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寺的藏經閣上,一直是掛著鎖的。這鎖其實就是七星鎖,只是比之如今的這些七星鎖,它更加復雜罷了。
可以說,這一道七星鎖,萬年不朽,自己本身就是一件法寶了。
這七星鎖的每一道,都需要七道工序,整體需要七七四十九道工序,若是有一道錯了,那么藏金閣的鎖就會鎖死,若是采用強力破壞這鎖,藏經閣就會啟動自毀程序。
到時候,引發個火陣或者爆陣,都不奇怪。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這佛門文化不在那些魔的眼中還是什么,如今這鎖看起來并沒有什么變化,一點被動過的痕跡都沒有。
當年,無論是了圓大師還是后來的主持智覺大師,其實對她并沒有太多的防備。
畢竟她在福慧寺待了上千年。比許多佛門弟子待的時間都要長的多,說她是福慧寺的鎮寺大妖都說的通,她可比菩提那家伙像大妖多了。
了圓大師快去千緣寺那會兒,還特地交代了智覺大師,容許她隨意進出這藏經閣翻閱關于陣法的經書。
“對了,東來師祖,剛剛弟子在內殿的菩提古樹下發現端倪破陣之時,發現那處有一個魔影長期躲在那古樹之中,還妄想誆騙于弟子,后來被我識破詭計,被我的陣法滅殺。”
剛剛被一群和尚盯著,太震驚了,差點把這件重要的事給忘了。
看到這七星鎖,想起了那些邪魔,是以她突然記起了此事。
“弟子胡亂猜測了一下,還詐了它一番,豈料它承認它是魔主的一縷神識。”其他的不予多說,連意趕緊把能說的,全都說給東來師祖聽。
她盡量說的仔細,包括那魔主神識的形貌,都說的巨細靡遺。
聽罷,眾人臉上都是凝重。本來即將重新振興佛門正統榮光的興奮,全都消失了。
邪魔之禍,綿延了這幾百年,是眉昆界全體修士的責任和擔憂。
雖然這些年消停了些許,可是,這魔主一日不除,就一日不能消停,如今在這福慧古寺再次聽到消息,大家只有擔憂的。
沒有人想重演兩百多年前,被十大魔王圍城,付出那樣慘痛的代價的經歷。
那一戰,當年損失的有連意這樣百年不出的天才弟子,也有飛雁真君那樣前途無量的老牌元嬰修士,還有大量筑基和金丹的弟子們。
這些筑基、金丹還有元嬰弟子們,哪一個不彌足珍貴,踏上仙途,能從煉氣到筑基的百中無一,再從筑基到結丹又是百中無一,而這些修士,都是宗門的基石。
即便連意能歸來,可是連意的大致經歷大家都知道了,她走的哪一步不是九死一生的死局。
而且,她花了整整兩百年才回來,人生有幾個兩百年,即便如他們修士這樣,看起來有漫長的壽元,可是,這些時間用來潛心修煉尚且不夠。
如連意這樣的,原本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弟子,遙遙領先于眾多天才之前,她是天才中的天才,不知道有多少人當年嫉妒死了連家,又忌憚死了連家,甚至動了殺心的不止一兩個,連家在外面不知道做了多少掃尾工作。
可是如今呢,還不是兩百多歲,也才結丹初期,雖然還是算得上天才弟子,但也是泯然于眾位天才之中了。
這樣的結果,對于這樣的天才來說,誰不覺得可惜呢,那些寶貝還有機緣能換回這兩百年缺失的時光嗎?
抽掉基石,毀掉天才,修仙界還怎么發展,是以到如今,別看這修仙界一派生機勃勃,大家都拼命修煉。
可是內里空虛,外強中干,當年那一戰后的嚴重后果正在慢慢顯現。
誰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這樣的事,那樣的話,估計眉昆界就要沒落了。
“此事關系重大,連意,還需要你帶我們去看看情況。”東來星君也很慎重。
這事不是一宗一派的,而是全眉昆界域的。
連意點頭,帶著大家去一觀。
倒是那游拓,不大滿意,實際上他只想看看那藏經閣里有什么,世道如何,關他何事?
反正,他如今已經是化神了,宗門內和外面也沒有什么值得他保護的故交,更別提后代,這魔主再厲害,還能怎么他不成?
眉昆界天地規則之下,那魔主還能超過化神嗎?
游拓很高傲,自他化神,沒誰在他眼里了,包括東來星君,在他心中,化神中期也不是那么難,沒準哪一天一覺醒來,他就化神中期了。
他心里可煩死連意的多事了:“哼,什么魔主?有證據嗎?既然知道它是魔主,你為什么不抓住它,反而將它滅殺了,難不成你與它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游拓道友,連意去那偏殿是老衲的意思,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東來還是我凌霄宗和那魔主之間有什么秘密不成?!”
東來星君眼睛死死盯著游拓,語氣依然不溫不火,不過大家又不傻,那語氣里的殺意,大家誰聽不出來。
是以,大家一句話都不敢說了,空氣中彌漫著或有或無的張力。
連意神氣的對游拓一揚眉,切,當她沒有靠山,沒有長輩護著嗎?
她又不是一個人,她們凌霄宗今兒來了一峰的師兄弟呢。
游拓還想說什么,可是那種從骨子里涌上來的緊張和恐懼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把頭扭向一邊,“哼”了一聲,到底不敢再說什么。
連意他不放在眼里,可是東來,如今的他還是要掂量一二的,還有凌霄宗,他若是今日說出什么不對的話,明日,煥法閣就能把他逐出門派,讓他一人去面對凌霄宗和東來的怒火。
東來星君瞥了連意一眼,見這死丫頭一臉掩飾不住的得意,他輕斥:“還不快點兒帶路。”真是的,這孩子實在是過于活潑了。
都幾百歲了,和兩百年前一個樣,也沒見穩重一些,不過她們那鴻陣涯一脈相承,小遙飛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把小臨法打的成天哭唧唧的。
大家又一個跟著一個去了偏殿,雖然那魔主神識被連意殺了,但是菩提古樹上還殘留著魔氣,甚至這偏殿之中,之前因為陣法相隔的關系,這魔氣還很濃郁,散逸不去。
“這魔氣留下的痕跡少說也有幾萬年了。”悟玄真君在那菩提古樹的殘軀之上看了又看,做下如此判斷。
“既然它承認是魔主的神識,到現在都沒死,以連施主的說法,它還企圖傳信出去,那就證明那魔主至少還活著。”另一個漣沛真君道。
“能發動一次邪魔之戰,就能發動第二次,連施主,今日幸虧得你提醒,我們也好早做準備,若是被那魔主再來個暗中出擊,打我們個猝不及防,就糟糕了。”兀湛大師對著連意和顏悅色的點頭。
連意連忙拱手:“這是眉昆界的大事,弟子深知事情輕重緩急,怎敢有所隱瞞。”
“不過,那魔主的神識忒是刁鉆,弟子的雷術修行還不到家,沒有能夠活捉它。”還好她把它殺了,若是真活捉了,連意可不敢把它現于眾人面前,若是它亂說話,說她是藤妖,就換她麻煩了。
兀湛大師不知連意心中所想,見她一臉乖巧,想到自家徒兒普淳,心里嘆了口氣,總歸是各得其所了。
他們好歹還能求個囫圇,再不然還能有個轉世之身,飛雁真君卻是什么都沒有了。
好在飛雁真君還有徒兒,青陽真君百年前已經順利進階元嬰,倒也算一個安慰。
眾人對這偏殿的一切很重視,大家看的很仔細,甚至有的人還對于一些細節再次詢問連意,連意都是知無不言。
大家都想通過這里的這些,更了解一些魔主,未來萬一能以此為突破口找到魔主的什么破綻,就更好了。
“連施主擅長雷術,雷是魔之克星,但雷靈根修士實在是少,不知道這雷陣之術,連施主能不能傳授一二呢。”說話的同凈真君是成玄派修士。
雷靈根修士實在太少了,但是雷陣,卻不一定讓雷靈根修士來實施,可以利用雷屬性的符箓也未嘗不可。
倒不是說其他靈根的修士就放不出雷術,但是一般修士是什么靈根,他就最擅長什么法術,雷靈氣極難轉化,而且對修士的修為造詣要求很高,戰場上瞬息萬變,稍有不慎,那是丟了命的事情。
同凈真君悲天憫人,雖然覺得這么問有些不妥,但是為了天下蒼生,他還是愿意開這個口。
連意倒是很爽快:“如今多事之秋,應對魔主也不是一家之事,我如今都是在宗門中的時日多,到時候,可以將各宗門師兄弟還有師姐妹集合起來,大家互相切磋,共同探討應對魔主、邪魔之法。”這就是答應的意思。
連意說著,還看了看東來師祖,見東來師祖一臉贊許的點頭,她便知道她如此應答沒錯。
事實本來就是如此,她當年能和王涵探討陣法,這些東西就沒什么可避諱的,何必敝帚自珍,她家師父自來也不是這樣的人。
研制出那傳送陣后,任遙飛便將傳送陣法的布設,材料清單公告天下。
“大善,連施主之善,全眉昆界都不會忘記你的。”同凈真君沒想到連意答應的如此爽快,心里不是沒有觸動的。
待到此間事了,眾人便又回到了藏經閣前方。
連意閉目沉思,眼前一晃,了圓大師怎么當著她的面進入藏經閣的場景歷歷在目,她手指輕動,前所未有的靈活,仿佛開了千百遍。
手指飛揚,激射出無數彩色靈線,紅色,黑色,藍色,白色,紫色,綠色,彩線飛舞,穿進那七星鎖中,宛若織就的彩色靈網。
一根根,靈活穿插,似亂非亂,只聽見那鎖一會兒一聲“咔噠”聲。
眾人的心都提著,面前的女孩這一手靈光實在漂亮絢爛,那些金丹修士大都被連意手中的靈光吸引,而更高階的修士,自然更加關注結果。
七星鎖,就算沒見過,也是久仰大名。
而佛家傳承能不能恢復昔日榮光,全部維系在這一個鎖上,成敗在此一舉了。
目前來看,一切順利。
連意雙手猶如穿花蝴蝶,看似輕松,實際上,她腦門上一滴滴的汗不停的往下落,哪里真有這么輕松。
這鎖可比當年開的那魔城寶庫的鎖難多了,其間對靈力的掌控更是不可同日耳語,她沒有鑰匙,只能化靈力為鑰,其中路徑多少曲折,輕不得重不得,輕了,點不到那鎖齒之中,重了沒準會毀壞鎖心,其中多少艱難不可言說。
“咔噠、咔噠、咔噠…”
一個時辰過去了,連意才開了四道,還有三道。
大家沒人不把眼睛死死盯著連意的手的。
按照常理,這七星鎖也是由易到難的,而且如今已經一個時辰了,修士也是人,對靈力的掌控力也是在下降的。
不了解連意的人,此時心里別提有多焦心。
只凌霄峰的各位,上到東來星君,下到言柳還有禰觀峰的眾位師兄弟。神色淡然,除了剛剛被連意那靈線穿插掃花了眼,如今已經一派閑適,甚至雙目間有些喜色,嘖嘖,也不知道這藏經閣里有多少寶貝,沒準恰好自己練的那功法殘篇就能在其中找到全版呢,到時候,自己若是結嬰,也不用愁沒有功法可用了。
什么?擔心連意體力不濟,開鎖失敗?
怎么可能?
擔心的人都是不了解鴻陣涯的,他們凌霄宗的鴻陣涯那可是瘋子涯,他們的連師妹練起武來,那是不要命的那種,她肯定不會靈力不濟。
沒見到那一回在臨魔城對戰魔修嗎?連續打了一日一夜,也沒見她體力不濟,再說這鎖也是七星鎖啊,他們任師伯可是玩七星鎖的鼻祖,連師妹身為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親傳弟子,能差了。
是以他們不擔心。
又過了一個時辰,在除了凌霄宗外的眾人的焦慮不安中,連意眼前一亮,最后手上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的只看見殘影,那靈線綿密的仿若織就了一塊五彩斑斕的靈布,隨著最終一聲“咔噠”聲,連意一喜:“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