那個幽靈就是在這棟房子周邊出沒的。也就是說…他突然感覺到事情有點荒謬,卻又覺得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南鈴在這里死后,變成了幽靈。
他努力的回憶著。可惜游戲里畫面太粗糙,以至于你沒辦法看清楚幽靈的長相。不過感覺上,似乎是一個女性。
“怎么了?”鈴鐺發現張成有些走神,拉了拉他的袖子。
“沒事。”張成回答道。他終于找到這次毀滅的關鍵要素,就是火災。游戲里的廢墟區顯然是遭遇了一場大火,而且是那種席卷整個城區的大火。可是就他現在看到的情況來看,這種現代化的布局…想要一把火燒掉真的很難。當然你可以說有了縱火犯,什么先進的城市規劃都沒用。但是想要在居民來不及反應的狀態下燒掉這樣的城區,縱火犯的數量可是需要相當多。這意味著什么呢?
如果人在放火之前就死光,那放火就顯得毫無必要。如果是火災殺死了大部分人,那需要一大群的職業級的縱火犯。放地球上,也許幾個火焰噴射器足夠解決問題。但是放在這個世界…再結合昆吾大夫的任務,這個事情就變得相當玄妙了。
我能改變未來嗎?不是那種靠著自身力量和大勢對抗,而是在關鍵的位置稍微推一把…
張成想著這個念頭的時候,看到了南鈴。
前面說過,在這個世界評價不好說,但是如果放到地球上,南鈴這個相貌妥妥女神級的。張成本來是打算來一次交易,想從南鈴那里知道巫員的下落。但是事到臨頭又改變了主意。
“那些南蠻…怎么樣了”南鈴皺了皺眉頭,說道。雖然兩個人相處時間短暫,但是女人幾乎都是敏感的。所以她已經確信張成不是她的同路人。這也很容易理解,奴隸當然要追求自身的自由和解放,奴隸主貴族就絕不會支持。這不是頭腦問題,而是屁股問題。當然了,南鈴并不是那種“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的偏執狂,不是盟友不等于就是敵人,因為還有第三種選擇:路人。
而且,如果張成是那種執著于升級的穿越者的話,他就不會放過那些地精。這對于雙方可謂各得其所。
“地精已經不是問題了,”張成回答道。“但是,我覺得這里…很危險!”
“是的,到處都是敵視我們的人。”南鈴不以為意的回答道。
張成于是把昨夜發生的事情細細講述過來。除了游戲和小熊的事情沒有說之外,其他的都說了,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他還刻意添油加醋了一些。
南鈴開始還不怎么在意,只想知道地精的來歷之類問題。但越聽眼睛越大,特別是當張成將小熊說的那些消息和猜測,也就是關于盤瓠打算在這里搞一次神降來對付某個不知名的敵人的時候,她的神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和張成不同,她堪稱資深穿越者。雖然說等級沒練起來,但是這是個人傾向的問題,而不是個人能力的問題。他知道這個世界神降意味著什么。
雖然南鈴對這個世界的神祗很輕蔑,甚至不認為祂們是神。但是她很清楚這里的神擁有什么樣的力量。
“這樣嗎…”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你能給我個建議嗎?”
“如果可以的話,去找巫員。他也許能夠幫忙。”張成想了多次,最后覺得這是唯一一個可靠的方式。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方式,那就是全員搬遷。也不用搬的很遠,因為根據游戲預示,在未來,南鈴這個社區雖然會毀滅,但是夏墟中其他的幾個社區,甚至只有一道矮墻之隔的交易區,都是安然無恙的。你只需要換個地方呆著顯然就沒問題了。不過,從他目前觀察來看,顯然這邊幾個社區不是一路人。
南鈴這邊如果是是逃奴和庶民的集合的話,其他幾個社區就是土匪強盜流民的集合。不是每個人都樂意南鈴建立的這種秩序,不是每個強者都樂意將自己的勞動所得和弱者分享。相反,那些已經習慣于掠奪和壓榨的人,其實和奴隸主貴族一樣敵視南鈴。只不過敵視歸敵視,他們卻也不敢做什么過分的事情。畢竟這里一則人太多,二則秩序井然而且紀律嚴明,三則有一個叫做“巫鈴”的頭目。要知道,在這個世界,能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一個“巫”,那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不是誰都敢這么做的。有資格被這么稱呼的,都是大巫。巫鈴雖然是個女的,但是卻很大的可能是一個大巫。而且近年來,她的種種所作所為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如果不是大巫,那就無法解釋她怎么能創造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跡呢?而這個世界,通常來說沒人會試圖得罪一個大巫的,不管大巫做了什么都一樣。
別說他們這些土匪強盜之類,哪怕是諸侯,也會極力避免和大巫發生沖突。
“找巫員?”南鈴沉思了一下。不需要其他的證據,單單從這個反應就能看出來,她知道巫員在什么地方。當然這也很正常,巫員雖然隱居,但他的存在卻廣為人知。這里不同社區的首領,哪怕僅僅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也要和巫員有所聯系才行。
“可以的話,帶我一起去。”張成說道。“對了,你知道天子祭天的祭壇嗎?”
“祭壇?什么祭壇?”南鈴顯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她對于神祗的這種態度就決定她不會在意什么祭壇之類的東西。
不過帶張成過去這件事情…南鈴倒是不拒絕。畢竟如果巫員有一些細節詢問的話,他還需要張成來細細說明。
“沒聽說過嗎?”這個張成倒是不意外。不過沒關系,如果這個夏墟里有一個人知道祭壇在哪里,那個人肯定就是巫員。
“我想問一句,你,”南鈴把目光對準張成。“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她現在已經確信張成是有目的而來的,而且絕非那種“來夏墟打探一下消息”或者“向巫員問候一句”這種無關痛癢的任務。
張成倒是不隱瞞,把九夷之師的事情直接說了。這個叫南鈴的女孩并沒有席卷天下的野心(雖然事實上她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她只是想在這個世界打造一個桃花源而已。這樣的話,倒也無需隱瞞太多。畢竟這件事情可以說和她并不相關。相反,作為穿越者之間天然趨同的立場,她十有八九會愿意幫助張成對付犬戎的使者的。
“九夷之師的卷宗…”南鈴聽完了張成的解釋。“難怪你要去找巫員。我確實不知道祭壇的事情,但巫員一定知道。”她頓了頓。“好,我們去見巫員。”
“就這樣…去見?”張成倒是有些驚訝了。雖然他不知道巫員隱居何處,但是感覺上不像是那種說見就能見的狀態。就像是現代去上門做客一樣,總得先約定一下,至少打個電話吧。
“那你覺得還需要什么?”南鈴不以為然的說道。“沒事,你跟我來就好。”
此時正值上午時分,按照地球的時間大概就是九點到十點左右,距離午飯時間還早,整個社區街道上冷冷清清的,絕大部分人都出去了。但是,和張成預想中的不同,南鈴幾乎沒有出門,而是直接打開了這個房子的地下室。
夏安租過來的那棟房子也有地下室,所以張成完全沒料到這個房子的地下室居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儲藏室,而是一個…地下洞穴的入口?站在地下室入口處,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臺階通向深深的黑暗。而且,這個入口邊緣是被人工整修過的,并非天然洞穴。
“那個…巫員…就住在這里?”張成感受著地下室里吹出來的那種陰風,忍不住問道。
南鈴沒有回答,取過一個火把,點燃之后就走入了臺階。
“那個,我能問一下,你和巫員是什么關系嗎?我的意思是…”
“他知道我是穿越者。”南鈴回答道。“而且他對于我說的很有興趣,他也想看看一個沒有階級壓迫,沒有奴隸制的社會是什么樣的。所以他愿意幫助我。就是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