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和朕是兄弟,無需多言。”
朱見濟笑著說道,“以后大明能擴張到何等范圍,還是要親族聯手同心開拓的。”
“何況呂宋之地,本就荒涼,要是朕再不多花些心思,豈不是要送你們去死?”
朱見濡尷尬的摸了摸嘴上剛留出的一點胡須,不說話了。
因為在他娘周氏得知朱見濟為他安排的封地不在本土,而在遠隔重洋的呂宋島時,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口出惡言,說皇帝這是想害死對皇位擁有強宣稱權的朱見濡,好讓自己獨占龍椅。
朱見濡為此又跟周氏別了苗頭,最后還是萬貞兒勸了他一下,方才停止了爭執。
“兒子是怎樣的身份?徽宗被廢子孫!”
朱見濡跪著對他娘哭訴,“以我父為帝之功業,我被廢之后還能安然長成,已經是先帝仁德了,如今陛下愿以我為一國實權之主,更見隆恩,何談加害?”
他又不是傻子,連誰好誰壞都分不出來。
景泰朝時期,他跟兄弟被封王賞賜,除了心理壓力大了點外,其實日子過得還很舒服。
后面朱見濟發育起來了,景泰帝對他這個侄子也更為友善,時不時把人叫進宮去考校學問,年末家宴也會給他跟榮王準備一個座位。
雖然有作秀的可能,但的確讓朱見濡享受到了好處。
而他爹呢?
對在南宮陪著自己的女人不停的打拳,周氏也是被害人之一。
如果不是因為這人太過刻薄,當年高氏也不會想著偷他的佩印了。
等到死后給他想廟號,還有大臣提出給個“幽”字號,將之類比周幽王。
要不是有此前的“太上皇罪己詔”,土木帝連徽宗都稱不上。
等朱見濟繼位,胸襟寬廣的新帝也多次對他們這些可以跟自己爭皇位的堂兄弟賞賜,可見他繼承了先帝的仁德之心。
有哪個廢太子,能有機會去外地掌權稱王呢?
周氏只是罵他不知道利害,不怕萬一,然后讓萬貞兒把孫子帶過來,抱著娃娃自艾自憐去了。
對此,朱見濡見到天子,其實是有些愧疚的。
朱見濟這邊早就有阮伯山的匯報,根本不把這問題當回事——
作為一名立志要開創大明新時代的統治者,朱見濟給自己對標的榜樣,可是古代的唐宗和后世的長者。
睿智、仁德、能干…這些人設,他全都要!
在皇位坐穩后,連個堂哥都容不下,那他的心胸又如何容納整個地球?
統治者自身的氣魄,對國家風氣也是很有影響的!
“佑極如何了?”朱見濟又問了一句,關心起自己的小侄子來。
“一切尚可,已經會翻身了。”
萬貞兒大齡產婦,以古代的普遍條件,母子都很容易遇到危險。
原歷史上,憲宗和萬貴妃的孩子剛出生不久,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取就夭折了。
這輩子有賴于朱見濟提高了大明醫療水平,并且將《永樂大典》中有關于兒科護養的方法給摘了出來編修成冊,培養了一批婦科和兒科大夫,成功讓萬貞兒母子平安。
這也不是因為朱見濟這個皇帝吃飽了撐的,去關愛人妻幼子了。
而是大明需要這些兒科大夫。
自景泰朝以來,大明走上了撥亂反正的道路,雖然天災不斷,但在廣闊的疆土和朝廷的努力賑濟上,還算可以控制。
大部分的地方是步入正軌,并且享受到大明中興福利的。
農會、新農具、改良的耕作方法還有新稻種的推廣,都讓社會穩步繁榮起來。
生活好過之后,最大的特征就是老百姓樂于生孩子繁衍血脈,民間嬰幼兒數量增多。
等到乾圣四年,已然是黃口小兒遍地跑了。
為了讓這一波新生兒順利長成為大明的人口紅利,朱見濟需要大夫們好好護持。
“等到一兩歲的時候,不如讓佑極接種牛痘?”
周王朱子埅那邊搞的醫療研發也有了進程,從詔獄里拿了幾個被判處死刑的犯人實驗,總算把牛痘和其相關接種技術弄了出來——
也別說什么殘忍的。
大明朝判死刑都得讓皇帝審批了才可以,要不然怎么總得等到“秋后問斬”?
這些年重查舊案,那幾個人犯都是貨真價實的值得一死。
臨死前讓他們不用被天花這個流行病困擾,也是大明給他們福報。
可惜,對于新技術還有人不敢相信,畢竟種人痘跟種牛痘還是有區別的。
朱見濟只好讓皇室發表領頭作用,鼓勵他們帶著小兒去當地的惠民醫藥局接種。
朱見濡對此也是感激笑笑,“臣明白!”
天花作為一種讓人聞風喪膽的流行病,在世界各處都帶來了巨大傷害。
特別是在西方人手里,這種病毒更是被他們當成了清除印第安人的一種手段。
西方殖民者到達美洲之后,把天花病人用過的東西“送”給了跟他們友好交流的印第安部落。
長期的地理隔絕讓當地人對天花病毒根本沒有抵抗能力,加上殖民者的種族滅絕政策,百年后就讓美洲的印第安人只剩下不到百萬。
這讓殖民者成功“滅絕”了印第安對美洲大陸的統治,自己隨后光鮮亮麗的取而代之,還能高舉人權大旗,到處攪屎。
朱見濟覺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有可能讓大明踏上美洲土地的。
但他“仁德無雙”,哪里舍得用西方人那種惡心的手段去害那可能是殷商后裔的本土人?
大明遠在東亞,要移民美洲的話,也沒有西方“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好條件,所以原住民還是需要保留人口以做同化的,不能讓他們輕易就被流行病搞死。
反正不管怎么說,天花這種東西,還是盡早被抑制住的好。
“哥哥原來躲在這里!”
喜歡黏著朱見濟的那只大橘從某處溜了過來,給了皇帝一個蹭蹭,隨后固安固懷姐妹倆也過來了。
朱見濟低頭假裝繼續和沂王下棋。
自打張懋率軍出發,固安一顆少女心也跟著飛去了遼東,還動不動在朱見濟耳邊念叨那邊的情況。
生怕皇帝決策失誤,延誤了糧草運輸,或是連下十二道金牌,讓她的情郎受傷。
朱見濟被還沒嫁出去就背叛了自己的妹妹氣笑了。
你說他一個當哥哥的,能賣妹子一個缺胳膊少腿的男人?
再說了,張懋出發之前,朱見濟就給了他和已經提前去了遼東的趙輔八字方針——“搗其巢穴,絕其種類”。
看見后腦勺扎金錢鼠尾的家伙就殺,毫不留情,不用考慮其他問題,簡單粗暴是最好的手段!
后勤方面有李秉和項忠負責,這兩個老頭也是硬氣的厲害,這幾年待在遼東,曾多次抑制過女真對邊民的劫掠。
他們打配合,朱見濟在京城里當遠程輔助,應該能算一支夢幻五排隊伍,完爆三路。
土木堡之后,大明國威驟墮,女真人在遼東可謂威風八面,獨霸一方。
根據統計,光是被他們劫掠殺害的遼東百姓,就有數十萬之多,邊地軍民深受其害。
這消息差點把苦惱于如何填充北方新建城池,用人口鞏固統治的朱見濟氣的吃不下飯。
果然,不管在哪個時空,女真雜種永遠都會讓他生氣!
“哥哥!”
固安帶著妹妹一左一右拱衛住思考接下來如何下棋的朱見濟。
見人暫時性耳聾,固安計上心頭,“太后那邊已經收了幾十張適齡女子的畫像,打算給哥哥選皇后呢!”
杭太后到底是疼愛兒子的。
為了給朱見濟選個貼心的枕邊人,花的心思極多,還讓畫師把入選的姑娘畫了下來,讓皇帝親自挑選,以免盲婚啞嫁。
朱見濟當即表演了個聾啞人康復奇跡,猛地站起。
“原來是太后傳喚?那朕豈能拖拉!”
“走,去仁壽宮!”
“沂王先回府去吧,這局棋就算和局吧!”
朱見濡在后面眺望著皇帝迅速離去的背影,然后無奈的整理棋盤。
明明…
是自己要贏了,怎么陛下就硬說和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