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小太子終于忍不下去,搶過吏部侍郎江淵放置在一旁的笏板狠狠拍了下桌子。
場面頓時肅靜。
皇帝不在,那么深受皇帝喜愛的太子就是他的代表人,沒有誰敢在他動怒的時候搞小動作。
“堂堂內閣,吵來吵去的議事,哪里像話!”
“要是再這樣下去,孤就啟奏父皇,把你們一個個的從內閣扔出去!也學著鐘同那回事,將諸位的表現講給百姓當樂子!”
于是內閣成員更加安靜了。
稍稍威脅了一下這幾個家伙,朱見濟深吸一口氣,方才說道,“孤剛剛一直在聽你們講話,你們沒有討論出來,孤倒是有點想法。”
“工部要求的撥款,回去用孤發明的表格法,將所需所用統統列好,然后在呈交內閣處理。戶部那邊也把今年所要花費的地方用此法羅列妥當,看看哪里無法填補。若是通過了工部要求,戶部那里也要備份表格,一式兩份,以便事后印證。”
“這事不能不做。開春之后便要預備一年事物,如今天意反復,工部也要負責四處的水利修建,以備不時之需,要保證農事平穩。”
“臣等明白!”陳循等人應下,將朱見濟所說的寫成票擬,等會交給景泰帝。
朱見濟見他們如此乖順,心中火氣微微退去,繼續說著賑災的問題。
“如王御史所講,如今災情年年都有,朝廷兼顧不暇,因此一切花費都要好好計劃。”
“可以少撥些款項,令下面的官員開倉放糧。”
“這個不行。”朱見濟卻是搖搖頭,“各地的糧倉要放到緊要關頭再開放,千萬不可在最開始就惦記上它。”
地方的糧食儲備除了賑災之外,還要供給開撥的軍隊,用處很多,屬于兜底的資源。
哪里有一開始就把底牌扔出去的?
景泰朝都過去四五年了,國庫里面還算有點余錢,不能只攢著不用。
“可是太后那里今年要修新的殿宇來供奉佛像,陛下近來也頻頻賞賜唐貴人的父親,要不少花銷…”
“這方面孤去找陛下說!”
提到這個朱見濟就煩,又拿著笏板拍了下桌子。
他在讓人籌備皇莊建立的時候,不但聽說了近年來的氣候變化,還被動了解到他的好爸爸遇到真愛后的各種表現。
新進宮的唐美人極受寵愛,不但吸引的景泰帝多次留宿,還讓景泰帝為他的父親唐興多次賜予田地。
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在京城周邊占據的田地已經將近千頃,而且還有不少田地本是有主的!
朱見濟派出去的人只是稍微一打聽,就能聽到一耳朵的愛恨情仇和財產爭奪。
只能說,好爸爸脾氣真的太好了,對于自己上心的人,給起好處來簡直大手大腳。
還有那位孫太后,不是一直稱病,每次去問安都不見人的嗎?怎么就要修宮殿拜佛祖了?
“反正百姓重要,你們這里多耽誤一天,受災的地方就要多難受一天,也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
“先快馬派人去山東一地探查,距離直隸不遠,來回給他十天,若是當真有災情,立即派發人手攜帶物資過去。”
“萬事最好是未雨綢繆,你們等會就讓六部各自準備。”
“切莫做了高官,就把屁股坐歪了!”
“臣等受教…”閣臣們被朱見濟說了一通,紛紛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實這等道理他們如何不懂?
只是習慣去分割里面利益,從而遺忘了還有人在水深火熱呢。
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不接地氣”了,總想著撈好處,一些簡單的事情都要人催著趕著,辦事效率低下。
就是當催你的上司變成個六歲小孩的時候,難免會有種奇妙的感覺。
不過沒辦法,誰讓大明朝姓朱呢?
朱見濟看著他們,繼續牙酸。
看來除了好爸爸的政治水平存疑,這群內閣大臣的辦事水平也要打個問號。
聰明人的確是聰明人,能做到這位置的總不能腦子漏風,但這份聰明有沒有用在正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還是要靠自己。
東宮六率和皇莊要快點搞起來了。
手里有桿槍有點錢,再加上皇太子的身份加成,朱見濟就不用愁了。
這樣想著,朱見濟監督著這群內閣成員把票擬弄出來,由司禮監交給景泰帝。
“太子真這么說?”
景泰帝聽了興安關于內閣情況的轉述,微微笑道,“還是青哥兒有本事,能把那群老頭子罵得不敢還嘴。”
“那是陛下有威嚴,讓太子也染上龍氣了!”興安老臉上露出討好的笑。
景泰帝點點頭,默認了興安拍的馬屁,“不過青哥兒既然心懷黎民百姓,朕也不能不給面子,賜給唐興田地的事還是緩緩,等日后再說。”
唐美人的確討他歡心,但跟唯一的兒子比起來又不見得重要了。
“可是太后那里…”興安意有所指。
由于景泰帝的寬容大方,使得興安和孫太后私底下能以信仰之名來往密切。
再加上興安利用孫太后的權力給自己掙了不少錢,這老太監也不想讓孫太后無法修殿。
畢竟宮殿修好了,請來佛祖金身和舍利子,他也能拜一拜。
景泰帝思慮了一下,微微皺眉,“太后一直稱病不起,現在修宮殿驚擾到她養病怎么辦?這件事也推推。”
青哥兒受到“天命欽定”的消息傳出后,景泰帝也著重關心了一下南宮太上皇和孫太后的情緒變化。
情商不是很高的孫太后聽聞之后當場大呼“怎會如此”,隨后就裝病不想看到青哥兒了。
那么冷的天青哥兒都堅持早起去給她問安呢,這老家伙竟然敢讓小孩子白去一趟,景泰帝都看不下去。
南宮更別說了,
景泰帝現在都讓人盯著南宮周邊的樹,有空沒空修一修,讓它們別長大了,方便太上皇乘涼。
“可是我大明講究孝道…”興安還是沒有放棄。
他知道景泰帝耳根子軟,也怕麻煩,很多事情跟對方多念叨念叨,總會換來點頭的。
但是這一次,阮伯山站了出來。
自從太子殿下收留了他之后,阮伯山一直非常的忠心,讓他干啥就干啥。
目前朱見濟放在外面的很多耳目,都是讓阮伯山提供的。
所以朱見濟也樂于提拔他,
雖然無法讓阮伯山直接升職加薪,但每次和景泰帝相處,總喜歡給阮伯山制造表現機會,讓景泰帝近來對這位東廠督公也順眼了很多。
“興公公是宮里老臣,敬愛太后也是無妨。”阮伯山低眉順目的運用著語言藝術,“只是陛下已經說了,太后病重,若是修宮殿的動靜大了,吵到了太后怎么辦?”
“就是,”景泰帝有了別人的干擾,也沒耐心聽興安說話了,“太后禮佛多年,供養佛祖的宮殿修了多少座?這幾年時事艱難,朕都不敢奢靡度日,太后辛苦一點,也足夠讓佛祖曉得她的慈悲了!”
雖說對自己小圈子內的人很大方,但景泰帝終究是一國之主,又有幾人值得他如此對待?以地位論花銷,真不算太多。
更何況明面上景泰帝還是作風簡樸的,意圖恢復正統以來被破壞的經濟。
但凡他浪蕩一點,就有不少言官上疏說“陛下你怎么能這樣”,讓景泰帝不得不收斂。
他吃苦受累,怎么能讓孫太后清閑呢?
孫太后又不是他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