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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后繼有人、大旱將至

  碧苑西連闕,瑤池北映空。

  象垂河漢表,氣與斗牛通。

  鯨躍如翻石,鰲行不斷虹。

  蒼茫觀海日,朝會百川同。

  曾經因為漢室東遷,冷清了許久的太液池重新煥發了生機。

  清澈的水面之下不時有魚蝦在游動,怡然自樂。

  水草在湖水的流動之下緩緩搖曳,魚蝦穿梭其間,尋食覓物。

  綠水本無憂,因風而皺面。

  金烏高懸,波光粼粼。

  太液池上的一處亭臺下,許安和王異一起坐在亭臺的靠座上休憩。

  從中平元年(184年)到初平五年(194年)十年的時間以來,戰事幾乎一年都沒有停息過,一場大戰連著一場大戰,烽火連天。

  為了生存,為了能夠活下來,為了能夠最終的勝利,他們不能停下來,他們必須一直前進。

  十年的時間之中戰爭從未有一刻停止過。

  太平道的軍隊也從未有一刻真正的休憩過,戰火雖然沒有怎么燃燒到太平道所控制的區域,但是連年的戰爭還是眾人的心弦一直都是緊繃。

  不過現如今,太平道于長安開國,中原的紛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漢魏兩國不得不放手一搏,已經是無暇西顧。

  而漠南已經肅清,西部鮮卑、南匈奴、上古烏桓還有一些零散的部落都選擇了歸附。

  漠北的中部鮮卑統領蹇曼為了不在單于之爭中落敗,無奈向太平道尋求援助,也歸附了太平道。

  益州豪強恭敬,南疆各部臣服。

  占據四州之地,大部分的地方都有關隘據守,腹地安全。

  外有各部作為屏障,隔絕威脅。

  現在太平道總算是迎來了一個能夠喘息的時間,這段時間的寧靜和之前相比,簡直就如同天堂一般。

  許安也終于是從繁忙的工作之中抽出了身來,也有了時間可以休息,不需要在終日埋在案牘之中。

  春風吹過,在太液池之上吹起了千萬道的波紋。

  只是這怡人的景色和這難得的休息時間,卻是沒有能夠讓許安緊鎖的眉宇舒展開來。

  自今年初始到現在,一共就下過一場小雨,然后天氣便是一直都晴天,這幾日天空之上甚至連白云都消失一空,刺目的太陽光就這樣直接照射在了大地之上。

  金烏高懸于天際,所放出的光芒讓人根本不能直視,就是在涼亭之下,看著被太陽暴曬的地面,都讓人難以睜開雙眼。

  許安站起了身來,雙手撐靠在欄桿之上,俯瞰著亭臺之下的水面。

  他注意道了太液池的池水水位下降了不少,這一發現更是讓其心中感到有些憂心。

  已經確定了三輔地區有蝗災正在孕育,而現在這樣的天氣無疑是預兆著旱災將到。

  曾經的記憶有些消退,許安已經淡忘了很多的事情,他只記得原本的時空并沒有初平五年(194年),這一年漢庭改元為興平元年,其余的事情都忘卻了很多。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接下來的數年時間好像并不太平,也并不安寧。

  雖然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是臨到關頭,災荒降至,許安心中還有些忐忑。

  未知的事務總是最能夠讓人感到恐懼的,許安沒有辦法預測這場災難能夠影響多久,能夠波及多廣,能夠造成怎么樣的破壞。

  盡人事,安天命,似乎是如今許安唯一能做的事情。

  事情超出了掌控,讓許安本能的感到不安。

  “明公在想什么?”

  就在許安陷入沉思的時候,有人出言打斷了他的思緒。

  許安這時才回過神,不知道什么時候閻忠已經是坐在了他的對面。

  “閻公近日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王異站起了身來,向著閻忠行了一禮,問候道。

  閻忠和許安的關系亦師亦友,而閻家也和他們王家交好,王異對于閻忠向來都是比較尊敬。

  “這長安的氣候倒是比涼州要好許多,太液池的風光也比冀縣府衙的風光要好得多,平日里華院首還為我熬制藥膳,氣色怎么可能不好,而且這些時日我也在練習五禽戲。”

  華佗現在是兩院的院長,雖然被稱之為院長,但是平常大家稱呼,還是習慣以院首稱呼。

  閻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轉而對王異說道。

  “我記得華院首給你配備了一些安胎靜神的藥物,可不要嫌棄湯藥味重難聞。”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藥苦口利于病。”

  “這些日子一直在服用,多謝閻公掛念。”

  王異微微垂首,應諾道。

  這些時日,除去了開國大典之事,最讓明庭上下歡呼雀躍的消息,便是王異在開國大典之后不久,便被確診懷孕的消息。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漢朝以孝而治天下,其觀念在民間根深蒂固。

  而華夏的宗族觀念一直都存在,影響也極為深遠。

  一方勢力,一國之君若是沒有子嗣,其麾下的將校、朝中的百官其實都難以安心。

  許安如今雖然春秋鼎盛,太平道如日中天,沒有太值得讓人憂心的地方,因此眾人心中雖然有些擔憂,但是也沒有人將事情擺在明面之上言說。

  不過現如今王異確認懷孕,這一消息傳出,也是讓眾人都感到了些許的放松。

  許安緊蹙的眉宇舒展了些許,他重新坐了下來,握住了王異的手。

  “閻公可注意到最近天氣的反常。”

  許安的問題,讓閻忠也是皺起了眉毛,他本來沒有在意,但是細細回想了一下,確實感到最近的天氣有些反常。

  幾乎是一瞬之間,閻忠便是明白了許安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太液池的水面,又向著岸邊看了一眼,臉色也是有些凝重了起來。

  “這些日子,我都在太平觀和太醫院兩地,沒有怎么來太液池,也沒有怎么關注天氣。”

  “現在明公一提,確實是有些反常,這太液池的池水水線下降的有些不對勁。”

  “蝗災、旱災同時出現的可能性并不小…”

  “如今剛剛開國,災荒連綿,恐怕…”

  閻忠臉色凝重,剛剛開國,便要同時遭逢旱災和蝗災,這并不是什么吉兆啊。

  許安的眉頭重新皺了起來。

  自董仲舒提出了天人感應之后,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使得儒家徹底的占據主流。

  自此,一旦出現災荒,便會認為要么是天子的過失,要么便是大臣的過失,總有人需要站出來承擔,很多三公都是因為天災而不得不引咎辭職。

  漢時迷信鬼神,相信天人感應一說,若是處理不當…

  等到災荒到來之后,魑魅、繡衣使者在各地散播流言,太平道恐怕會就此失去民心。

  東漢末年頻繁的更換三公,和連年的天災也離開關系。

  因此東漢末年獻帝時期三公職位更換的頻繁程度,甚至和明末崇禎更換內閣大臣一樣頻繁。

  初平五年(194年),四月二十日。

  三月時還下了幾場小雨,但是進入了四月之后,天氣卻是越發的詭異和反常,不見一滴雨水,甚至沒有任何下雨的跡象。

  甘亭。

  田地的中央,梁平撐著鋤頭,抬頭看著遠方。

  他拿起放在脖頸處的麻布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顯得有些憂心仲仲。

  這些天來水渠中的水流越發的變得纖細了起來,這幾日為了給田地之中的莊稼澆灌,都已經是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

  也辛虧是有之前太平道興修的水利,好像是叫做什么翻車的東西,可以從河中取水,不然恐怕取水的辛苦和困難程度還要增加幾倍。

  漢庭走了,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豪強世家也全部都已經銷聲匿跡。

  自從黃巾軍到來之后,他們獲得了耕地,有了農具,黃巾軍還給他們修繕了道路,還有修建了不少的奇怪的水利工程,那些水利工程為他們省下了不少的氣力。

  需要繳納的稅賦比起往日來說要少了許多,終于能有喘息的機會了,去年一年家中終于是攢下了一點余錢和余糧。

  今年要是再努力些,也能攢到足夠的錢去縣城給妻子買上一身新衣。

  想起妻子,梁平的臉上也不由的浮現起了一絲笑意,只是笑容轉瞬即逝最后還是消散在了梁平的臉上。

  結婚已經有三載的時間,但是三年以來,他的妻子都是跟著他在受苦挨凍,甚至連一身新衣都沒有置換。

  甚至在前年官府征募稅收之時,還是典當了妻子的嫁妝才勉強繳納了稅賦,不至于被官府懲戒。

  梁平嘆了一口氣,將鋤頭抗在了肩上,太陽逐漸西斜,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今天的田地也已經得到了灌溉。

  田地里,其他的人也已經開始在收拾著農具了。

  妻子已經先一步回家去做飯,不遠處的聚落之中已經是炊煙裊裊。

  梁平從作物的間隙之中小心的走上了田埂。

  今年的天氣反常,整個三月就下了幾場小雨,四月一滴雨水都沒有落下,溪水的水位明顯下降了許多,屯所之中的人已經開始在囤積飲水了。

  關中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旱情了,但是大多數人都經歷過旱災,就算是年歲尚輕的人也聽過老一輩人說過的。

  而且去年的接連發生的怪事,也讓不得不擔憂。

  去年正月的時候天狗食月。

  明明晴空萬里,但是卻有雷聲大作。

  聽游方的醫者說,在扶風的時候連續掛著莫名的大風。

  最嚴重的事情還是去年連續兩次地龍翻身,地動山搖,甚至有些房屋都振倒,索性沒有人因此受傷,但是這些事情如同陰霾一樣壓在眾人的心上,讓眾人皆是揣揣不安。

  似乎自從太平道來到之后,這關中之地便時不時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聚落之中,一直以來都流傳著一些傳聞,說是太平道連年征戰惹的天怒人怨,上天這才降下了懲戒以為示警。

  梁平回憶著去年發生的事情,內心也不由的沉重了起來,心中不由的也產生了些許的懷疑。

  雖然太平道入主了關中,沒有了那些繁重苛捐雜稅,也不需要征發徭役。

  但是…

  “鐺————”

  一聲鐘響從聚落之中傳來,還在田地之間勞作的眾人皆是臉色一變,紛紛看向聚落的方向。

  聚落之中若是響起鐘聲便代表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或者是有緊急的情況發生。

  上一次鐘聲響起是因為太平道將要在長安舉辦開國大典。

  但是這一次的鐘聲響起,眾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梁平匆匆收拾了一下農具和包袱,便跟隨著其他的農戶一起向著聚落之中走去。

  一路急行,當走到聚落房舍之外的時候,此時聚落正中央的廣場之上已經站滿了人,整個屯所的人似乎被集中了起來。

  屯所的典農官手執著一個用鐵皮制成的擴音喇叭似乎正在說些什么,但是相去甚遠,聽不太清楚。

  在典農官的旁邊,十余名頭戴著黃巾,手持著長槍軍卒守衛在高臺的四周,而在他們的旁邊,還有數名騎乘在戰馬之上同樣頭戴著黃巾的軍卒。

  屯所之中倒是有牛,但是卻并沒有戰馬,梁平記得很清楚。

  這些騎士肯定都是從外地趕來的,而且梁平還注意到了,在廣場的另一面,有大概三十余名騎兵,還有幾輛怪模怪樣的馬車。

  那馬車似乎被叫做四輪馬車,此前梁平在官道之上倒是看到過那樣的馬車。

  梁平跟隨著人流,匯入了聚落中央的廣場,也終于聽清楚了典農官在說些什么。

  那些騎乘著戰馬而來的黃巾軍騎兵是從長安遠道而來,他們這一次運來了大量的水缸免費發放給他們,這些水缸可以用來儲存凈水。

  又叮囑了一些注意的事項之后,典農官也離開了高臺,一名身穿著道袍的黃巾軍符祝隨后從其手中接過了擴音器后登上了高臺。

  他的出現,自然是再度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我是鄠[hù]縣太平道的符祝,我叫湯良,諸位想必也已經發現了近些時日,天氣的反常,多日未有降雨。”

  一石激起千層浪,湯良的話音落下,廣場之上嘈雜聲四起。

  “諸位,諸位!”

  高臺之上,湯良高舉著擴音器,提高了聲音,壓下了眾人的議論聲。

  “漢室定鼎華夏近四百余年,早已是根深蒂固。”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然而蒼天之爪牙還在頑抗,我等已經在關中地帶發現了旱魃的蹤跡。”

  “旱魃!”

  原本剛剛平靜下來的廣場,再度喧囂了起來,場面瀕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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