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的基層指揮官們在驚嘆城內火力規劃完美至殘酷。
轟隆隆猶如悶雷一般響起的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從城外忽然而至。
看著風馳電掣奔向城內指揮部的一個騎兵班,東北軍北方大漢們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隨著熱武器的興起,冷兵器時代的王者騎兵其實已經被邊緣化,但絕不代表就被徹底淘汰。
縱觀各國軍隊,騎兵部隊其實都是存在的,而不僅僅只是做為裝裱門面的儀仗隊。
騎兵短距離超強機動性,在這個正走向機械化的時代開端,依舊是軍中必不可少的存在。
而做為中國最遼闊的東北平原,黑土地上又怎可以少了風馳電掣的騎兵身影?
67軍麾下兩個步兵師各配置一個騎兵營,加上軍部直屬特務團的騎兵營,共計三個騎兵營六個騎兵連。
光是為了這些騎兵所用的一千余匹戰馬,67軍就動用了整列軍列來運它們。
你從騎兵們甚至寧愿把自己掛在車廂外,也要騰出足夠的空間讓心愛的戰馬在長途運輸中舒服一些,就可以知道這些北方大漢們對騎兵的鐘愛了。
騎兵最強的,是機動作戰能力。
此刻的松江城在唐刀的規劃下,已經成為一個披上甲胄的豪豬,將擅長機動作戰的騎兵留在城內,無疑于自縛手腳。
所以,自打吳中將看到了唐刀全軍縮入城內死守的作戰計劃,首先就下令將屬下的所有騎兵部隊給撒出城外。
三個騎兵營都攜帶一部野戰電臺,以松江城為中心,半徑30里做為活動區域,其主要任務為偵查日軍動向,隨時向指揮部報告日軍調防情報,如果遭遇日軍,可自主決定是戰還是退,不具體規定作戰任務。
這就是充分發揮騎兵的機動靈活,遇到小股日軍或是輜重運輸部隊,就沖上去干他們,若遭遇其主力,撒腿就跑,兩條腿可追不上四條腿。
哪怕日軍裝備有摩托車和汽車也是枉然,中國并不發達的公路網本身就是已經進入半機械化進程的日軍無法快速推進的原因之一。
可別以為騎兵就是騎著馬跑得快一點,作戰就像冷兵器時代一樣舉著馬刀靠著馬兒的高速沖過去收割對手的腦袋,自從有了機槍這種連射型火器,騎兵提著馬刀沖鋒的這種近乎于自殺式的戰術非到緊要關頭是絕不會用的。
不光是中方軍隊裝備的有騎兵,日軍方面騎兵裝備甚至要更多,幾乎每個師團都有專門的騎兵聯隊。
中日部隊中的騎兵現在基本都屬于‘槍騎兵’,也就是配備著騎槍和輕重機槍,甚至還有擲彈筒和迫擊炮這樣的輕型支援火力,說白了就是騎著馬的步兵,靠著強機動性抵達目標戰場,下馬對敵人展開打擊,一旦打不過,再騎上馬就溜了。
當然了,拿著騎槍的騎兵和步兵還是有極大區別的,一旦騎著馬發起沖鋒,那股子排山倒海的架勢,光是感受著地面的震動,都能把膽小點的步兵給嚇尿了。
一旦被丟下騎槍提著馬刀的騎兵沖入陣地,那就是步兵的末日,幾乎不用刀砍,被體重達數百斤的戰馬撞到,基本就是個殘廢。
所以,被撒到松江城周邊數十里范圍內的三個騎兵營,也算是吳中將給日軍撒下的一把‘鐵蒺藜’,不踩上也就罷了,一旦踩上,日軍方面就會痛徹心扉。
可為什么,一個騎兵班就這么火急火燎的在凌晨時分趕進城?有什么重要軍情不能用電臺匯報?難道是日軍那邊軍情有變?
有點頭腦的軍官們心里都有些忐忑,不由自主的再度催促士兵們加快構筑工事進度。
日出前,怎么說都要將正在成型的工事給完成。
在生命受到巨大威脅下,松江全城,不管軍民,幾乎都挖出了屬于自己最后一絲潛力。
松江指揮部!
一個衣衫襤褸渾身纏滿了繃帶的中國士兵正躺在擔架上,他的嘴唇已經因為極度干渴而皸裂,露出鮮嫩的肉,腳上的草鞋早已經沒了,血肉模糊的腳掌卻顯示著他已經走了足夠長的路。
只是,一想到用裸露著血肉的腳掌在地上行走,就算是最頑強的軍人,也會忍不住心中一寒,那無疑于在刀尖上行走。
但這位,卻很有可能已經這樣行走了數十公里。
他軍服臂章上的編制為28軍62師367團,而該師該團貌似正在五十公里外的金山衛一帶駐守。
繃帶是騎兵連給他綁上的,用親自將這位湘軍士兵送抵松江的少校騎兵營長的話說:“看到這個上等兵的時候,他正在公路上爬行,根據現場的痕跡推算,他最少已經爬了三里路,身上的傷痕都是活生生摩出來的,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很難相信一個人會有如此意志,三里路,應該都是在幾乎陷入昏迷的狀態下爬完的。”
是的,還陷入昏迷狀態的上等兵其實不是因為傷重,而是累壞了,以至于兩名騎兵用軟兜將其從十公里外帶回松江城的時候,他一直近乎于昏迷狀態的沉睡,連澹臺明月用濕毛巾蘸著清水給他潤澤皸裂的嘴唇,他都沒有動靜。
而之所以騎兵營長要親自護送這名來自湘軍的上等兵到指揮部,是因為,該上等兵在徹底進入昏睡前,在確定了67軍騎兵連是自己人的身份后,告訴他們,他是由金山縣城而來。
金山縣城,正是對登陸日軍第十軍的第二道關口,指不定他身上就有關于長官們想要的情報,騎兵營長那敢怠慢,連忙親自護送這個活情報而來。
指揮部中,兩名中將和唐刀都在耐心的等待這名已經累至虛脫昏迷的士兵醒來。
看著他血肉模糊的雙腳雙手,沒人忍心去喊醒這名湘軍士兵。
至于說他是不是日軍間諜,能把自己搞得如此凄慘連呼吸都困難的間諜,那可真是腦子有一套。
距離天亮還早,將軍們有時間等。
等到澹臺明月用湯匙給昏迷中的士兵喂了好幾勺米湯,終于獲得些能量補給的士兵逐漸睜開了眼睛,或許是房間中的明亮燈光讓他有些驚惶,根本沒有細看房屋中的曈曈人影,慌亂中先是用落澹臺明月手中的湯匙,繼而一個翻身從擔架上滾落,手習慣性的向腰間摸去。
但很顯然,他會失望,那里原本掛著的刺刀,還放在幾米外的會議桌上。
唐刀有些憐惜的看著臉上涌起絕望的上等兵,一步上前,輕聲低吼:“這里是松江指揮部,士兵,報出你的番號!”
直到這時,逐漸適應屋內明亮燈光的上等兵終于看清立于自己面前唐刀身上的中國制式軍服,或許也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遇到的自己人,再環顧四周,是兩名同樣穿著中國軍人制服的軍人,領章上的金色將星閃爍,還有一名神色溫和的女兵。
“這里,是松江?你們都是哪里的弟兄?”士兵拿著濃濃的湖南腔呆呆發問。
“是的,這里是松江,這位是67軍軍長吳克任中將,那位是43軍軍長郭如東中將。”唐刀很肯定的點頭。
“真的是松江啊!嗚嗚!團座,三娃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上等兵蹲下身,突然咧著嘴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