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繞耳,鑼鼓喧天,一個花臉在臺上吐著火星子很賣力。
可惜沒人叫好。
李修跟芳官坐在一棵大樹底下,烤著火吃著烤饅頭干看著臺上的熱鬧。
“李大人,您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想法啊,怎么走哪都能見到你。”
李修看看七歲的芳官,切了一聲:“給我做丫鬟我都嫌你笨,還想法,留著你養成玩啊。說實話,你們不在揚州怎么跑金陵來了。”
“璉二爺請我們來的啊。這種給死人唱戲的場子,大戲班才不愿接呢,就我們這種跑江湖的不嫌棄。到哪不是吃飯對吧。”
你說的對,李修給她拿了一個雞翅:“多吃點,我不敢要你,三年至高,我還是有節操的。”
“你不懂,現在的大人們就喜歡我這個年齡的女孩子。”
“禽獸!”
芳官笑嘻嘻的啃著雞翅,拿眼睛瞟著李修。她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他,畢竟那么大是吧,好認。
“你要是不要我,可就見不到我了。”
“怎么說?”
芳官示意遠處一群納涼聊天的官員:“璉二爺把我們買下來,那邊的政老爺也同意了的。以后啊,我們就是國公府的戲班子了。”
李修一愣神,發展的這么快?大觀園要蓋起來了?
他是看書不仔細,才有了這個疑問。
大觀園還沒蓋呢,戲班子就讓賈薔買好了帶回了梨香院。
對,就是現在薛寶釵一家住的地方。賈母為了趕人走,可是廢了不少心思,還挺膈應人。
按理說,哪有讓客人給戲班子騰地方的道理,按此時芳官她們的社會地位來說,這就是指著薛家的臉罵:臭不要臉下流的玩意兒。
原書上是怎么寫的呢,戲班子要買回來練個一兩年,才能夠上臺唱幾出。這確實符合藝術特點,臺下十年功嗎。
還有,蓋園子這事老曹不懂,李修能不懂嗎,就算基建狂魔時代,要是蓋個大觀園這樣水準的建筑群,也得一年往上,何況現在了。
李修也是想到了這點,才明白過來,房子要先蓋,戲班子也要先買,這都是水磨的功夫。
那薛寶釵一家住哪去了?
等他去了就知道寶釵有多委屈去了。
現在,他還得對付眼前這個芳官。
“你真不想去國公府啊。”
芳官直翻白眼:“你怎么就不懂人家的心思呢。誰好好的愿意做戲子啊,進了國公府也是戲子,難道是去做小姐的嗎?”
李修笑得發顫,小姐這個詞他已經阻止雪雁和紫鵑這么稱呼黛玉了,他容易出戲。
“好好好,你不做小姐做公主。”
芳官恨恨的咬了一口雞翅,跟李修說她的想法:“我是被家里給賣到了戲班,這幾年看著姐姐們是怎么樣裝神弄鬼,想著我以后會不會也這樣。我怕!所以,趁著我還小,有機會的就趕緊跳出這個火坑。李大人,我就認識您這么一個當官的,只能求著您把我買回去,做丫鬟也比戲子好。寧娶大家婢,不娶從良女,這世道留給我的就這么一條活路了。原本我也就是想想罷了,可老天還是讓我見到了你,買了我吧,我會好好伺候你的。不跟你哭,也不跟你鬧,還會唱戲哄你,給不給月錢的...李通財大人不會小氣的。”
李修動了惻隱之心,真的是惻隱之心。
紅樓有三大不該死,金釧不該跳井,晴雯不該病死,芳官不該被打死。
別信芳官出家的謊言,她就是被王夫人給打死了,出家的話是騙賈寶玉的。
七歲的女孩子,正是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的年紀,可你看芳官的心思,拼著命的掙扎,有一點機會她都要死死的抓住。
看看她充滿了求生欲望的眼睛,李修對她彈了一個腦崩兒:“居然給我起外號。”
“你是答應了?”
“要是別人家,我還得琢磨琢磨。賈家的事根本不用琢磨,搶他們家的東西我最開心了。我去把你要過來,給我沒過門的媳婦送去做小丫鬟。等著我啊。”
芳官緊緊咬住雞翅不讓自己哭出來。
李修沖她笑笑,起身就去找賈政。
走到人堆里,聽他們聊著正唱著的新戲,臺上已經換了一個青衣咿咿呀呀的哼唱著,李修不懂,湊到賈政身邊沒話找話的問他:“這是哪一出啊。”
賈政還挺懂戲的:“這是杜麗娘游園驚夢一折。”
“哦,就是抱著百寶箱跳河的那個?”
眾人轟然大笑,李修不明所以。
賈政難得有了成就感:“你呀你,還真是沒聽過戲。那是杜十娘,這是杜麗娘。牡丹亭,你總聽過吧。”
昆曲牡丹亭,后世也很少唱的曲目,我去哪聽去啊。
“不懂,這我真是外行。西洋人不唱這個。”
賈政身邊一個長著一副中年渣男臉的人好奇了:“那他們聽什么戲?”
“您是...”
賈政嗨一聲:“忘了給你引見了。應嘉兄,這就是守中大人的幼子李修,他的事就不用我多說了。來來來,賢侄,這位就是金陵體仁院的總裁,也是我們賈家的老親,甄應嘉大人。還不見禮。”
好相貌!不僅是他,賈政也是一副禁欲系渣男臉,連同林如海的暖男系,紅樓三大中年男神被李修全認識了。
叫了聲大人,當做認識了,忍不住夸了甄應嘉兩句:“總裁大人這總裁兩個字是名不虛傳。您有所不知,單有一路女子最喜歡總裁文了,尤其是如您一般相貌身世的總裁,她們哭著喊著也要給您生孩子。”
甄應嘉還挺受用,尤其是女孩子要給自己生孩子這句,是挺新奇刺激的:“賢侄說笑了,我都不惑年紀了,比不得你們這些少年風流。我看你剛才跟那個小戲子聊得火熱,我觀此女子,長成之后必是絕色。賢侄有眼力。”
李修看了賈政一眼,聽聽,這才是世家子弟該說的話,你成天的裝什么讀書人啊,學學人家,一眼就能看出芳官的潛力。
甄應嘉為何對李修態度還不錯呢,一來是李修有個好爹,甄家的子弟要想有個功名,國子監是最好的選擇,跟校長兒子打好關系,也是未嘗不可的事。
第二個呢,李修太能賺錢了。平平無奇的反傾銷,讓他搞得成了樣板,這樣的少年不認識一下才是可惜呢。
李修和顏悅色的跟甄應嘉講了講歌劇的由來,還說了一出戲,羅密歐與朱麗葉,他只知道這個。
一眾考官聽了都心搖神蕩,被羅密歐半夜爬窗戶這事所吸引住了。紛紛比較會真記的張生跳墻和羅密歐爬窗孰優孰劣。
李修這才找機會跟賈政要人:“世叔。”有事求就喊世叔,沒毛病:“我聽說您家買了個戲班子?”
賈政挺得意,這是風雅之事。
“這不正唱著呢嗎。”
“給了錢了嗎?”
賈政一瞪眼:“吾家豈是仗勢欺人之家。當然是給足了銀兩。”
他現在可是有底氣的,揚州搞了王家三十萬,金陵借了甄家十萬,又拿了各路鹽商孝敬的十萬,足足五十萬給他修園子,買個戲班子才能花幾個子。
“哦,那就妥了。芳官我帶走了啊,賣身契您給我吧。”
賈政一愣,誰是芳官他不知道啊。指了指那邊樹底下吃東西的小女孩兒:“是她?你要她干嘛?”
干是個動詞您老用著不合適。
李修給他解釋:“我不是和黛玉定親了嗎。”
“明年才是。”
“好好好,明年就明年,我想著買個小丫鬟給她玩,這個又會唱戲,又會伺候人,正合適。您看能否割愛啊。”
甄應嘉湊了一句:“轉送女婢這事是雅事,存周弟,給他就是了。”
李修對甄應嘉好感加一。
賈政猛然笑了:“也該是如此,舅舅給外甥女送個小丫鬟,值當的什么。只是可憐我那外甥女又要一個人孤零零的,縱然是有丫鬟陪著玩,也不如姐妹之間來的親切。這樣吧,我有一個三女兒,還讀過幾天書,讓她和這個小丫鬟來陪著黛玉可好?”
你家探春...
李修轉瞬明白了,這是要蹭林妹妹的熱度啊。林黛玉可不是躲在榮國府里哭唧唧寫詩的小姑娘了,林才女的大名已經在金陵官場圈里傳開了,這等揚名立萬的事,誰家姑娘不想跟著蹭一蹭,李修都想蹭一波,不,要蹭就蹭兩波。
賈政無比熱切的盯著李修。
“行...吧。”
賈政開懷大笑,探春丫頭吔,等著給咱家出名吧!
“不過...”
“賢侄不可反悔!”賈政義正言辭。
“不反悔,我是說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虧本的買賣不能做,一個芳官就換一個探春,這也太虧了,李修想著解決一件帽子的問題。
“何事讓你為難?”
“您公子,給我離黛玉遠點行嗎。”
賈政拍拍李修的肩膀:“此事也是我的心結。你不知道我家的情狀,我母親...嗐,不多說了。世叔答應你就是,只要探春能來修撰考卷,寶玉我看著他。再敢去招惹他妹妹,我打斷他的腿!”
李修就覺得頭頂冒出五氣朝元,嫩綠的草原化成了星辰大海。
二人擊掌為誓,賈政當即寫了轉籍書給了一直在旁觀望他們的金陵府尹:“時飛啊,此事交給你了。”
“敢不為世叔效勞,李賢弟,把那個小丫鬟叫過來吧。”
李修盯了幾眼這位賈雨村,沖芳官使勁招招手。
芳官急的都想上廁所了,一看李修沖她招手,扔下手里吃的,蹬蹬蹬就跑了過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賈雨村在轉籍書上用了自己的私印,跟芳官說道:“此去要好好服侍林家小姐,那也是本官的學生,不可有絲毫的怠慢,你可知道了。”
他這句話一說,眾官都看他,連賈政也想起來這么一回事:“哎呀時飛,我忘了你還是我外甥女的老師呢。”
賈雨村態度恭謹的跟大家解釋:“林家女公子自幼聰慧異常,我原本還可惜她是個女兒身,若為男兒郎,明日的會考必有她一席之地。”
李修這個惡心啊,這一晚上鬧得,為了個芳官,連著被蹭熱度,真沒臉回去見黛玉了。
這買賣虧大了!
賈政給自己女兒撈來了才女之名,賈雨村這個憨貨趁機坐實了自己才女之師。我說林如海怎么能這么快的收齊了金陵的鹽稅呢,我怎么把他給忘了。
賈政很是得意,十萬啊,賈雨村這個大侄子會辦事,比李修強多了。
直接把芳官捻出了國子監,連行李都沒讓她拿,給了一個荷包讓她去找李家的下人去,自有人安排她回李府。
眾官也看完了這出戲,紛紛打道回府,明天就要龍門取士,必會有更多的大戲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