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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寶太監來了

  盡管交趾三司官員并沒有盡數到場。

  但交趾的歡迎儀式,卻是做的遠比廣西充足的多。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交趾早早的就在城門處,安排了眾多的百姓,紛紛夾道歡迎。

  城門樓上,一面面色彩鮮艷的大明龍旗,迎風招展。

  按著交趾布政左使黃福的說法,這是安州城百姓聞聽太孫駕臨,自發而來的。

  不好拆穿黃福不帶掩飾的借口。

  朱瞻基笑著臉收納下來這場歡迎。

  交趾不比中原各省,就連遠在南疆的廣西也比不上。

  永樂五年方才被正式納入大明的直轄統治,可想而知其地位如何。

  而在交趾的官員,哪怕是黃福這樣的一省布政使,就算品級一般,也比不過內地的其他布政使。

  黃福自永樂五年趕赴交趾就任,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

  十年間,官職未有一動。

  當年和他一同就任交趾的,第一任交趾布政右使王平,更是在永樂十一年,死在了崗位了。

  這才有了如今,莫勛時隔三年之后,接任交趾布政右使。

  這就是一片遠離的大明權力中心的犄角疙瘩。

  正是因此,朱瞻基很清楚,交趾表現的這般熱切是為了什么。

  無非是想要借機討好,好挪一挪位置。

  朱瞻基的額手,從城門外,一直舉到了城內。

  除了在京的官員,迎來送到都會不約而同的選在秦淮河。

  大明地方官府的宴請,基本都是安排在了衙門里頭。

  朱瞻基抱著一顆赤子單純之心,帶著學習新鮮見聞的心情,卻沒有機會瞧上一瞧這交趾的人文風情。

  交趾布政使司衙門里。

  早早的就已經是張燈結彩,一盞盞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

  似乎是要為太孫,營造出一幅身處江南的感覺。

  菜肴也很豐盛,除了交趾地方的特色菜之外,竟然還有不少江南的有名菜肴。

  交趾很用心!

  酒過三巡之后,朱瞻基心中給出了肯定的態度。

  “此戰已了,一戰定交趾。目下,太孫是否要凱旋回京?”

  等到侍女撤走餐桌上的杯盤,眾人移步到偏屋茶室內,黃福態度恭敬的詢問著。

  于謙在一旁默默的觀察著,眼前這些官場大佬們的交談,默默的學習著。

  本來按照規矩,這場酒席,也只有齊子安這位都督府僉事才有資格陪同。但是太孫卻是特別叮囑了,要讓幼軍衛經歷一同。

  于謙很清楚,這是太孫要讓他更多的了解大明的官場。

  此時見黃福這般詢問,他心中默默一算,大抵是覺得對方想要讓太孫在交趾多留一些時日。

  被問到的朱瞻基,微笑著飲了一口茶,方才開口:“軍中上下疲憊,大抵是要在城中休整些時日,方才會開拔回京。”

  隨著太孫的話說出口。

  果然,于謙從黃福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喜悅。

  一旁的布政右使莫勛,則是繼續保持大明官員該有的克制和矜持。

  他今年年初才就任交趾,遠不知道黃福的內心是如何的煎熬。

  黃福的屁股。

  足足十年。

  未曾挪動半分。

  黃福現在聞聽太孫不會急著班師回朝,心中熱切不已,連忙再次開口:“下官雖久處交趾,但亦是聽聞,如今的徽州府正在…試點…太孫尚不急回朝,下官厚著臉,還請太孫看一看交趾的政務,該如何才好。”

  黃福是交趾布政左使,便是整個交趾行政班子的扛把子,身系交趾萬千百姓,千里之地。

  身為一省主官,向太孫問政,雖然說會顯得他有些無能,但在場的人卻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至于他方才一開口的第一句話。

  也難免,是在太孫耳邊控訴,朝廷是不是忘了他,忘了他在這交趾兢兢業業十年。

  所以,他才會提出,要皇太孫,看一看交趾的政務。

  等皇太孫看了之后,難免會提出一些見解想法。

  黃福早就打定了主意,但凡太孫這次交趾觀政,提出的所有觀點他統統立即照辦。

  等到年關上奏述職奏章的時候,他也必然是要將太孫交代的這些事情,一一做實了。

  到時候應天六部、內閣的老人們,看到了交趾的政績,說不得就會覺得他黃福是被太孫看中了。

  然后…

  然后就是一紙調令,將他這個做了十年的交趾布政左使,給調回應天城的花花世界去。

  黃福的主意,想的很好。

  朱瞻基同樣是一清二楚。

  此時的朱瞻基,仿佛看到了一頭純潔的小綿羊,正在毫不知情的,緩緩走進狼群布置的陷阱之中。

  既然交趾的扛把子都這樣說了。

本宮也只能是勉為其難了  朱瞻基的內心,不由的歡喜起來,正所謂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他覺得,自己要是不做些什么。

  那可實在是有些對不起兢兢業業十來年的黃福了。

  于是,朱瞻基舉起手中的茶杯:“若是黃大人當真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日便以茶代酒,敬黃大人一杯。”

  黃福趕忙雙手端起茶杯,站起身來,彎著腰畢恭畢敬的對著太孫抬手舉杯。

  “下官,暫且先代交趾的黎明百姓,敬太孫一杯!”

  “好!”

  “圣飲!”

  一場各懷心意的政治交易,就在這推杯換盞之間達成了共識。

  丑陋的政治交易!

  一旁年輕的于謙,還帶著剛出社會的熱血文青和純潔樸實。

  斗轉星移。

  黃福很是熱情的讓出了布政使司衙門的后宅,讓給太孫等人住下。

  朱瞻基樂得不用再抬腳挪窩。

  至于黃福,就算他真的是被朝廷無視了十年。

  但對方也確確實實是在交趾干了十年,扛把子想找個地方睡覺,會是件很難的事情嗎?

  深夜。

  盡管如今已經快要入冬。

  但交趾的氣候,卻從未讓人感受到該有的涼意。

  洗漱過后的朱瞻基,穿著件寬松瀆褲,披著件半袖,躺在院中抱著個南疆的果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

  果子很甜。

  這樣的東西,就該永遠都屬于大明的才是!

  許久未見的錦衣衛千戶羅向陽,在于謙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到了皇太孫面前。

  羅向陽的臉上帶著些喜悅,畢恭畢敬的抱拳行禮:“屬下參見太孫,太孫萬安。”

  朱瞻基將手上啃得干凈的果核,隨意的扔到了一旁,拿起抹布擦擦手,看向羅向陽。

  “沒有歇息?”

  出身錦衣衛的羅向陽,竟然是靦腆的搖搖頭:“太孫的事情要緊,一到交趾便馬不停蹄,不敢耽誤了您的事情。”

  朱瞻基示意一旁的于謙,為羅向陽搬來一把椅子,點點:“坐吧,說說都有什么事情。”

  羅向陽推脫不過,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挺著腰說:“朝廷里,陛下已經決意營造北平,待建成之后便遷都北上。”

  朱瞻基點點頭,這是朝廷里早就有的事情,這一次不過是徹底的給定了下來。

  老爺子終于是忍不住,將遷都的事情弄成了國策。

  羅向陽看了眼沉默著的太孫,接著開口:“三寶太監近期,便會抵達交趾,寶船隊將會建昌府。”

  建昌府位于安州府東南,抵臨南海,沿海有天然海港,可供大明寶船停靠補給。

  朱瞻基算算時間。

  鄭和的寶船隊其實已經起航數月。

  不過,他是從龍江船廠出發。沿途,在杭州、泉州、廣州等地皆有停靠。

  大明各地的物資,就在沿途運上寶船隊,以供鄭和遠洋之時,宣揚大明國威。

  這次停靠交趾建昌府,是在計劃之外的事情。

  原因則是,當初朱瞻基從徽州府送往應天的幾分書信,就有一份是送給了鄭和的。

  鄭和也要來了!

  朱瞻基很開心!

  朱瞻基并沒有在安州府多做停留。

  兩衛兵馬,幾乎全都留在了安州城休整,他只帶著羅向陽的錦衣衛,前往建昌府。

  理由,自然是皇太孫采納了布政左使黃福的意見,要在交趾走一走看一看。

  原本黃福是準備親自和太孫走一遭的。

  按照他的想法,是要繼續借此機會,多與皇太孫親近親近。

  君不見,皇太孫去了一趟中都,原本只是小小一介指揮使的齊子安,就成了五軍都督府的僉事了嗎?

  除此之外,皇太孫又去了一趟徽州府。

  現在,整個徽州府從大明正常的行政序列里暫時去除,成了那什么試點之地,屬于太子爺直管州府。

  只怕要不了幾年,朝堂上就要多出好幾位從徽州府走出去的部堂大員了。

  黃福沒有太多的想法。

  只要能從這千里之外的交趾回到應天,哪怕只在六部做個侍郎,他也心滿意足。

  朱瞻基拒絕了黃福的請求。

  理由同樣很充分。

  你黃福是交趾布政左使,政務繁忙,若是你不在,出了事誰來擔著。

  在正常不過的理由,卻讓黃福不敢再多做請求。

  他很清楚,若是表現的太過熱切諂媚,不說能不能得償所愿,只怕最后還會在太孫心里留下個不好的影響。

  擺脫了一心想著重回應天的黃福后,朱瞻基終于是能安心啟程,一路慢悠悠的前往建昌府。

  按照羅向陽的消息,鄭和的寶船隊大抵還要差不多一旬時間才能抵達建昌府。

  寶船隊不是一條兩條的船。

  數百艘各式船舶,整齊擺開幾乎能占據整片海域,速度自然快不了。

  所以,朱瞻基走的并不急,一路上甚至特意多次繞道。

  為的便是多看看南疆這片土地。

  朱瞻基曾經,從未來過這片幾乎可是說作天賜之地的南疆。

  如今,真正的踏足這片土地,親眼見識這片土地上的一切。

  給朱瞻基帶來了極大的沖擊。

  土地肥沃!

  物產豐富!

  地廣人稀!

  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

  南疆的一切,映入朱瞻基的眼中,統統轉變成一個錢字。

  這個的土地,還處于最為原始的耕種模式。

  春撒一把種,秋收萬斤糧。

  說的就是這片土地。

  看得越多,朱瞻基心中的熱切便越發的大。

  于是自然而然的,他開始了各種推算。

  若是大明徹底占據整個南疆以南,中原遷移大批明人定居,這片土地該是能產出多少的糧食,供應大明多少的子民。

  若是心再大一些。

  從半島一路往西…

  那片河流兩岸的平原土地,又能產出多少的糧食,養活多少的明人?

  朱瞻基想了想,若是開發完善,在去除運輸途中的損耗之后,這兩片土地上產出的糧食,只怕是能再供養出一個大明來!

  而除了糧食外,這片土地上還擁有著數不盡的,讓大明眼饞到流口水的物資原料。

  香料!

  礦產!

  寶石!

  這些東西,一旦開發出來。

  朱瞻基覺得自己可以就此躺平了。

  而眼下。

  如何讓大明真正的重視這片土地。

  讓大明境內的權貴士紳們,看中這片土地上的利益。從而推動大明境內資金轉移,推動移民、生產的發展。

  朝廷又該如何徹底的控制這片土地,再造一個從未有過的自古以來。

  成為了朱瞻基頭疼的事情。

  當朱瞻基快要走進死胡同,開始鉆牛角尖的時候,隊伍已經到了建昌府沿海港口。

  涼爽的海風吹在臉上,讓朱瞻基攪在一起的思緒,重新清明起來。

  因為有天然的優良海港。

  沿岸,自然就出現了一座依靠海港生活的小鎮。

  鎮子里,多數都是漁民。

  直通海港的街上,則是玲瑯滿目的商鋪和倉庫。

  將交趾境內的各種物品帶到這里,通過停泊在海港里的船舶,運送到大明。

  再將從大明運來的物品,從海港運到交趾境內。

  往日艦船擁擠的海港,這幾日變得空空如也。

  朝廷下西洋的寶船隊,即將抵達這里地靠補給。

  鼎鼎有名,震懾整片南海的三寶太監將要踏足此處。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進到這片海港里來。

  不久之前,大明皇太孫一舉殲滅胡氏余孽的消息,如今已經傳遍了整個交趾。

  所有人,變得更加的溫順聽話。

  不敢在這個時候,觸了朝廷的面子。

  盡管交趾的天氣,讓朱瞻基很想穿上自制的大褲衩和小背心。

  然后在潔白的沙灘上,肆意的奔跑,在涼爽的海水中沖浪。

  但是按照時間,今天就是鄭和的寶船隊抵達建昌府海港的日子。

  所以,他換上了一身累贅無比的宗室裝束。

  這是皇太孫特意為之。

  海港上,已經被羅向陽手下的錦衣衛徹底清空。

  五步一人,警示四方。

  后面的小鎮里,更是調集了建昌府的衛所官兵巡邏。

  皇太孫全殲胡氏余孽,卻不代表,交趾境內就此就沒了賊心不死,意圖復辟前朝的亂黨賊子。

  朱瞻基挺身站在港口最前面。

  在他的身后,羅向陽、于謙等人,垂手肅立。

  “船帆!”

  于謙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指著前面的海平面,驚呼了一聲。

  隨著于謙的提醒,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遠處的海平面。

  高聳入云的船帆,眨眼間布滿了整個海面。

  隨著海風的鼓動,船帆下的船體漸漸暴露出來。

  龐大的船身,一瞬間就霸占了所有人的視線。

  打頭的,連成片的,是身長四五十丈的寶船。

  這是大明如今造船工業,集大成之作。

  舉世無敵!

  然而,海面上的寶船,就像是不要錢一樣的,細數之下,竟然不下三五十艘。

  更不要說在周圍,還有那些三十丈、二十丈左右的馬船、兵船、糧船了。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

  海港上的所有人,幾乎是統一的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如同洶涌的海浪一般沖向他們。

  船隊在逐漸降低速度。

  巨大的船帆,在官兵熟練的操作下,緩緩降下,依靠著海浪的推動和自身的慣性,緩慢駛入海港里。

  鄭和統帥的寶船隊實在是太多了。

  上百艘的艦船,若是全都要駛進港口里,只怕是要再次上演一場赤壁了。

  建造的最是雄偉高大的寶船,帶著幾艘運輸船,緩緩的駛進了港口里。

  余下的艦船,則是在速度降低到足夠程度之后,便開始紛紛拋下船錨,將自己固定在海面上。

  港口里,波浪徒然變大,洶涌的砸在堤壩上。

  一時間,浪花翻滾。

  港口上,所有人的眼前,同樣是徒然一暗。

  那是寶船,高大的將陽光都給遮蔽了。

  朱瞻基始終保持著微笑。

  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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