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速突然加快了起來,光影如同蒸發一樣在東京市里傾斜變幻著角度,華麗永不落幕。
八月十二號,一枚枚棋子沐浴著燈光落至棋盤上,每枚棋子都倒映著一張認真思考的臉龐。
“請和我對局吧!大木前輩!”
“安永心前輩,你這局的對手是我。”
“玉置啊,來和我下一盤吧。”
棋院里的工作節奏相當迅速,禮節性走完流程之后,倆個人就能入座。
“這可真是難得的盛況啊,平常我們在這個時候都是忙著放假的。”山岡苦笑著感嘆道。
“同時舉辦兩個頭銜戰,而且就我所掌握的信息來看,還有許多小比賽,業余比賽都開始了,有人統計這段時間的所有棋戰獎金加起來超過十億.”成田分析說。
“十、十億?”山岡愣住了。
“連停辦了好久的牛郎杯都要重新舉辦了,說起來這是我唯一一次獲得冠軍,可以考慮鴿掉夢天堂戰,回到我最初夢開始的地方了,靖廣你有趣來牛郎杯嗎?長得帥就能報名。”成田說。
“咳咳,這個、這還是算了吧!”
“這可真可惜,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最近可能真的要有什么大變動,我們或許真得得按巫女小姐說的那樣,晚上少碰棋。”成田正經地說。
山岡點了點頭,作為混過一年多的人,他也越來越明白業內的水有多深了。
成田是棋界內部的常備“巡場組”成員,專門用來揪出那些使用作弊道具的參賽選手,可以說是內部巡警一樣的人員。
這種時候就只能相信他身為刑警的敏銳嗅覺了。
一陣秋意蕭瑟的涼風從中庭內刮來,讓山岡抖了抖,目光也下意識望向外界的天空。
天空已經是黃昏的顏色了。
八月十四號的下午,窗外的夕陽一片嗜血如麻。
科執光在自家的陽臺上眺望著這片風景,覺得世界的畫風逐漸趨向于里世界。
不知是不是錯覺,最近的黃昏都是這種顏色,光線里顯露著邪性,分明現在也就八月中旬,天色暗沉下來的時間比以往提前了許多,黃昏能從下午兩點一直持續到七點。
東京,從未如此危險過。
“喂,飯做好了,快進來吃飯撒。”晴島鹿在屋內喊道。
“來了來了。”
去了棋院沒幾天之后,他們倆人就發現,其實也沒必要天天往那里跑,在自家就能完成訓練對戰,效率甚至不比在公司里差。
居家辦公,又一人生夢想達成。
今天的晚餐是漢堡肉馬鈴薯燉燒肉,常見的日本家庭料理系列,十足的樸素溫馨,仿佛出自一位新婚的人妻之手。
嗯這個比喻總覺得又哪里不對,但又感覺好像沒啥問題。
“我開動了。”晴島鹿將筷子橫起,比出了一個“希望人沒事”的雙手合十。
“喂,加一是什么鬼說法啊,原來可以這樣省略的嗎!”
“復制粘貼嘛好了好了,快吃快吃,這么好吃的飯菜不吃得涼著了。”
晚飯過后,他們就要開始做那個了。
只是下棋而已了。
晚上的對局,今天就要開始嘗試了。
月色墜入大地,城市鍍上熒光,客廳的餐桌也變成了擺放棋盤的棋桌,科執光和晴島鹿相對而坐。
兩人的神情肅穆,背景是陽臺落地窗的城市黑夜。
前幾天星嫁對科執光說他可以考慮晚上下棋試試,這幫科執光壯了不少膽。
“如果要對局的話,龍兒就是最好的對象,這樣的話,就算真的遇上危險,靠你們兩個頂級棋手的實力,應該能成功化解吧。”星嫁當時是這么說的。
晴島鹿也很贊成這么做,在她看來現在又到了抱團組隊的時候了,她也有義務分擔部分風險。
倆人就這么靜靜地在棋盤前對峙,坐等時機成熟——
八點的鬧鐘響起。
“鹿。”科執光莊重而道。
“是!”晴島鹿像是被老師點名了一樣,局促喊“到”。
“如果覺得痛的話呸,如果覺得有異常的話,隨時可以叫停。”科執光說。
“嗯,你也是一樣的你呸錘子呢呸!別以為你呸之前的那句話我沒聽到!”晴島鹿紅著臉甩著拳頭喊。
沒想到這次居然用“呸”字蒙混過關失敗了,明明以往都奏效的.
胡扯結束,棋局開始,棋子落下,對局世界包裹了四周一切都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棋局正常進行,晴島鹿的高中國流布局,對科執光執白時慣用的星位無憂角。
安靜的世界中,棋子緩緩落下,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但隨著手數的增多,棋盤的剩余空間變得越來越小,科執光終于感覺有一絲不對勁了。
有什么東西,正在接近這里。
像是溫水煮青蛙一樣,從第一手棋落下之后,它就在向這里靠近,只不過由于水溫是一點點升上來的,以至于一開始沒注意到。
“鹿,有注意到嗎?”科執光問。
“嗯,它快來了。”晴島鹿緊張了些,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奇怪的東西,好奇與害怕并存。
“放松,不會是什么可怕的東西就算真的是可怕的東西,也是一盤棋就能解決的問題,這是我這段時間得出的經驗。”科執光說。
老規矩,下棋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只要堅定這一點,就算真的是死神來了,也完全不用恐慌。
沒有什么比下棋更簡單的事了。
只要不是扔月牙天沖的那一類死神。
壓力之下,雙方都加快了落子效率,計算量也在外界的刺激下提升,不知不覺間額頭上已經被汗液布滿。
150手,它已經只剩50米不到了。
170手,它也許已經就在門外了。
第196手——下完了。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對局世界消失,晴島鹿也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張望了下四周。
什么也沒發生,它已經走遠了。
“切,什么也沒發生嘛,搞得我一慌一慌的。”晴島鹿捂著胸口喘氣。
基本已經能實錘危機的存在了,在晚上下棋確實能遇到這些東西。
不過它為什么沒有直接找上來呢?
是因為發現正在對局的這倆人實力太強了,覺得自己惹不起?
也有可能這就是個幾率事件,就算晚上下棋,也只是一定幾率碰到奇怪的東西,畢竟晚上下棋的人那么多,總不可能大家都出事吧?
最不靠譜的答案,應該是手數不夠,它干脆就不來了。
一切的謎團都藏在黑夜里。
黑色的蝴蝶在夜空里撲騰著雙翼,悠悠劃過。
又過了幾天,八月十七號的下午,黃昏依舊神秘,街道的汽車噪音和建筑工地的聲音營造出白噪般的空曠感。
一張棋盤的兩側,西千彰正在與夜神國京的秘書對局,也就是他的管家。
之前夜神國京給的那一打紅酒已經消耗完畢了,感覺確實不錯,能明顯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的面容肌膚變年輕了一些。
根據口頭說明,西千彰再有相關需求的話,找這名管家就行。
只不過不是直接提貨,而是要和他對局一盤,還要求贏下他。
作為夜神國京的管家,實力自然不俗,但西千彰想贏他并不算很難。
點目完畢,管家笑著點頭:“您贏了,西千道策,您要的東西,已經在您家里的棋盤上出現了。”
“我家的棋盤上?”
“等您回家,就知道了?”
半個小時后,西千彰驅車回到家中,發現自家的棋盤上還真就擺著一打紅酒,正好十二瓶。
“這可真是”驚訝之后,西千彰苦笑著搖頭,撬開一瓶紅酒就是豪飲。
棋界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測,充滿了不可知論。
豪飲之后,他看了外界,看著月光之下這個城市,故事發生的舞臺,東京市。
最近一段時間的東京市和以往都不一樣,具體是哪些地方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但作為一名頂尖棋手,他的直覺告訴他最近不要下棋。
之所以會發生這種事,想必和他之前受夜神國京的委托,去擊敗一個奇怪的對手有關。
事到如今,他依舊不知道自己到底擊敗了什么,但他隱約記得自己擊敗對方的一刻,有門一樣的東西被打開了 八月二十號,隨著兩個頭銜戰的逼近,社會的討論度越來越高,幾乎每天的綜藝頻道都有棋手做客,和觀眾們談笑風聲。
中央區的高樓,夜神國京的宅邸中,同樣也舉行著一場說明會議。
能到場的九段成員都到場了,當然不包括年輕份子。
每個人都察覺到了最近棋界的變化,基本能確定夜神國京就是這一切的幕后推手,因此特地集體前來討要說法。
“請各位九段放心,等到年末的御城棋戰結束之后,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到那時我會封棋歸隱,把我所有掌握的秘密公開給各位,我的財富也將由充為棋界公有,我的運勢.也將交出去。”夜神國京鄭重地對所有人說,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此話一出,所有九段的質疑都堵住了。
“那你.....你就真的什么都不要?”有九段質疑。
“如果我能繼續保持年末御城棋頭銜戰的歸屬,我將主動放棄一切。”
“那如果失敗呢?”
“那我將失去一切。”夜神國京的目光掃過眾人。
他繼續說:“此外,我希望在這最后的四個月內,各位能遠離東京這座城市旅行的經費,全都由我來支付。”
八月二十七號,遠在日本地球另一端的地方,南美的某個窮鄉僻壤般的小城。
“啥玩意?你和我說九月一號就要開打那什么夢天堂頭銜戰了?”竹刀鍛接到這通消息后,震驚不已。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棋院員工的聲音:“沒辦法啊,這個消息最早是在八月七號公布的,我們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也不至于晚了二十天才通知我吧!”
“這您跑到那種地方去旅行,我們也很為難啊,所以您快點回來吧。”
“你也知道我在這種地方旅行啊!從這地方趕回去,怎么算都不是三天能趕得上的吧!”竹刀鍛一口血噴了出來,有種人在囧途的崩潰感。
但他很快靈機一動:“等等!我想到主意了,我可以通過長途電話來對局,報棋盤上的坐標點位,這樣一來我就算不在場也能下!”
“這咳咳,再見,祝竹刀先生您玩的愉快。”工作人員覺得再聊下去,會聊出更多奇怪的話題。
“等——”
嘟嘟嘟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側傳來。
“怎么樣,我們倆個還有救嗎?”竹刀鍛的同行伙伴說。
“沒了,除非現在從天而降一架直升機把我們接到最近的機場。”竹刀鍛將電話掛下,繼續戴上旅行帽。
他的同行伙伴,和科執光猜想的一樣,就是玄玉智上。
倆人并未約好要一起出來旅行,只不過在飛機上偶然遇到,索性就組隊了。
也算是一段有趣的緣分吧。
“向著下個目標前進!”竹刀鍛指向了遠方,索性將旅行進行到底。
八月三十一號的晚上,距離雙頭銜開戰只剩不到十幾個小時了。
棋院的附近,各大棋館今日的興致格外高漲,許多博彩一類的小盤口紛紛開盤,用于棋油子們撒錢一樂。
某個安靜的包廂里,一名低段位的新生代棋手和一名中生代棋手見面了。
“很感謝前輩您這么晚,還愿意陪我訓練。”新生代致謝道。
“明天就是開戰日了,我也得做足準備才行。”中生代棋手坐了下來,兩人開始對局。
“最近棋界好像流傳一個說法,說什么不要晚上下棋,聽上去怪嚇人的。”新生代說。
“這個啊,不要太擔心,我最近一直在晚上下棋,結果什么事也沒有,我身邊的朋友們也沒有中招的,你就當這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謠言,妨礙我們的訓練好了。”中生代棋手笑著說。
但隨著棋局的進展,倆人愈發覺得不對勁。
有什么東西在門外。
唰得一下,門被拉開了。
“喂,你們是什么人?”
很快,門被合攏,新的落子聲音在屋內響起,兩局棋同時進行。
沒過多久,棋局結束。
新生代和中生代棋手從房間內走出,看上去和平日沒什么兩樣,只是眼睛里多了一層黑暗的霧氣,動作也變得僵硬機械。
就這樣,九月一號的開賽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