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韻流風,念念不忘(中)
所問之事,無非便是家世等,可對于這些,藍宇閉口不談。
藍宇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還好有朱千豪還有白家的家主調節氛圍,不然方家之人恐怕不會有多少好臉色。
相談并不愉快,可讓人意外的是,方家也同意藍宇和方余念的婚事,并且告知藍宇,若是雙親不再,可以日后再稟,三日后盡早完婚,聘禮若是有些急促,方家都可以代勞。
藍宇既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不過李道一卻是什么都點頭答應了下來。
聊了會兒,方家便也不留這三人。
朱千豪送三人到客棧之后方離開。
今日的一切,都顯得有些怪異。
方家小姐條件優渥,可方家似乎很著急將她嫁出去一般;還有便是李道一,他不是一直因為方家小姐不送他錦帕有怨念么,怎么今日還將繡球送到了藍宇的懷里,而且他看向方家小姐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
徐長安和藍宇都坐了下來,喝著茶。
他們在等,等李道一給他們一個解釋。
李道一換下了錦衣,穿著道袍,面容有些憔悴,嘆了一口氣坐到了兩人身旁,顧自倒了一杯水,隨后看看兩人。
見得藍宇表情算不得好,便將茶杯放了下來,這才開口道:“她也是一個苦命人吶!”
揚城邊上,有一座算不得高,卻也不矮的山,但卻剛好能俯瞰全城。
此山和揚城的揚名酒一般,一到揚城的人,都必須要爬爬著揚名山,喝喝這揚名酒,否則不算來過這揚城。
如今已是暮秋。
滿山的樹枝光禿禿的,可若遠遠望去,這落葉給揚名山渡上了一層金黃。
山上有一個涼亭,若是盛夏時節,這里便是爬山人最好的納涼地;只是如今已是暮秋,熱鬧屬于山下,而寂寞卻屬于山上。
不過今日卻有些例外,涼亭內多了兩個人。
“許耿去了,不過被攪黃了。”一人開口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
另一道聲音也響起,帶著一絲威嚴。
“我知道,雖然許耿逃過一劫,不過只要有人幫忙將那寒冰煞擋了便行。”
之前那人似乎是與許耿有些過節,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的說道:“可許耿…”
那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揮揮斷道:“我知道了,等我突破了。這乾劍宗也該變變天了,到時候,你有冤的抱冤,有仇的報仇。”
身后那人聽聞此語,便也沉默了下來。
“對了,那方家的老太爺還聽話么?”
“聽話的,不過他那病越發的嚴重,稍微的激動一下便不停的咳嗽,一直在催促著我們,要我們想法子盡快給他醫治。”
“行了,只要他把破了煞的孫女送來,幫他醫了那病就行。”
“只是,我看他時日無多,只怕…”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們只是幫他醫病,沒說過幫他延年益壽。”
“我懂了。”
那人恭敬的回道,隨后告退。
整個涼亭,便只剩下了一人,獨居高處,俯瞰山河。
風揚起落葉,一片金黃的葉子落入了腳邊。
他抬起了腳,那葉子發出了聲響。
“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吶!”
他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看向了腳下的揚城。
揚城此時正熱鬧。
前些日子小插曲并沒有讓揚城的百姓們失去對生活的熱愛,除了一座閣樓正在修補窟窿,還有街邊貼上了一些通緝令之外,并沒有什么變化。
公子哥該調戲女人,調戲女人;士子該詠物言志的,繼續作著自己酸溜溜的詩文;女人該花枝招展的,繼續花枝招展的招徠著往行的客人。
河水依舊清,落葉清掃了一層,很快便又摞上了一層。
不少女孩子坐在河邊的草地上談笑著,揚城是自問除了長安之外,最開明也最風流的地方。
所以,即便是大家閨秀,也不會天天躲在屋子里,偶爾也會出來,遇見有眼緣的公子哥,也會聊上兩句。
耳邊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一男一女把腳伸進了河水里。
夕陽給落葉渡上了一層紅色,而落葉給夕陽帶來了一份柔軟和蕭索。
兩人并肩而坐,如同熱戀的少年少女一般,都低著頭,不敢看向對方。
遠方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少年皺起了沒有。
那女孩偷眼瞧見,捏了捏依舊,似乎有些糾結。良久,這才鼓起了勇氣說道:“若是你不愿意,可以不必強求的。”
那穿著藍衣,把腳伸進河水里的少年提了提水,激起一片水花。
“說不上愿意不愿意,只是我還沒做好準備。”
“而且我家里也不知道這事,我怕他們會有意見,而且跟著我,以后所付出的會很多。”
“我有三個哥哥,都死在了戰場上。”
少年踢著水,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說道。
少女聽到這句話,鼓起勇氣,搖搖頭說道:“我不怕。”
隨即神色一黯道:“如果我有以后的話。”
不遠處,有一個戴著面具的劍士,還有一個穿著道袍的道士看著他們兩。
坐在河邊,把腳探進河水中的,自然便是藍宇和方余念了。
“其實爺爺對我一直算不上好,他們的目光都放在了弟弟身上,畢竟男孩子才能繼承家業,以后的孩子才姓方,才算傳宗接代,不斷香火。”
藍宇看著女孩的側臉,夕陽之下,她的睫毛微顫。腳下是泛著波光,帶著漣漪,鋪滿金黃落葉河水。
佳人在側,美景如入眼簾,可偏偏兩人都各懷心事。
“那你爺爺怎么突然想著把你嫁出來的?”
方余念搖搖頭,有些迷茫。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兩個怪人來了我家,之后爺爺突然對我好起來了,還勸我早日找個良配。至于家產,都可以給我。”
藍宇心中逐漸有了譜,便接著問道。
“那之后你爺爺有沒有什么變化?”
方余念搖了搖頭,最后想了想又說道:“要說變化,恐怕就是他知道我答應出嫁后,身體好了一些,面色也紅潤了一些。”
藍宇看了她一眼,帶著些憐憫,最后微笑著點了點頭。在女孩驚訝的眼光中,他攬過了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淡淡的說道:“放心,你一定有以后的。”
方余念嘴角嗡動,似有話說,可最終卻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她靠在了藍宇的肩膀上,之前只是因為賭氣還有幫她找到了金雀釵,且藍宇長得好看,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這才邀請藍宇一行人到府中。
可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三位居然是修行者,而且看白、朱兩家的家主的模樣,打定了主意要當這三人的后盾。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說,可最終都沒能說出口。
藍宇笑笑,攔著她。
夕陽西下,小婢女站在不遠處羨慕的看著自家的小姐。
良久,兩人分開。
方余念穿好了鞋襪,才要走,便聽到身后傳來了聲音。
“余念二字,有什么意思?”
方余念微微一愣,只留下了八個字。
“余音裊裊,念念不忘!”
藍宇看著她的背影,在夕陽下。
他從未這么看過一個女孩,心里有些疼。
李道一和徐長安走了過來,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喜歡上了?”
藍宇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什么感覺,剛聽你說的時候,是憐憫。現在這種感覺,我自己都不清楚,心有些疼,但絕非是憐憫。”
李道一嘆了一口氣,悠然的說道:“別想太多了,你們成了親,破了身,也當是幫她了。”
藍宇目色復雜的看向了方余念遠去的方向,隨后恨恨的說道:“為什么是我?”
李道一低下了頭,淡淡的說道:“沒辦法,這種冰煞體只有無懼煞氣的你們倆才能解決,若是尋常人,只怕新婚當夜便會爆體而亡。但那之后,這煞氣被擋,這種體質便會成為絕佳的爐鼎。”
“我不想看到那種情況的發生,藍宇,你的體質能夠完美化解,而且事后彼此都有好處,她將會成為修煉上的奇才,你也有極大的進步。”
“那他呢?他也可以無視煞氣,甚至妖族的煞氣他應對起來比我還輕松。”藍宇說著,看向徐長安。
“他心里有人,不強求他;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幫她。而且,封妖劍體和你不一樣。”李道一淡淡的說道。
藍宇嘆了一口氣,在夕陽下,蹲了下來抱著腦袋,似乎像是認命了一般。
“余音裊裊,念念不忘。”沒有錯。
“余韻流風,念念不忘。”算是一個升級,會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