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牢房。
室外已經不下雪了,不過似乎是連續陰天,牢房內陰冷異常,甚至要比室外還冷一些。
周澤下意識抖了抖,跟著王漢進入牢房內。
陰冷、潮濕,地上時不時有些濕滑,周澤想起自己穿越到天牢的情形,回身看了一眼老徐。
老徐一愣,因為周澤的目光有些不一樣。
不過他沒傻乎乎地問怎么了,畢竟時間地點不對。
沒走多遠,已經來到一處牢房近前,還沒開門,就聽到里面傳來的咳嗽聲,一個身穿囚服的男子,背對著柵欄,身子不斷隨著咳嗽顫動。
王漢看向周澤,周澤擺擺手鎖鏈打開,周澤帶著徐功竹走了進去。
牢房的地上有一坨看不出是被子,還是棉絮的東西,跟稻草丟在一起,周澤側眸看向王漢。
“取一床被褥來,然后讓對面醫館的大夫,給所有牢房的犯人診治一番,問罪與否都是人,至少熬點兒驅寒的湯藥。”
王漢和身邊的幾個獄卒趕緊稱是,片刻被子報來了,劉向忠依舊那樣坐著,沒有一絲的反映,仿佛這一切與他都無關。
徐功竹還算懂行,給周澤搬來一張椅子,周澤坐下看向劉向忠。
“劉向忠,我是合江縣新來的縣令,看了之前你的案子,有幾個問題我要問你,你如實回答就好。”
劉向忠這才晃動了一下身子,微微側眸,嘆息一聲,聲音沙啞又蒼老,仿佛一個垂垂暮年的老者。
“算啦,何必折騰,等著問斬就好了,多謝明府美意。”
王漢急了。
“劉向忠你好好說話,周明府不一樣,來了合江可是斷了不少案子,鄧屠戶家的滅門案子都抓到兇手了。”
劉向忠哦了一聲,似乎非常的意外。
周澤沒擺架子,劉向忠的反映他能理解。
他只是不想讓自己有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生活七年的岳父母一旦涉及利益,不是照樣將他丟到大牢。
“七月二十三你離開合江,是乘船,還是走的陸路去江安的?”
劉向忠再度轉過來一些,抬眼看向周澤,如此問話十分少見,不是問是否殺人,或者怎么殺人,而是如此一些時間,似乎不大一樣。
“騎馬。”
“看來你騎術很厲害啊?”
劉向忠搖搖頭。
“我騎馬不會跑,只是騎著馬走,走的稍微顛簸一些,都頭暈眼花,再者這樣走省銀子,只是路途遠些,至少需要四個時辰的路程。”
“到了江安,左鄰右舍都看到你了是嗎?”
劉向忠點點頭。
“第二日晚上,鄰舍張嬸子送了六張肉餅,母親讓我幫著他們家擔水來著,畢竟那是孤兒寡母,很是不容易。”
“你仔細回憶一下,七月二十四的晚上,和七月二十五的早晨,是否有人見過你,或者你去過那兒,做了什么?”
劉向忠認真想了想,畢竟已經是幾個月之前的事兒,不過這些時間點,他應該有印象,畢竟人一旦被冤枉,就會無數次在腦海中重復當時做了什么,一遍遍為自己找解脫的辦法。
不多時,劉向忠抬起手恍悟道:
“熟人就是張嬸子送了肉餅,別的人似乎沒見,畢竟母親身子不適,我要照顧一下,不過二十五一早天剛亮,我去了江安最大的質庫——同心堂。”
周澤一頓,這個質庫把他說蒙了。
徐功竹從周澤的動作就明白,周澤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典當金銀、鋪面,各種物件的地方,暫時換取銀子,或者是直接售賣,都是大戶做的生意,合江似乎沒看到有質庫。”
周澤恍悟。
“你去質庫,典當了什么物件?”
劉向忠咬著唇,嘆息一聲。
“回到家發現母親病重,畢竟父親早亡,母親拉扯我長大不易,而當年為了給父親籌措棺木錢,這才答應鐘家的婚事。
可我身上沒有多余的銀錢,就一個玉佩還算值錢,這個是當年逸珊送我的,不是在冊的東西,我抵的是死當,換了十兩銀子給了母親,只是沒成想回到合江就......”
周澤趕緊擺手,王漢跟隨周澤已經有些日子,知曉這位明府是有所交代,趕緊走到近前。
周澤此時已經寫了一段話,在手中的字條上,折疊好遞給王漢。
“快去追薛少府,他帶人要去江安,估計在對面的飯莊吃飯,這個條子給他,讓他找到同心堂質庫。
按照上面的要求,找一下七月二十五的記檔,最好讓質庫出一張當票,上面標注只做證據使用,如若不便,就將那塊玉佩贖回,寫好證詞。”
王漢趕緊出去,劉向忠一臉的不解,不過在這里面待久了,自然不可能主動問一些東西。
周澤站起身。
“稍后有人送來衣物,穿上御寒,之后我開堂問案的時候,不要病懨懨的。”
說完周澤轉身就要出去,劉向忠站起身,一臉的詫異。
“明府不問我鐘家的事兒?也不問和鐘逸珊之間,夫妻是否和睦?”
周澤笑了,這人一看就是個書呆子。
“有句話叫門當戶對,一旦夫妻之間學識、見識、教養差異過大,想要和睦很難。
尤其是女強男弱,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們沒有子嗣,如若要問,我倒是想問問,你們在同一屋檐下就寢嗎?”
劉向忠搖搖頭。
“雖然都在西跨院,不過她住慣了二樓,我就在東廂的書房居住,更便于讀書。”
“最后一次與你妻子床笫之歡,可曾記得是什么時候?”
劉向忠一怔,顯然這個問題將他問住了,等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仿佛是初春,具體記不得了。”
周澤擺擺手,沒解釋也沒多說什么,帶著徐功竹走了。
他們二人,即便生活七年,壓根也互相不了解,所以多問沒意義,叮囑了王漢給牢房里面的人都添加一些衣物,這才回到后院。
還沒進去,就聞到了骨湯的香味兒。
徐功竹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嚕了一聲。
三寶攪動著骨頭湯,將里面的骨頭撈出去,小白激動的按住勺子,一塊骨頭落在她的碟子里面。
洗手換衣,折騰了一頓,坐在桌子面前,小白已經開始守著餐碟,不過沒見阿箏的身影。
“阿箏怎么沒來吃飯?”
三寶趕緊解釋道:
“阿箏姑娘讓人回來傳信兒,她今天直接去廣元,要采購一些布料還有糧食,這些崔主簿他們做的不行,完全達不到她的要求,臨走給崔主簿寫了三頁紙需要做的事兒。”
周澤愣了愣,沒想到阿箏是個風一樣的女子,這眼看著十二月,竟然去廣元了。
“帶了隨從?”
“帶了,崔主簿給配備了四個不良人,丫鬟沒帶,畢竟阿箏姑娘男裝出去的。”
老徐也朝著三寶遞過去碟子,三寶還算知趣,趕緊給放上一塊骨頭,老徐一邊吹著骨頭一邊說道:
“似乎你擔心的有些多余,那狐妖出去,不傷人就很好了,你還擔心她的安危,這不是閑操心?”
周澤盯著老徐,雖然這話難聽,心里的擔憂也少了幾分,確實如此。
想到崔主簿拿著幾頁紙的樣子,周澤笑了起來,估計整個縣衙,最憋屈的就是他了,想賺銀子的是他,可被阿箏如此指使也不好受。
三寶將鮮嫩的羊肉片丟入鍋中,奶白的骨頭湯不斷沸騰著將肉片淹沒,爐火正旺,羊肉很快燙熟了大半。
老徐舉著筷子等著,小白叫了一聲,突然朝著周澤身上嗅了嗅。
“喂,你們二人今天去了何處?為何身上如此大的桂花油和石楠花的味道?”
周澤搖搖頭,指著老徐說道:
“陪老徐去了紅帳子,看看能否找回記憶,是吧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