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可以因果來定論,這是佛家所言。
所謂因果報應,皆因自身而起,后歸于自身而終。
但偏偏情感一事,沒有任何因果道理可言。就以男女情感論之,或許只是因為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多了一個回眸,一人便付了終生,一人也負了終生。
僅此一眼而已,便搭上了一生,這因果是這樣算的么?若是因果都是如此這般不對等,那因果報應又有河意義。
這人間吶,凡是都有一個定量。唯獨“情”之一字,不可捉摸,不敢琢磨。
樓蘭的王后希卜似乎對情感一事感觸頗深,長篇大論顧自哀嘆的她只是怔怔的看著尉屠耆的背影,嘴上說著話,眼睛卻眨都沒有眨一下,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丈夫。
徐長安看到她這番模樣,笑了笑,也來不及思考她說的那些話。
“王后若是擔憂,大可陪他一起去。我相信王后,不會殺安歸的。”
希卜聽到這話,感激的看了一眼徐長安,但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男人之間的事兒,我一個女人不摻和了。況且他們兄弟,都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不會出事的。”
希卜說起這話,反而勾起了徐長安的興趣,他看著希卜突然問道:“那你說說他們兄弟的事吧。”
雖然同住一棟宅子,但幾十年都沒有好好說話的兄弟兩在這一刻終于直面了。
希卜嘆了一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
在幾十年前,樓蘭不是如今的樓蘭,他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部落。
而在這沙漠中大大小小的綠洲中,都有這樣的部落。
那時候的沙漠,還不敢也不配與中原大地通商,故此比較窮困。部落里的人都要相互團結起來,才能堪堪活下來。
那時候的人,對內無私,如同駱駝一般溫順;對外兇狠,猶如餓狼一般殘暴。
可縱然如此,在部落內部,也見得到友愛和睦,仁智禮信。
哪會如同如今這般,雖然是一個國家,日子也好了不少,但卻相互攻訐,為了利益不顧一切,不擇手段。
在這片土地上的部落,便叫做樓蘭。
那時候的樓蘭勢力遠不如如今,只有數百戶人家。
但為了活下來,男人親如兄弟,不同家庭之間的女人也親如姐妹。
也只有如此,才能在周圍幾個擁有接近千戶人家的大部落中存活下來。那時候的人想得很少,他們只想怎么活下來。
而樓蘭部落的首領,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尉屠耆,小兒子安歸。
大兒子英勇善戰,小兒子聰慧多思。所有人都認為,樓蘭將會在這一文一武兩位王子的帶領下走向昌盛和繁榮。
后來,隨著年紀漸長,加上樓蘭部落朝不保夕的狀況,為了讓樓蘭留下了一縷火種,首領便把安歸交給了幾位最為得力的手下,將安歸送了出去。
而他們的目的地,則是中原。雖然那時候樓蘭到中原的路還沒有完全探出來,但在朝不保夕的情況下,也只能如此了。
倘若樓蘭覆滅,安歸將會在中原生活,留下一縷火種;倘若有朝一日安歸回來,便希望他學習到中原的先進文明,帶領樓蘭走向輝煌。
茫茫沙漠中,兩個少年擊拳立誓。
“哥,你和爹還有族人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學習中原先進的文明和制度,統一大漠,讓你們成為這大漠上唯一的網!”
哥哥的嘴角動了動,臉上憂心忡忡,似乎是想說什么。
可話到嘴邊,頓了頓,臉上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你一定要回來,振興我們樓蘭!”
弟弟聽到這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夕陽西下,黃沙漫天,兩位少年擁抱在了一起,他們將會迎來樓蘭的黑夜,而后靜靜等待,迎來樓蘭的光明。
可世事難料,后來的事兒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幾位中原來的人,說是要找一個村落,叫做鐵里木村。
那幾個圍困住樓蘭的部落聽說了這個傳說中的村子,自然不愿意看著自己枕邊的肥肉被人給叼了去,便舍棄了樓蘭,在茫茫大漠中搜尋那幾個中原人。
終于,在一個月后,他們終于圍住了那幾個受了重傷的中原人。
他們要中原人說出鐵里木村的下落,他們還要拿走中原人身上所有的東西。因為那時候的中原人,對于他們來說,那不僅僅是另一個地方的人,而是另外一片世界。
可惜的是,他們并不知道另一片世界的實力,更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那被圍的中年人中,有一個較為健壯的漢子,他手里提著一柄短刀,僅是寥寥幾刀,便把幾大部落的士兵殺得個七七八八。
而樓蘭因為弱小,因為被排擠,沒有資格參與此次的“圍獵”,反而存活了下來。
樓蘭反而成為了最大贏家,在大王子尉屠耆的帶領下,樓蘭逐步吞并了所有的部落,還建起了一座城市,樓蘭。
雖然他吞并了所有的部落,可卻沒有搜刮他們,反而讓他們保持原狀,只是不允許他們私自訓練士兵。
自此之后,樓蘭國的雛形逐漸形成。
就在此時,二王子安歸也回來了。
他帶來了中原的律法、規定、知識;安歸和哥哥輔佐原本作為首領的父親建立了國家,還將原本的部落劃分為地域,安排了官員和守衛軍。自此,樓蘭正式成立。
原本一切都很好,按理說樓蘭也應該比現在更好。而之后發生的事兒,卻將樓蘭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那也是樓蘭禮崩樂壞的開始。
樓蘭的律法幾乎和中原相似,甚至更為嚴厲。
可偏偏,安歸在酒后睡了一個女孩,手下還失手殺了一個老人。
按照安歸自己帶來的律法,此罪當誅。
安歸無話可說,就連他的父親也知道如今國家的律法正處于實施的重要階段,倘若此時放過自己的兒子,這律法根本推行不下去。
安歸必須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可作為哥哥的尉屠耆,怎么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死去,但又不能因為自己的弟弟而毀了樓蘭。
行刑的日子到了,行刑的人被套上了一個黑色的布袋子,就在樓蘭城門口,一個壯漢手起刀落,處理這位帶來了律法,且觸犯了律法的王子。
樓蘭步入了正軌,和中原大地上新建立起來的圣朝取得了聯系,俯首稱臣,開通了商道。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可在有一天,樓蘭下屬的某個小城中,有人看到了一個熟人,和當初的二王子安歸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于是,當初的種種都被翻了出來。
當日殺的自然不是安歸,而是另外一位死囚犯。
安歸的發現,讓樓蘭那些本就桀驁不馴的人有了爆發的理由,他們要求處斬安歸,要求尊崇他們自己定下的律法。
但尉屠耆豈會殺自己的弟弟,于是樓蘭的災難開始了。
臣民不服,沖突四起,那律法成為了空談。而且,隨著圣朝亡命之徒的涌入,樓蘭便成了如今的樣子。
而且,尉屠耆還把安歸接了回來。
自此之后,樓蘭國名存實亡,原本依附于他們的小城紛紛不再繳納物資,還私自幕兵,樓蘭國成了一座城。
要不是當年尉屠耆征戰四方,打下了赫赫威名,恐怕早就人攻打樓蘭了。
“既然如此,兩兄弟關系應該很好啊。為了兄弟,就連國家、權力、金錢都不要了,怎么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而且,這安歸看起來也不太像一個對權力特別有欲望的人啊?”
徐長安看了一眼似乎相對而立,但似乎一句話都沒有講的兩兄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希卜嘆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確定,安歸不是一個真正的壞人。要不然,我不可能容他活到現在。只是他們兄弟之間有什么隔閡,得讓他們兄弟去解決。”
徐長安聽到這話,似乎被小白傳染了,此時的小白哪里還睡得著,聽到了這么一個故事,好奇的它早就坐在了徐長安的肩頭上,豎起了耳朵,好奇的看向了不遠處的兩兄弟。
甚至,就連徐長安都豎起了耳朵,甚至借助了修為,想聽清楚兩兄弟到底講些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希卜,畢竟當著人家老婆的面偷聽人家的家事,始終是一件有些不道德的事兒。
希卜微微一笑,沒有在意。
別說徐長安,就連她自己,都想聽聽兩兄弟說些什么。
“回家,別打了。”這是尉屠耆的第一句話。
他沒有指責自己的弟弟,也沒有罵他,更沒有質問他。尉屠耆看起來粗獷,可沒想到粗獷的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看似尋常的一句話,卻要戰勝心中的憤怒和不解。
尉屠耆就站在了安歸面前,抬頭挺胸,就這么看著自己的弟弟,如同當年目送自己弟弟離開時那樣。
安歸沒有說話,甚至此時他的手里還握著一柄刀。
他現在隨時就能拿起刀來,自己殺了自己的哥哥,不用求徐長安,更不用找勇士。
可現在的他,卻拿不起這刀來。這刀在他的手中,仿佛有千斤之重。
尉屠耆嘆了一聲,伸出了手,握成了拳。
“回家,樓蘭的不確定因素哥哥已經鏟除了。你我兄弟二人,再創造一個更美好的樓蘭!”
聽到這話,安歸終于崩不住了,跪了下來,淚如雨下。
就這么一個大男人,在眾多軍士面前,嚎啕大哭。
沈河看了安歸一眼,先是有些心疼,皺了皺眉,隨后露出了笑容。
“行了,我知道了。”徐長安也嘆了一口氣。
希卜和卿九同時轉頭看向了他,甚至就連小白,遠在城中的馬三和常墨澈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徐長安的高論。
“大恩難報,不如殺之。”
徐長安說出了八個字。
“一個心存愧疚,想著報答,卻找不到法子報答兄長的人,走上了極端而已。”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時間不夠了,明天還會引申一下。
對這個典故感興趣的,可以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