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氣?”日風谷一愣,有種被邪乎到的感覺。
他也將視線望向了門扉處,感受著石心所說的妖氣。
由于之前一直專注于對局,他沒空感知外界,現在松緩下來了,他的感知力也放至了最大。
的確......
的確能感受到某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東西,那腐朽的,凋零的東西,正矗立在門外。
如果剛才的一刻,石心沒有出手攔截下對方的這一手棋,任憑它落到棋盤上,這扇門就會被拉開,災厄就會涌入這個房間。
屋子內的月光也似乎黯淡了幾分,像是被嚇退的潮水,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劃在了門外一米左右的地方,像是陰陽分界。
“到底,發生了什么?”日風谷不解發問。
“跨過了生與死界限,來到陽間的東西。”石心平淡地說。
“生死......”日風谷下意識重復了這個有些意味深重的詞。
“今日的對局就到這里吧,很可惜不能將它進行到最終,但最終結果,我想的話,應該是您以半目獲勝的幾率更大。”石心沉穩地開口,古鐘般的聲音讓人有種天然的安心感。
雖然日風谷鬼太郎同樣也是三大頭銜的持有者,但公認他的實力應該不如夜神國京和越川龍己。
他們倆個和石心對局,都是只受讓一先的,但日風谷還在受讓兩子的范圍。
不過在受讓兩子的情況下,他的勝率能達到70,這也足以說明他碾壓其他普通棋手的實力。
說完,石心便翻過手心,指尖如蓮花般抬起,將前一刻握的黑棋點在了棋盤上,那里恰好就是日風谷想要落下的點位。
“這枚棋子,就由貧僧來代替落下了。”石心說。
棋子聲音響起的一刻,有什么閘門一樣的東西打開了。
門扉,依舊保持著合攏的狀態,但日風谷明白,它和敞開的狀態已經差不多了......至少在石心眼中看來就是如此。
“今晚,就請回吧,日風谷施主,路是安全的。”石心敬下一躬。
“那您......”
“我要留下來會會他們。”石心說。
“那就保重吧。”
日風谷行完禮之后,起身便離開了,來到了門扉前。
他輕輕一個呼吸,一鼓作氣將門拉開——
外面是安靜的走廊,和往日沒什么區別。
但他能明顯感受到,有東西從自己的左右走過,進入了屋內,來到了棋盤前。
“保重。”日風谷再道一聲保重,隨即便邁出這個房間,還不忘記幫忙把門拉好。
緊接著,他聽到了石心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請各位一起上吧。”
仿佛真的有人在抓子猜先一樣,棋子摩挲的聲音嘩啦響起,很明顯對手不止一個,起碼有三個。
這可真是......
如果不是石心代替他落出了那一子,沒準現在被多面圍攻的就是他自己了。
日風谷長舒一口氣,有種劫后余生的激動感,自己又成功在棋界這個充滿危機的地方多茍了一天。
哼著小調走出幽玄寺外,天氣一鍵切換,瞬間從月光的熒夜變成了雨天。
這地方就是這么神奇,天氣都和其它地方不同。
臨別之際,日風谷回頭看了一眼幽玄寺的佛塔。
雖然他看不見,但他依舊能感知到,圣佛顯現在了佛塔之頂,合上了手掌,對著下方的妖魔鬼怪降下了佛威。
一夜過去,第二日的朝陽升起,城市的喧囂聲蘇醒,誰也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科執光準點醒來,醒來第一件事是來到陽臺望天算卦。
一夜雨水洗刷后,天空澄澈如鏡,預計今天是個晴朗的日子。
昨夜的危機就這么過去了,有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雖然己方一度所有人都動員了起來,但結果并沒發生事。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昨夜自己真的手癢下下棋,會發生什么呢?
科執光并未深想這個問題,而是朝隔壁晴島鹿的陽臺喊道:“嘿一嘿,醒一醒,已經安全了,可以醒來研究早飯了。”
就這么一個扭頭,科執光看到了有趣的東西。
西邊的天空之上,云層猶如被揉捏過了一樣,破碎成了奇異的形狀,奇妙的霞光放射向了四方,那是屬于大自然特有的綺麗,可以說是大吉之兆。
那邊是幽玄寺的方向。
搞不好,昨晚石心真地和“危機”杠上了。
而看這個吉祥的天象,他必然是杠贏了,把對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超度了。
這奇妙的霞光云彩,可以理解為核爆之后的蘑菇云一類的......
所以說,這危機找誰不好,非要來找本世界戰斗力天花板的麻煩。
啥也別說了,大威天龍,諸佛慈悲,諸佛慈悲......
晴島鹿那邊也傳來了沒睡醒回音:“干哈呀,做么早叫人家起航......”
一股濃濃的祖國東北味道,相當迷糊。
“當然是來愉快地做早飯咯,我保證今天絕對不劃水摸魚。”科執光喊道。
“啊啊啊!”晴島鹿那邊突然傳來驚叫。
“發生什么了?”科執光警惕了起來。
“我家的狗沒在指定的地點上廁所!可惡,我得把它狠狠制裁一頓才行!”
呵呵,果然每當晴島鹿提高音量時,其實都不會發生什么危險的事噠。
制裁完卡塔后,晴島鹿就過來了,繼續研究早飯。
“所以你把卡塔怎樣了呢?”科執光問。
“當然是讓它自己動手清理咯,它犯下的錯誤由它自己來買單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唔......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尤其是當對象被換成了非人類之后。
“可能是由于換了新環境的原因吧,它還沒習慣。”科執光說。
“知道啦,我會好好教它的......不過,你家里的環境都是你一個人打掃的嗎?”晴島鹿瞅了瞅這個過于干凈的客廳,總感覺對于一個男孩子來說,過于干凈了。
科執光想了想才回答這個問題:“其實......”
他如實告知了,溫馨小屋的存在,不過并未提量子力學之神,只是說著是一個自帶的家政系統。
本來想說女仆系統,但仔細想想,還是算了......
作為歷史見證的一員,告訴她這個秘密,應該沒問題吧?
聽完之后,晴島鹿當機了片刻,兩個眼睛盯得大大的。
“這也太爽了吧!原來你一直在兜里揣著這么好用的東西卻不告訴我們啊!”
“悶聲發大財嘛,如果你要是覺得狗不好養的話,放到我這邊來也可以,洗衣服的話我這邊也可以做”
等等,洗衣服的話是不是有點......
“衣、衣服什么的話,就交由我自己來洗好了!”晴島鹿連忙波浪鼓搖頭。
真·波浪鼓,尤其是加上兩條馬尾之后。
但安靜了片刻之后,她又像想開了一樣,矜持地說道:“交到你這邊洗也可以,不過僅限外衣。”
科執光這邊也安靜了一會,然后才漫不經心說出一句:“好啊。”
風聲在窗外悅耳地吹動,風鈴灑落下了露珠般清澈的音符。
其實,科執光剛才站在陽臺上眺望清晨風景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
東京,真是個適合日式戀愛輕喜劇的城市啊,尤其是前一夜下過大雨之后,空氣里充滿了朝氣的因子,再加上如同被濾鏡修飾過的風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新海誠的作品。
讓風鈴的聲音回蕩了一會,科執光才繼續說:“我有一個有些奇怪的要求,能聽一下嗎?”
“奇、奇怪?!”
“關于比賽方面的,接下來的新星戰和夢天堂戰,你能夠就專心應付新星戰嗎?”科執光鄭重地說。
“啥意思?”晴島鹿疑惑了一下。
“就是你之前說,如果新星戰那邊進展順利的話,可能又會突然插到夢天堂這里,但我想說的是......這次夢天堂戰對于我來說非常重要,有很特別的意義,關乎我能不能擊敗夜神國京,甚至也關乎大家的命運,這個說法能接受嗎?”
風聲開始了變奏,窗外的景色開始變得泛白起來,像是重大事件揭開的序幕。
“前段時間我和半野老師聊過了,他告訴了我一些很不得了的內幕,如果我無法在年末的御城棋戰上擊敗夜神國京,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昨天晚上的危機就是前兆......從現在開始到御城棋戰開始的這段時間里,這種危機會越來越多。”
可能是由于自己正在以直截了當的方式向其他人吐露秘密,導致自然規律受到了影響,窗外的風聲變得異常可怕,太陽也被云層遮蔽了,空氣開始變得悶熱。
說實在的,這些話其實說出來有些不太合乎職業準則,畢竟這有些用盤外招勸退勁敵的嫌疑。
不過眼下的局面特殊,除了棋手身份之外,他還多了一個命運執行者的身份。
從半野老師那里回來之后,科執光一直都在考慮要不要說這個問題。
至于為什么直到剛才的一刻才下意識脫口而出,可能是因為某個臨界點到了吧。
由量變而引起的質變,由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累積起來,在心中所邁出的關鍵一步。
那種超越友情的默契......
猶如長考一樣,晴島鹿思考了很久,墻上的鐘擺左右交織,像是舉棋不定的思緒。
她忽然深喘一口氣,才釋然地點頭:“也就是說,在御城棋戰結束之前,一切盡量聽你安排咯。”
“倒沒這么說,我只是提意見而已。”
科執光說著說著又小聲嘀咕了一句:“講道理啊,你一天到晚想著從一個比賽插入到另一個比賽中,這多不好呀。”
猶如被擊中要害一樣,晴島鹿咳咳了兩下,也開始有所反省。
“好吧,那就聽你的,這次我就認準了新星戰這一關,你也得給我好好在夢天堂戰上下功夫,不要一天到晚想著點別人三三啥的,就算是套路,也等研究好了再拿出來。”晴島鹿以教訓的口吻說。
“好的。”科執光虛心接受教誨。
“等御城棋戰結束之后......明年的月天戰,唯獨那個,我是絕對不會手軟的。”晴島鹿朝科執光比出了充滿氣勢的一指。
今早就這么告一段落了,卡塔正式宣布入住科執光家,和阿爾法住進了同一個窩里。
晴島鹿也順勢把囤了好幾天的要換洗衣服全都搬了過來......嘛,這也是人之常情,哪怕是有洗衣機,也會把好幾天的衣服囤在一起洗,一波流清完。
“那我們就出門了咯。”入口處,晴島鹿朝屋內說。
隨即玄關合攏。
中午十一點,倆人來到棋院。
“報告,我又來上班了。”
“上班這種事不用特地報告吧!”一名二段組的成員上來就是吐槽。
“不,他是例外,讓他報告。”山岡扶著額頭說。
“昨夜大家都平安挺過去了嗎?”科執光看了看周圍,確認今天的棋院依舊和往常一樣,該劃水的劃水,該奮斗的奮斗。
“我特意咨詢過了,都沒問題......不過你這話說的,搞得好像我們在經歷什么暴雪山莊懸案,每過一個晚上,都會產生幾名死者”
星嫁走了過來,有些擔憂地朝科執光這邊小聲說道:“光先生,危機還沒有解除,邪魔的氣息依然存在,甚至比昨天晚上更濃厚了......”
“邪魔的氣息,是指陰間物突然多了起來嗎?”科執光問。
他猜測也許是昨晚出現了一輪大規模陰間物品投放。
也許是的,但作為禍津之母的八岐大蛇已經陣亡了,它的子嗣也都被越川龍己投入大海銷毀掉了,這次到底會出來什么牛鬼蛇神就不得而知了。
星嫁搖搖頭:“不,不是那種道具,是更特殊的東西,我雖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它們的確已經出現了。”
“意思是我們今晚依舊不能碰棋?”科執光有種天黑請閉眼的感覺。
“出于保險起見,最好是這樣,但以光先生您的實力,我覺得就算碰一丟丟,應該也沒問題吧?”星嫁勾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丟丟的手勢。
可以,就愛聽這種話。
不過這番話大家就未必愛聽了,尤其是對于新人們來說。
新星戰的誘惑力度對他們很大,而現在又是開賽的前一個月,就算大家表面上事先商量好了晚上停工,但難免會有人偷偷摸摸訓練,帶動大家一起奮斗。
再說了,實在沒有合適的理由讓他們停下來。
就算真的讓他們相信有玄學存在,也無法讓他們信服晚上下棋會遇到危險。
而且......指不定這群年輕氣盛的少年們,就喜歡遇遇危險,尋尋刺激呢?
這時,安永心急匆匆地跑入訓練廳:“各位,那個玩意......它要舉辦的,它真的要舉辦了!”
“什么?你說那個?莫非是那個?難道真的是那個?”成田也露出了驚恐神色。
“沒錯,就是那個!”
“那個到底是什么啊!”有二段組被這一連串謎語搞崩了。
“夢天堂頭銜戰!”
棋院中央的電視開啟,上面正在放送夢天堂頭銜戰的最新消息。
看見它要舉辦的信息,在座的所有人都驚愕地湊了過來,仿佛來到了“風暴真火了”的世界線。
“可惡,這下無法玩“夢天堂要舉辦了”的梗了!”有人戲謔般地捶足頓胸。
但看到它下面展示出的獎金總額,這些人瞬間不淡定了。
冠軍4500萬日元!
“真、真就4500萬啊!我還以為這么不靠譜的一個比賽,頂多只有450萬......”
“獎金的發放名次一直排到了16名,最低也有80萬的安慰獎,已經夠本了,我們沖!”
新一輪熱情點燃了起來,就連與這個比賽大概率沒什么緣分的二段組成員也興奮了起來,覺得這就是棋界美好的明天,當初走棋道這條路真是走對了。
什么晚上不要下棋的玄學說法,當然就不管了撒。
亢奮完畢后,所有人立刻進入了訓練狀態,前一刻還靠在飲水機旁的摸魚份子瞬間切換了人格一樣,精神抖擻地坐在了棋盤前。
“我們也不能輸給前輩們,上!”新入段的棋手們也坐了下來。
看著周圍突然被反向動員起來的人群,科執光忽然明白了,為什么要一直處于薛定諤狀態的夢天堂杯終于要在這個時間點上開戰了。
夜神國京的決定權,昨夜的危機,這兩者似乎聯系了起來。
黃昏的開端,已經到了。
“那我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認真備戰吧,為了四個月之后的最后一戰。”科執光回過頭來對還跟隨在他身后的伙伴們說。
晴島鹿,星嫁和星彩,還有山岡他們,這些都是最為核心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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