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使著通碧葫蘆飛快往東邊的回雁峰飛去。
玄鐵劍匣的金色劍氣少的可憐,此番若是再打一場,恐怕就徹底空了。
“能逃先逃。”
錢青石將目光投向回雁峰的更高處,那里有一座云海,四周的云被楊沉的拳風打散后,只有他魏然不動,仿佛一座云組成的天空之城。
身處在這壽岳山地界,只有這回雁峰云中渡口才能看到如此神奇的景象。
根據當地傳說,這座云中渡在壽岳山成為南岳前就存在的,千年復千年,屹立在回雁峰上,歷史淵源,一直可以往前追溯到陳國還沒有誕生的仙魔時期,據傳是一位真正的仙人留下的遺產。
在那之后,這千百年的滄海桑田,王朝更迭,修真界的血雨腥風,佛滅道生,到現在的武夫越境轟倒紫蓋峰,這云中渡都一一見證。
不過這些,錢青石和蕭時也是沒興趣去深究的。
身后一道拳風轟擊而來,蕭時也吞下神仙丸數刀斬出,刀風將拳風斬碎,拳風余威依舊像一道道雨點打在葫蘆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蕭時也喉頭一甜,強忍住沒有吐出鮮血,強行提升到結晶期后,仍舊沒法與天門境的武夫匹敵。
“快點去渡口,這家伙要追上來了。”
眾人的頭頂,巨大的云海之上,盤坐著一位正在怔怔出神的白袍老者,他手持釣竿,魚線垂落在云海中,魚線末端掛著一顆拳頭大的金色珠子,不團吞吐著蜃氣,九條幼小的蛟龍在蜃氣四周游蕩,圍繞著金色珠子不斷的嬉戲著。
不是釣蛟,是養蛟。
他早就看到了那兩個年輕人正在被一個黑衣武夫追殺,可是看到又能如何,俗世王朝更替,國破山河在,早就看慣了,就算現在陳國覆滅,他也不會有任何心境波動,在眼皮底下死兩個年輕修士,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打了個哈欠,老人困意頓生,今日這渡口一個人都沒有,有些無聊。
他注意到那葫蘆往這里這邊飛了過來。
那少年身上的法袍倒是不錯,待會死了,撿回來拆開做魚線,又能再弄出個魚竿了,免得云下這幾個小畜生哄搶。
他看著那葫蘆從自己身邊飛過去,黑袍武者也凌空飛來,有些忌憚的看著他,止住了身形。
老人瞥了他一眼,開口道:
“要追就追,看我干什么?”
曹望感覺不到老人身上的氣息,但是能在云中獨自垂釣的人,他不敢有一絲懈怠,見對方好沒有出手的意思。
他拱手施禮,然后繞過老人繼續追向渡口深處。
老人半瞇著眼睛,不知道意識又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多時,突然云中亮起一道刺目金光。
“吼!”
怒龍狂嘯,聲震四野。
“真龍道形!?”
一道金色龍形劍氣破云而出,曹望黑色的身影翻飛,暴起一蓬血霧。
捂住脖子的傷口,他大為駭然,這煉氣境的少年怎么有如此兇悍的劍氣,傷口不斷被金色劍氣撕裂著傷口,仿如跗骨之蛆,曹望天門境雖然不如薛隱,但也不是隨便好相于的。
他怒目而視,震袖雙拳交錯身前,虛空一步踏出,拳勢滾走如雷,拳罡如同潑墨大雨,頃刻間疾風驟雨的無數拳風,跌落進云中,打的云城轟然作響。
仿入暴雨傾瀉而下的拳罡拳風,錢青石不敢硬抗,心念一動趕忙駕駛著通碧葫蘆暴退,這葫蘆小范圍騰挪躲閃倒是比飛舟強上數倍,畢竟是當年躲過天劫的人,錢青石一口大還丹塞嘴里,握住天機羅盤,金光裹住他和蕭時也兩人,瘋狂在云城里捉迷藏。
九龍玉鼎中的第七人。
居然有人出手,蒙蔽修改所有人的記憶,他猜測這少年對于陳國應該非常重要。
他飛快的跟在身后,不再留力,師父本來說要抓住,但是這小子就像泥鰍似的,身上的寶物層出不窮,現在身上包裹的金色光罩,看似吹彈可破,卻每每在關鍵時刻,將拳罡瀉到到一旁。
一定比那六個人還重要,這家伙今天抓不住,那便打死他吧。
猛的又是一道金色劍氣飛出,斬開云海,貼著老人的頭頂飛向了遠方。
剛才佝僂的老人此刻危襟正坐,放下手中的釣魚竿,閉目喃喃:
“真當我這個老人家不存在是吧…”
下一刻,老人元神出竅,須發皆白的他白衣飄飄如同仙人,他負手在身后,一步跨出。
片刻之后,便來到了曹望身前。
這位梁國朝廷軍神之下第一人,正死死盯著前方的銀袍少年,舉著手剛轟出數道拳罡。
這時候像是時間停頓似的,所有的人和物都靜止了下來,老人對這個胡亂轟擊云中渡口的武夫倒是沒有什么惡感。
…畢竟他又打不動。
老人下一刻又出現在葫蘆上。
兩個少年背靠在一起,坐在葫蘆中央,金色罩子將老人擋在了外面。
他好奇的摸著金色罩子。
“嗯?”
感覺到上面一股奇異的規則流動,將他手力道卸向一旁。
他手指猛地一用力,將金色的光罩戳破。
老人在這云中渡,所有的規則都由他調配,可謂這方天地的主宰,現在時間都被他的風靈根本命物鎮住了,他漂浮到錢青石身前,將手探向其腰間的龍鱗劍上。
卻沒有直接取下,反而閉眼感受,上面的氣息。
“來歷不明的劍氣,還有真龍道形的劍,還有這是…”
老人有些縮回手,有些驚疑不定:
“劍魔丹室?星…星耀宮的人?”
“還是能引發天劫的萬劍之數,這…怎么會!?他們不是…”
下一刻,時間又恢復了,老人睜開眼睛,他一掌拍在身下云海,那千百年都不曾動過的云中渡,驀然下沉,云海瞬間籠罩了整座回雁峰,于此同時他手指凌空虛劃,一道早就失傳的上古符篆憑空而成,靈氣驟然被吸引了過來。
整個壽岳山,五峰,兩洞天,十二福地,靈氣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
老人緩緩的站直了身子,一如千年前的模樣。
曹望仿佛狂風中的風箏,被靈氣吹得翻飛,下一刻,他被老者虛空一抓,瞬間提住了衣領,還沒等他驚訝,便被丟了出去,不受控制的砸向紫蓋峰那邊的楊沉。
“今天這兩人我保了!”
說完錢青石和蕭時也連同葫蘆,瞬間就陷入了云中,不知去向。
九條蛟龍,在云海里時隱時現。
那云海不斷擴散,像是潮水般滾滾涌來。
楊沉一把接住徒弟,看著云海涌了過來,當即暴退。
“師父!”
“王爺?”
曹望身上血肉模糊,就只是被丟過來,就已經皮開肉綻了。
而薛隱也發現了不對,跟著一同退開。
眼看著已經坍塌的紫蓋峰被云海包裹了進去。
“云中渡的養蛟人!”
楊沉終于想起這老家伙是誰,填海境的他都不敢有所怠慢,進入對方的領域內,陷入被動不是他想要的。
“好久沒動手,有些收不住,這云界一下全開了…”
“沒事…后生別怕,我說話算話,說只保兩個,就兩個,那猴子你要能殺,你就去殺,別看我…”
云海里老者的聲音飄忽不定,一下在東一下在西,仿佛整片云海都是他。
楊沉停在云海邊緣沒有動。
他不敢冒險進去。
“你這后生,也忒小心了,你堂堂填海境,還怕我這個老不死的?看你這氣度,這輩子武神境連偽境都摸不到了。”
楊沉臉色一變,那老者的聲音直接刺破武道心境,讓他心境泛起漣漪,那話中惡意,仿佛一滴墨,墜入了他的心海。
“噗!”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楊沉身上氣勢一跌,竟然從填海中境,掉到了填海境初期,甚至還有下滑的趨勢。
“糟了,別聽,這老東西會壞人武道心境!”
頭一次遇到這種老怪物,一口點評直接讓他境界下跌。
“剛才你們不是也壞人心境嘛,我就點評了你一個,你就受不了啦!”
“那蟒袍太監,你缺少陽剛之氣,這輩子頂天就天門境徘徊了,第四境就別想了。”
老人剛一開口,薛隱臉色一沉,雙掌猛地對著耳朵一拍,直接打聾自己,后面的一句話都沒聽到。
“嘖…是個狠人。”
老頭的聲音傳來,楊沉臉色陰晴不定。
怎么突然把這個老不死的惹到了?
曹望他知道,不會做這么蠢的事,這老東西不是從來不管世俗之事了嗎?
云海漸漸將這個五峰全部籠罩,楊沉站在界外,沒有離開。
他要在這里等著南岳山神和其他人回來,現在動靜已經夠大,甚至超過他的計劃,將云中渡的養蛟人都驚動了。
雖然代價比預想的大了很多。
“等他們回來,我要吃掉半數劍州。”
楊沉抹了一道嘴角的鮮血,心里暗暗的想道。
突然他望向天邊,感受到了一大團的氣息正在往這邊極速飛來。
他這時對曹望和薛隱開口:
“你們先回去,告知東海于兒神,請祂隨大軍進劍州,所有劍州被梁國控制江淵全都任他支配,受萬民供奉祭祀。”
曹望點頭,薛隱聾了沒聽到,不過看眼神也知道應該是按計劃繼續。
兩人閃身跳入傳送的裂縫,裂縫開始縮小,只剩下很小一點。
楊沉看著身邊兩人離開,長出了一口氣。
他目前的計劃,可以說很成功,對方兩撥主力都被他調動了。
“明天太陽落山前,劍州半數城池,就連山水神祇都要更名換姓。”
只是唯一讓他有些在意的是,這第七人…
望著滾滾云海,楊沉皺起了眉頭。
注:于兒神出自山海經.中山經又東一百五十里,曰夫夫之山,其上多黃金,其下多青、雄黃,其木多桑、楮,其草多竹、雞鼓。神于兒居之,其狀人身而身操兩蛇,常游于江淵,出入有光。
于兒是夫夫山的山神。據今專家考證,于兒神就是愚公移山中的操蛇之神,他是操蛇之神,手中握著兩條蛇,能穩穩地立于江水之上,可知他既是山神,同時也主宰著江河。這類山神最大的特點是與蛇相伴,或手中握蛇,或足底踏蛇,或在耳朵上掛著蛇。
中山經中有個有趣的現象,就是高頻率的出現各種山水神祇,他們和其他的不太一樣,別的神祇都是記載,怎么祭祀,對祭品有什么要求,他們不一樣,他們全是記載,游這河游那淵,出行之時,還會伴隨各種奇特的現象,計蒙、泰逢、蟲圍、耕父、于兒之類等等中山神祇,全是旅游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