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類的標準,大地精容貌丑陋。其實地精也很丑陋,但是比起地精那張與野獸無盡接近的面孔,大地精那種臉則更為畸形扭曲。他身軀高大而且強壯,身穿一件張成可以被稱為皮甲的衣物,灰褐色的皮膚裸露在外面,哪怕手肘到指尖都生長著濃黑的毛發。如果在戰斗中相遇,張成覺得這是一個相當麻煩的敵人。
不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一個問題了。被巫妖的魔法所傷,大地精躺在地上,那場面只能用凄涼來形容。他很大部分衣服和皮膚都被酸霧侵蝕,變成了一種漿狀物,甚至可以看到肌膚下方的肌肉,事實上就連肌肉也有一部分在酸霧中溶解了。最糟糕的是他的眼睛。張成推測在被酸霧術籠罩后,這個家伙并沒有做出正確的反應,也就是閉上兩眼,盡快沖出酸霧籠罩范圍。相反,這個家伙應該本能用手抹了一下眼睛。這種錯誤的下意識舉動決定了一切——他眼睛瞎了,而且失去視覺之后,連逃出酸霧術的范圍都做不到。事實上張成現在還能看到他的一部分皮膚,完全是因為另外幾個地精倒在了他身上,讓他一部分肌膚被掩蓋了起來。
現在的大地精已經受到了嚴重的,可以說是致命的傷害。他眼睛瞎了而且因為痛楚而神志不清。所幸的是他的聲帶還好的,所以還能反復的說著一些斷斷續續的話。
張成聽了一小會,雖然無法理解他想表達什么,但是卻明白他應該在懺悔。而懺悔對象則是一個他沒聽說過的存在。
“盤瓠大神…”這是什么?某個神祗?
好吧,其實在今天之前,張成真的不知道地精大地精之類的是所謂“南蠻”,所以不知道盤瓠大神是什么東東。
小熊不知何時來到了張成的邊上。它走到已經被傷痛折磨的喪失了完全行動能力,只能說茍延殘喘的大地精身邊,用一只萌萌的前爪搭在大地精的腦殼上。
大地精發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呻吟。說不清楚是不是小熊動手了,但是眼下這種特定局勢下,這種舉動完全可以視為一種仁慈而非傷害。
“有點奇怪。”小熊說道。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獻祭結束后,張成知道小熊有一點不一樣的。但是你要說到底哪里不一樣,那真的完全說不出來。它的行動舉止并沒有什么改變。“我關聯了一下他的意識,情況可能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
“你是說…”張成環顧了一下血腥沖天的洞穴。“他們是有目的而來的?”
這點倒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任何部落,不管是什么種族,都是有老弱婦孺的。而這里的地精中明顯沒有任何一個能和“幼崽”扯上關系。也就是說,這是一支軍隊,而非普通部落。一支軍隊的行動顯然是有目的性的,甚至是目的性很明確的。
“如果他不是被刻意欺瞞,那么他來到這里是因為他的神,也就是盤瓠的命令。”
“盤瓠是什么樣的神?”
“據我所知,至少掌握著‘征服’,‘地精’,‘大地精’,‘暗殺’,‘跨種族通婚’這五個神職。不過發展潛力也到此為止了。如果祂想進一步,那么需要建立一個神系。”小熊隨口回答。“盤瓠似乎想要在夏墟這邊玩神降!”
“神降?”張成一時不明白。
“神靈把祂的一個分身派下來。一個真正的的分身,而不是那種丟了也不會心疼,基本上沒卵用的幻影分身。”小熊有些疑惑的說道。“但是,他確實根本不知道天子祭壇和九夷之師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完全是一個偶然?可是為什么要神降?”
“神降是個很困難的事情嗎?”
“非常困難。一方面消耗神力很大,另外一方面又需要合適的儀式和載體。”小熊回答道。“儀式還罷了,載體太難了,又只能一次性。神降要類比的話,大概可以視為讓你現在去跑三千米長跑。是的,只要你愿意下定決心,跑個三千米確實不是什么問題,幾乎所有人都能做到。但是正常人絕不會隨隨便便做這種嘗試,因為這會很累,甚至有可能會造成傷害。”
在和張成的交流中,小熊也學到了很多地球上的信息。所以知道“三千米長跑”這種事情。事實上不止如此,“馬拉松長跑”它也知道了。
額,聽起來確實很難。
“總之,神降不是問題,但是神降的動機就很可疑了。”小熊說道。“除非,夏墟里有足夠讓祂動心的東西。可是有什么東西足夠讓一個神祗動心呢?”
“剛剛那幾個家伙是什么身份。”特別是那個羅剎妖。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張成本能的認為,在游戲里,玩家在地下城入口遇到的那個BOSS應該就是這一個。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件事情盤瓠非常非常的重視。這些地精有極大的可能是未來收拾殘局用的炮灰或者苦力,但是也有可能是迷惑敵人的幌子。”小熊說道。“但是,從之前的對話,那幾個家伙顯然是直沖著這邊過來。嗯,另外一股勢力嗎?貳負?有趣。”
小熊沉思了一下。在諸神方面,它擁有遠遠超過張成的見識和了解。
“總之,”小熊最后說道。“張成,這件事情可能沒有那么簡單。我敢肯定,夏墟里面要么有什么東西,一件非常…非常寶貴的東西。足以讓諸神垂涎。”
“可是這不合理呀,”張成不得不指出這個問題。夏墟,說白了就是千年之前,被夏室廢棄的都城。不管當初夏室是因為什么理由放棄了這座城市,但可以肯定那是一場有充足時間和準備的遷都,好東西肯定會帶走。而且,這件事情已經隔了至少一千年了。要說是夏室當年遺留的寶物…如若一件次要的,價值不是特別大,搬遷又容易導致損傷的寶物,那確實有可能被放在這里,甚至被遺忘。不過若是足以讓諸神垂涎的寶物卻被丟在這里…真當夏室都是傻瓜嗎?
如果說是之后才送到這里的,那也不可能。因為在夏室滅亡之后,這里就變成了一片無主之地。現在它名義上屬于宋國,但實際上則是鳥不拉屎的類型。雖然說近年來因為巫員的緣故(當然現在張成明白,除了巫員,還有穿越者的因素)導致這里人口增多,但那也是近年之事。很難想象這里近年突然冒出一個什么嶄新的天材地寶。
“亦或者…”小熊說了另外一種可能。“在這里,祂看到了一個打擊敵人的機會?”
“打擊敵人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盤瓠的敵人是誰,”小熊說道。“但是如果這里有一個祂敵人特別優秀的屬下,比方說一個神裔甚至一個神子,或者謀劃已久的計劃,那么確實也值得祂來一次神降。畢竟機會難得。現在正在神戰,諸神都要小心,不敢隨意舉動,因為萬一被卷進去可能會危及自身。但是也有的神祗會反而借著這個機會大打出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這樣說的話,事情更加合乎邏輯。一方面解釋了這上千南蠻為什么來到這里,另外一方面也解釋了為什么他們遇到了這樣殘酷而無情的強敵。
毫無疑問,假如盤瓠的敵人知道了盤瓠的計劃,那么祂肯定會采取一點有效措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比方說剛才這場屠殺。而一個神祗,打聽到另外一個神祗的計劃也很正常。
也就是說,一切都是偶然。這件事情和張成的任務完全沒有關系。這就好像之前他們迎頭撞上一群野盜,然后和野盜中的那個虎方惡戰一場一樣。這完全是一種不可預測的偶然。
麻煩的是,加上這個偶然之后,張成原本覺得并不困難的任務就變得錯綜復雜起來。
夏墟這個地方,先是有一個隱居的大巫,然后有一個穿越者南鈴,現在可能又有了一個可能的神裔,又有一個危險的神祗在邊上虎視眈眈。
越來越混亂了啊。現在,犬戎使者一行人還沒來,這地方就已經暗流洶涌。
“我們離開吧。”小熊提議道。“我已經能夠進行一次空間傳送了。”
張成當然完全同意,在他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大地精身上的一個袋子。
這是一個厚皮袋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質,但在之前的酸霧中毫發無損。不過不受酸影響的東西也很多。張成打開口袋,看到的是幾張熟悉的東西。
是卡牌,那種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穿越者制造的召喚生物的卡牌。不止如此,如果說之前那些狼啦,海豚啦,毒蛇啦,蝙蝠啦之類的動物是你哪怕沒見過至少也聽說過的東西,那么這次的卡牌中的種類則是聽都沒聽說過的東西。
卡牌中間,是一個全身黑色,有點類似人型的雙足生物,但是這個生物沒有五官,只有一個光禿禿的腦袋,腦袋的中間位置有一張長滿利齒的大嘴。而且腿和人類也不同,是反曲的。這個生物的雙臂特別長,輕松可以觸地,手臂的末端是長得讓人想起金剛狼的利爪。
陰影獵手:穿行在陰影中的掠食者,這些生物能夠借助陰影隱藏自身,并隨時發動致命的偷襲。即使鋼鐵也無法阻擋它的利爪。耗費:1黑暗,攻擊3(利爪),生命1(強壯),特性:陰影潛藏,陰影穿行,初等智力。
卡牌下方,有一行比較小的文字:這種生物是影界的下位掠食者之一,擅長突襲,雖然有一定智力,但并不算是智慧生物。
張成之前得到的卡牌,除了毒蛇之外都是攻擊0。而毒蛇的攻擊1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在地球上,科學已經證明某些毒蛇毒液足夠一次殺死幾百甚至幾千人。比起狼的利齒,毒蛇的毒牙威力被評價為“1”倒也完全能理解。但是這個陰影殺手,它的攻擊力居然是3。
不止如此,這個生物還有“陰影潛藏”“陰影穿行”這兩個從未見過的能力。
所有的卡牌生物似乎都有特殊能力,但是這張牌卻與眾不同。因為其他生物的特殊能力,都是野獸的普通能力范圍,而這兩個能力,看著就像是超自然能力。
一共五張牌,三張都是“陰影獵手”,兩張是空白的木片。
張成忍不住想要嘗試召喚一下。他按照之前的方式,將卡牌丟了出去。但是,和之前不同,這一次卡牌沒有任何反應。它只是脫手而出,掉在地上,其他的什么都沒發生。
是假的?張成拿起來反復端詳,并且和其他的卡牌進行比較。但是不得不說,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同類型的東西啊。
張成的目光停留在卡牌上“耗費”這一欄上。例如狼、蝙蝠、海豚之類,耗費都是“0”。而這一張則是耗費“1黑暗”。
這個“耗費”是翻譯器翻譯過來的,本身只是張成完全不認識的某種文字。這不是翻譯錯誤或者理解錯誤。從紙面上推測,使用這張卡牌召喚陰影獵手,使用者必須擁有一種名為“黑暗”的東西。不多,只需要1個,就能召喚出陰影獵手。
不過麻煩的是張成不知道這個“黑暗”所指的是什么,反正顯然不是普通概念的黑暗。因為他此刻就在這個封閉的洞穴里,周圍環境絕對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這個“黑暗”所指應該是某種資源,不過張成更不知道要怎么得到這種被命名為“黑暗”的資源。顯然僅僅靠著這張卡牌顯然是找不到線索的。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牌先收起來。
如果說之前他覺得這種召喚生物的卡牌不怎么樣,看到這個“陰影獵手”之后就不這么想了。而且,很自然的,張成想到另外一個可能性:是否有比陰影獵手更強的召喚生物?是否有其他類型的資源?比方說這些牌需求黑暗,是否另外有牌需求光明?當初那個不知來自何方的穿越者到底是什么來歷?
黑夜之中,夏墟好像一只趴在地上的巨獸,靜靜等候著黎明到來。
荒野之處,幾個長途跋涉的旅行者停下了腳步。今夜月光明亮,讓人能老遠看到遠方的巨城。
“夏墟到了。”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給疲憊的旅行者增添了一份額外的精力。享受慣了飛機、高鐵和汽車的現代人,根本不懂得靠雙足旅行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他們原本覺得“數百里”也不過爾爾。現在卻已經累的再也不想來一次這樣的旅途了。
“堅持一下,再走半夜路,明天進城可以好好休息一天。”吳嵐說道。與其他人相比,他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神情。與其說那是長途旅人終于看到旅途終點的釋然,不如說是一個賭徒看到期待已久的賭局終于開始時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