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福慧寺早就已經不是連意三人剛進來時候的樣子,仿若除了沒有人以外,其他一切都是安然的,寧靜的,自連意識破了那魔影之后,菩提古樹是個陣眼,陣眼被破,福慧寺真正的樣子出現在連意眼中。
正如之前想象的一樣,斷壁殘垣,一片狼藉。
可以想見,當時天地傾覆是怎樣的一個可怕驚險的景象。
而福慧寺的僧侶們,確實一個不見。也不知道是自己不見了,還是被這些魔物給害了。
當年那些邪魔,可是連大家的元神都不放過。
連意眼中閃現恨意,出手快狠準,毫不留情。
韶華雙劍出鞘之際,連意手中的陣旗已經甩了出去,那魔主的神識就被圍在了其中。
無盡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那黑影饒是只是一個神識,都覺得有一種風雨欲來,壓的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天空壓的太低太低了,不僅如此,還下起了大暴雨,在暴雨中,冰雹夾著黑色和紅色的雷電落了下來。
讓它無所遁逃。
黑暗中,雷電劃過,無聲無息,不管它怎么躲,都沒法子躲過那些不知道何時何地就會落下的雷電。
它們或者無聲無息的劈下,或者混合夾雜在那些雨雪冰雹之中,這一下它躲過了雷電,又被拳頭大的冰雹砸個正著,再不然那劍跟鬼一樣,將它來個對穿…
若不是它只是神識,無形無質,這會兒八成死了八百回了都。
即便暫時死不了,它的神識也以極不可思議的速度再消耗,虛弱下去。
那劍上也有雷電,尤其是這種連意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天罰神雷,更是它克星中的克星。
黑影從來不曾想過,轉世之后的連意會變得這么難纏。
明明前世的她不是這樣的,至少直到她死去,她都沒有如今的她這么…這么心狠手辣。這么的令魔忌憚。
可惜它被連意用陣包圍,就是想再故技重施,放出消息給本體,也因為這陣密不透風無法穿透而作罷。
黑影知道,自己這縷神識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可是生的希望還是在支撐著它。
只要給它一點點縫隙,只要給它一點點機會,它只要能回到本體身邊,讓本體把它召回,它就不算死去。
“連意?你不想知道本座的本體在哪里嘛?”黑影一邊狼狽的躲過一縷直接轟在它腳邊的閃電,一邊對著黑暗中叫囂。
他不知道連意在哪里,但是它知道,此陣既然是連意弄的,連意自然在它身邊。
“想知道啊?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甚至你估計也不知道魔主如今在哪兒。”
連意的聲音不緊不慢,似乎像在說“今日天氣真好。”這樣輕松的話題,她的聲音悠悠炸響在空間的每一個角落中,讓黑影壓根無法判斷她的聲音是從哪一邊發出來的。
而陣外的藍皮和灝恒自看到連意出手,藍皮是驚訝,在它心目中的連意,一向隨遇而安,從沒有這么主動出手,動如雷霆過,而灝恒在一愣后,勾唇一笑,接著化成虛影,又投入魂珠,催促藍皮:“藍皮,別擔心了,你就安心在一邊等著吧。”
“可是…”藍皮也不知道自己可是什么,就是還有點躊躇。
灝恒懶懶的聲音再次傳來:“可是什么?如今這死藤妖早就非同日而語了,兇婆娘附體,你還怕她吃虧不成?”
“她吃虧和別人吃虧你選一個。”
灝恒一句話噎的藍皮說不出話來,半晌,它悶悶的來了一句:“那還是別人吃虧吧。”
前世就是連意吃虧呢,今生可不能再吃虧了。
連意不知道她的兩位小伙伴在外面是這么討論她的。
她此時出其的冷靜,她原本覺得,沒準可以從這黑影的嘴巴里套出點什么,可是如今這黑影明顯不行了,它還是什么都沒說。
可見,它真是啥也不知道。
而且,它的修為造詣只是結丹,這眉昆界只能容下化神期及以下修為的修士。
那魔主就算在眉昆界什么暗處藏著,也不能超脫眉昆界的天地法則,修為不會超過化神的。
加上這個魔主的神識修為只到結丹,固然有這幾萬年的消耗,可是在這兒,無人打擾,消耗也有限,怕是那所謂的魔主也并沒有想象中可怕吧。
沒準受了重傷?只是這幾萬年了,邪魔頻出是不是代表它的傷在好轉,所以又出幺蛾子。
看到這神識,連意突然有一種感覺,這魔主居然認識她,那是不是這所謂的魔主與當年九星連珠一事有關…
亦或者,這魔主是和當年的仙界與魔物之間的斗爭有關。
短短一瞬連意腦中已經閃過了萬千念頭。
她覺得這么想毫無違和感啊,居然一瞬間就把這些事連起來了。
想到這兒,連意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同時她又覺得這事情大條了。
她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這想寄情山水,暢快一生,意隨心動的美好人生估計要被這些該死的魔物給破壞掉。
風起云涌之中,陣中電閃雷鳴更加可怖,在毫無預警中,那雷就瞬間劈下,其中的魔物早就已經支撐不住了,它此時已經被雷網所縛,奄奄一息。
連意突然毫無征兆的來了一句:“告訴你們始魔元尊,眉昆界不是它能想的!”
黑影愣了愣,才干巴巴的說了一句:“…你認錯人了。”
連意目光微閃,這么一下,她已經徹底篤定了。
若是它根本不知道始魔元尊為何物,怎么可能不辯駁,而且語氣里的氣弱,反正連意是聽出來了!
陣外的灝恒原本挺輕松的,一邊和藍皮閑聊,一邊還能一心二用的仗著自己神魂強大到無人人及,偷偷的隔著連意放出的那個融合陣聽連意的壁角。
聽連意突然問了這么一個問題,瞬間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當年連意為什么當那勞神子主陣眼,炸了那飛升通道?
不就是傳說外域魔物和始魔元尊勾結,想要搶奪廣眉星域嗎?
這話在他和連意相認的時候,提過一嘴,卻沒想到連意就記得了。
更沒想到,連意在這兒隨便抓到一個魔物,就爆出這么大的料。
他嚇得又從魂珠里鉆了出來。
藍皮也嚇得一哆嗦,好端端的,灝恒突然跑出來了,還一臉凝重:“怎么了?小意出事了?”
灝恒先是搖頭,又是點頭,看藍皮困惑又擔心的盯著他,他只得斟酌著字眼:“暫時沒事,以后會不會出事不好說。”
連意前世遇見的人,比如明境,比如他,都在出現。
就好像命運之下自有的安排,兜兜轉轉他們又在一起了。
灝恒嘆了口氣,不知道這一場他看成是緣分深厚的相遇,會不會又是賊老天的圈套。
陣內,黑影被雷網所縛之下,有一道巨大的驚雷劈下,雷火之中,它痛苦的慘嚎,連意恍若未聞,面上表情無悲無喜,這樣的外來入侵的魔物,是不值得她在它們身上浪費一絲一毫同情的,把它們干干脆脆的殺死,連意心里還不痛快呢。
這福慧寺的僧侶,不管他們之前怎么了,反正就把賬算在魔主身上了,而菩提的事,自然也要算在它身上。
同一時間,一處黝黑的洞府,一個黑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突然捂住丹田處,痛苦的趴在地上。
好半晌,它才從地上緩過來,慢慢的爬起來:“福慧寺…”
它不知道那兒發生了什么,可是那一處的神識死前經歷了莫大的痛苦,那種痛苦直接傳導到了本體之上,把它本就受傷甚重的身體又攪合的有些動蕩了。
而且,最后穿回來的畫面是雷火。
一時間,黑影晃了晃,暫時想不出怎么那兒有這么厲害的雷火了。
八成是遇到強敵了。只可惜,自那次九星連珠,黑影受傷頗重,讓它去福慧寺看看,它暫時沒法成行。
看來,必須實行新的方案了,它從未想過,這廣眉星域是這么難啃的硬骨頭,但是正是因為如此,這兒才這么讓魔想要掠奪啊。
或許,它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啊?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那黑影又晃了晃,從他身上逸出一個虛影,竟然冉冉往天空升騰而去,直達天際。
隨著黑影在雷火中消失殆盡,連意收了陣旗,外面藍皮等著她,灝恒看看她,想到那黑影死的那么慘,他咽了咽口水,啥也沒說,在連意看過來之時,他“呲溜”一下,回魂珠了。
還是他的魂珠安全又舒服。他何必自討苦吃,在外面面對那個兇婆娘。
連意剛想帶著藍皮往藏經閣去,豈料剛轉過去,就看到一群光頭和尚正盯著她。
連意嚇了一跳,然后心下一緊,完了完了,她忘記了一件事。
這福慧寺是寺廟,跟他們凌霄宗一樣,事實上所有宗門都一樣,其間因為修士云集,都有隔絕神識的空間陣法,因此,在其中任你神識強大,神識也不能伸出老遠。
連意原本把那魔影給滅了,雖然心里有些隱隱不知名的擔憂,但到底是解決了眼前的危機,正準備尋覓點寶貝,豈料突然被這么多人發現了。
那種尷尬和不知所措,讓連意和藍皮當下愣在當場。
“連意,還不到師祖這兒來,老衲帶你出來,你可別亂跑,這可是海底,若是出了什么事,老衲可不好跟你們鴻陣涯交代。”
東來星君語氣溫和的對著連意招招手。
連意一看,發現東來師祖,不癲師叔,言柳師兄還有禰觀峰的各位師兄師弟都來了。
她心里一動,結合這兒的一切,福慧寺問世,看來大家都知道了。
她不敢再多說什么,聽話的一溜小跑,跑到東來星君身邊,涎著臉:“師祖,師叔,師兄…”
旁邊還有兀湛大師,連意也朝他點點頭。
言柳狠狠瞪了她一眼,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師妹就是惹禍的婁子,難怪師父眼皮跳動,他現在也覺得眼皮控制不住,在瘋狂的跳動。
不癲真君還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瞇瞇眼,看到連意很是高興。
東來星君點點頭,溫和道:“嗯,老衲讓你去研究里面的陣法,怎么遲遲不出來?”
連意心思電閃,豈會不懂東來星君的解圍之意,她也機靈,接過話頭:“這兒有一株菩提古樹,是陣眼,我們剛進去的時候,這兒看起來一片祥和,就好像一座寂靜的空寺,我發現原來這兒被施展了障眼陣法,陣眼就是那株倒下的菩提古樹。”
連意一邊說,手下翻飛,一道綠幕懸在半空中,里面是連意凝出的剛剛偏殿的場景,她不僅給東來星君看,也是給在座的所有人看。
“哦?東來,你什么意思?”說話的是煥發閣新晉化神修士,游拓星君,也是佛修。
這一次,他恰好在不遠處,聞到佛香之時,他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卻沒想到還是慢了東來一步。
剛剛東來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這連意是他帶來的?
他明明來的時候看到他一個人負手而站,像也是剛到。
現在突然冒出這個死丫頭,游拓只覺得特別不爽,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卻是連意?小小年紀似乎就和啟松一脈有隙?而且實力超強的連家丫頭?
她死了的時候,其實他們煥法閣人還挺高興,豈料禍害遺千年,都兩百年了,居然還讓她活著回來了?
真是活久見!
這回,原本他游拓若是第一個到這兒,可以憑借他化神修士的身份,將這份找到佛家古傳承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若是其中有什么寶物,還不是得先任他挑選。
這一下,倒是好了,先是東來,比他來的快,搶了他的功勞,本來依著東來的性子,比較方正平和,自己若是跟他求個平起平坐的功勞,想必他也不會說什么了。
但是,這丫頭一來,游拓眼皮子亂跳,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所以,他率先發難了。
東來星君表情依然很淡泊,他看了游拓一眼,沒說話。
“這可是我們佛家傳承,你怎么能讓外人來?還讓…連施主進了內殿?”游拓忍不住,東來什么眼神,看他跟看小丑一樣。
他這話說完,不說其他,反正凌霄宗有一個算一個氣炸了。
尤其是連意,她頭一次聽說佛門不準未出家的人進入的,真是厲害,當年飛升的了圓大師都沒有說過這么驚世駭俗的言論,他大概也沒想到,幾萬年后這福慧寺被當成遺址再次問世的時候,居然有化神佛修說出這種言論?
真是匪夷所思,這該死的游拓還沒搞清楚,這福慧寺還算她半個家呢,隨便給她安排個罪名,連她自己家都不讓進了。
而其他凌霄宗的弟子火大是因為,這游拓一直上躥下跳的,欺負他們師祖不說,還要欺負他們的師妹師姐,算什么得道高僧?
“我家師祖原本就是凌霄宗的師祖,凌霄宗一直有佛家傳承,佛道不分家,我不太明白游拓大師的意思?外人兩字究竟從何而來。”真要說起來,他們都是凌霄宗的,游拓是煥法閣的,他才是外人。
連意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就差明晃晃的說出來了,自囿湖秘境那一次,她就極討厭和看不上煥法閣的人,一個從根子上就不正派的門派,即便化神了,依然狗改不了吃屎。
“你…”游拓很火大,他沒想到一個結丹修士就敢這樣跟他說話。
“阿彌陀佛,既然連施主有這等好本事,那么,老衲建議,這藏經閣的陣法連施主也來看看吧,畢竟連施主的師父可是任陣師,咱們眉昆唯一的九階陣法大宗師啊!”
說話的是悟玄真君,清術門的佛修,連意上一回回來,讓清術門意外發現了一個通往他界的通道,這些日子,雖然還沒有徹底弄清這通道具體情況,但是清術門在其中得利最大是事實。
對于連意,他們清術門的修士是交口稱贊,哪怕他是佛修,四大皆空,心里對這么爭氣又出色的晚輩也有些惋惜,怎么就不是他們清術門本派的弟子呢。
如今再見到,不提他對于游拓這種貪婪和沒事找事的性格很看不上,就是光看連意,他也不可能讓她被欺負了去。
“是啊,這藏經閣居然有鎖,可把我們難住了。”兀湛接話。
東來星君平和的擺擺手:“那連意你去瞅瞅吧,放心,你要是把那藏經閣的鎖破了,絕對記你一大功,不說其他,咱們這些佛修,有一個算一個,都會感謝你的。”
東來星君都這么說了,大家還會說什么,而且不僅東來星君,無論是悟玄真君還是兀湛真君,都是地位和名聲都不缺的,在佛修之中可以振臂一呼的人物,倒是游拓,走了狗屎運進階化神,卻不像佛修那么平和,戾氣極重,佛修們都恥與他為伍。
而且瞅瞅他剛剛說的什么話,他們佛家從來不敝帚自珍,除了邪魔,佛修眼中眾生平等。
人家連施主來怎么了,她家師父可是能人,自己也不賴,他們這藏經閣也進不了,若是能得連施主幫忙,他們只有感謝的份兒。
眾人聽罷,都是應和。
連意上前,撫摸著藏經閣門口的那一把璀璨絢麗的鎖,剛一摸上,她仿佛就回到了當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