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汽笛陣陣,一艘汽輪船緩緩的停靠在朝天門碼頭,這艘汽輪船是從涪陵過來的。
長江中下游早已斷航,所以,朝天門碼頭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和喧囂。
繁忙的十八梯上的棒棒們也比往日少了很多,寒冬臘月的,山城的氣溫其實并不低,但是由于空氣潮濕,經常下霧,氣霧彌漫,空氣中的濕氣是很大的。
所以,濕冷是一種極具穿透力的。
頭戴灰色的絨圓帽,上身穿著時尚流行的修身的呢絨大意,一雙小牛皮靴,手上再拎著一只巴黎最流行款的皮包!
霧氣籠罩下的山城,有一種宛若身在仙境中的感覺,俏皮活波的女子踏上碼頭。
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深呼吸一口氣,夸張的一聲“哇,好美城市呀。”
“良子小姐,這里就是山城了,我們到了。”高橋良子身后還有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他拎著一大一小兩個箱子從船上走了下來。
“謝謝你,丁先生。”高橋良子禮貌的微微一頷首,她的中文說的還是不錯的,就是聽上去有些怪怪的,“日本”味兒太重了。
丁先生訕訕一笑,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護送這位叫“良子”的日本女子前來山城。
此時中日交戰,一個日本人出現在山城,那是會引起騷動的,弄不好還會有生命危險。
老百姓可不管你只是個少女,是否無辜。
憤怒的百姓會把你撕成碎片的。
這里可不是靜海,老百姓見到日本人都要鞠躬行禮,否則,挨罵挨打都是輕的。
“高小姐,咱們還是在這里等吧,應該會有人來接咱們的。”丁海提醒一聲。
“嗯。”高橋良子自然明白的,來的時候,她已經被叮囑過很多遍了。
為了能見到父親,她才甘愿冒險過來的。
接人的是夏飛,他已經在碼頭上等候多時了,當一看到高橋良子上岸,他就注意到了。
只是,所在的位置隔得稍微有點遠,走過來還需要一兩分鐘。
“高小姐,是吧?”夏飛穿著很普通,混在街上的老百姓中間,基本上很難分辨出來。
“你是?”
“我是來接你的人,靜海的陳先生安排的。”夏飛一口道了出來。
“哦,謝謝。”高橋良子有些驚訝,來接自己的這個人年紀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一些,但是比自己沉穩多了。
“跟我走吧。”夏飛幫丁海拎了一只那比較小的箱子,然后領著二人往上走。
十多分鐘后。
三人來到一輛路邊的黑色的汽車邊上,夏飛打開后備箱,將行禮放了進去。
“高小姐,請。”
“我們這是去哪兒?”高橋良子上了車,疑惑的追問一聲。
“到了就知道了。”夏飛非常冷淡的回應了一聲,發動汽車,緩緩的駛上了路。
對于山城,高橋良子一切都新鮮的,她所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父親過去一直在中國的這座城市工作。
僅此而已。
這樣一座城市能吸引父親在這里工作多年,并且這么多年都沒有返回日本。
她很想知道,是什么樣的一座城市有這樣大的魔力能讓父親駐留在這里。
夏飛奉命,將高橋良子一行兩人接到了密譯室招待所。
“高小姐,這是你的房間,你先休息一下。”夏飛領著高橋良子去房間。
“對不起,夏先生,我什么時候可以見到我的父親?”高橋良子問道。
“很快。”夏飛不多說,隨即帶上房門出去了。
“報告!”
“進來。”
“主任。”夏飛推門進來,見到羅耀,立馬收起嘴角的那一絲翹起的弧度。
“人接到了?”
“接到了。”
“什么感覺?”
“涉世未深,像一朵白蓮花。”夏飛略微思考了一下,目光微微抬了一下道。
“根據她的資料顯示,倒也符合情況,還是要再觀察一下。”羅耀吩咐道。
日本人應該不會想到軍統會從高橋敏夫的家人下手,這可不是一般的難度。
甚至日本人都相信高橋敏夫早已被處決了,而對于他家里,為什么沒有通報。
這里面可能有消息滯后的原因,也有可能是高橋敏夫身份特殊的原因。
什么可能都是存在的。
但日本人一定不會花精力在一個已經被捕甚至“犧牲”的特工在國內的家人身上。
這才讓羅耀有了鉆空子的機會。
當然,如果沒有發現那張照片,那也是枉然,估計日本方面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即便如此,羅耀還是很謹慎,想要對這個高橋良子進一步觀察和確認。
“是。”
“拍幾張她的生活照,洗印出來,備用。”羅耀吩咐道。
一天后,十幾張高橋良子的生活照擺放在羅耀的家中書房的桌子上,照片上這個只有十八歲還不到的日本少女確實很可愛,也很漂亮。
笑起來很甜美。
“看什么呢?”宮慧端著果盆兒走了進來,看到入神的羅耀湊了過去。
“喲,這就是那高橋良子吧?”宮慧視線所及,看到桌上攤開的那十幾張照片,有正面,還有側面,甚至還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的。
“嗯,夏飛已經把人接過來了,住在招待所。”羅耀點了點頭。
“小姑娘挺漂亮的,比起我見到的很多日本女人來說,還真有些不一樣。”宮慧伸手取了一張正面照說道。
“她表現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一張白紙似的,純的跟一潭泉水差不多。”
“你是疑心病犯了吧?”
“干我們這一行的,有幾個沒有疑心病?”羅耀嘆了一口氣,他也不想去懷疑,可只要有疑點,就得慎重。
“不至于,如果這個高橋良子有問題,她來做什么,又是誰了派她來?”宮慧道,“你呀,就是想太多了。”
“也對,可能是我想太多了。”羅耀呵呵一笑,“讓夏飛觀察兩天再說,反正老田那邊也需要時間再吊一吊高橋敏夫。”
“行。”宮慧點了點頭,“那個,有個消息得跟你說一下,溫玉清昨兒個飛山城了,他夫人提前兩天到的。”
“為了經費的事兒?”
“應該是吧,也不知道是哪里傳出來的消息,說老頭子對密檢所近期的工作不太滿意,要削減經費,還有把削減的經費給我們密譯室。”宮慧道。
羅耀面色一凝“這是有人故意挑起我們跟密檢所的爭斗呀。”
“是呀,你覺得誰最有可能?”宮慧問道。
“密電破譯,誰不想掌握在手里,功勞不少,經費不缺,妥妥的實權要害部門。”
“我們的經費又沒有走特別渠道,都是局里發下來的,跟上頭沒有半點兒關系,傳這種謠言的人,也太惡毒了。”宮慧氣憤的說道。
“別理會它,關注就行,咱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羅耀道,前一陣子剛出風頭,現在,最好是低調一點兒,何況,他又不是沒準備。
什么是工作的主次他分的很清楚。
“那個奧斯本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決?”
“是他最近經常請假外出的事情嗎?”羅耀當然知道,遲安早就報給他了,但他并沒有處理,甚至連理會一下都沒有。
“嗯,他這樣下去的話,其他人會怎么看,密譯室的工作紀律還要不要了?”
“不要緊,跟下面的人說,他只是顧問,嚴格來說,我們跟他只是簽訂的用人合同,時間一到,他就得走人,只要他不泄密,不做違法的事情,不用管。”羅耀吩咐道。
“你這是放任自流了?”
“總有一天,他會離開的,難道離開了奧斯本,我們就不破譯日本人的密電碼了嗎,他沒那么重要。”羅耀嘿嘿一笑。
宮慧瞪大眼睛,她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原來這個男人早就預謀了。
還有一點,他沒說出來,那就是奧斯本越是懶散,對密譯室來說,越不是壞事兒。
徐貞身上的懷疑越來越大了,只是還未抓到確切證據,不好動手罷了。
他倒想看看,這個女人的戲份這么好,背后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他跟那個美國人斯威兒合伙走私,每個月掙不少錢呢。”宮慧道。
“你也想做這個生意?”
“那得有門路才行呀。”
“這個生意可以做,不過現在做已經晚了點兒。”羅耀道,“咱們沒必要去做這種容易讓人抓住把柄的事兒。”
“可是現在做正經生意不掙錢呀?”
“普通人做正經生意,那是需要付出額外成本太多了,我們不會,我們至少能保證一部分合理利潤不會被別人拿走,這就足夠了。”羅耀道,“對了,我跟李孚提過,把日耳曼大廈一樓租了下來,想到做什么了嗎?”
“那么大空間,你不會是想做餐廳吧?”
“咖啡屋,我要開一家山城最大,最好的咖啡屋。”羅耀微微一笑,“喝得起的咖啡的不是有錢人,就是有小資情調的年輕人,或者那些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我們不掙普通老百姓的錢,我們掙這些人的錢。”
“暮色嗎?”
“沒錯,我的新咖啡屋的名字就叫暮色,跟在江城的那個名字一模一樣,裝修風格也要類似。”羅耀道。
“你是沖著雨宮慕去的吧?”宮慧眼波一轉,馬上就猜到一種可能。
“那只是捎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