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詠霖離開之后,整個宴會廳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一時半會兒,還真沒什么人動彈。
又過了一會兒,趙玉成第一個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大步流星往外走了。
徐通緊隨其后站了起來,跟著趙玉成一起往外走。
趙玉成的老戰友杜啟也隨后站了起來,一起往外走。
接著,陸陸續續的每個桌子都有一些人站了起來,基本上都是之前沒有低過頭的人。
他們或是心里沒鬼,或是心里有看法但是為人謹慎,藏在心里面不曾說出口,所以自覺沒有任何問題,跟著就走了。
這部分走掉的人也就一百二三十人。
剩下的人全都坐在座位上如坐針氈。
有些人惱恨自己管不住嘴巴。
有些人驚恐于蘇詠霖將要做的事情。
有些人則是純粹的在思考蘇詠霖這個時候做出這種表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還有些人則是純粹的對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感到不安,一時間沒想著要走。
比如張越景,比如蘇絕,兩人都沒離開。
他們沒有任何對蘇詠霖這一政策表達不滿的地方,硬是要說有問題,無非是蘇海生喝醉了以后口無遮攔的時候他們沒有及時向上級匯報蘇海生的不良思想動向。
但是問題提在于這是問題嗎?
他們不覺得這是什么問題。
他們擔心的,是蘇詠霖這一表態之后對整個大明國頂層統治集團的影響,以及蘇詠霖到底是通過什么渠道掌握了大家的思想動向的。
是有人告密,還是天網軍已經無孔不入,滲透到大家身邊的方方面面了呢?
張越景越想越覺得滲得慌,有點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他忽然想起了蘇詠霖發動的三次大清洗,因為他都不在中都,而在河南和其他地方帶兵,所以完美的躲了過去,但是現在想想,蘇詠霖從來都不是一個只顧著理想的人。
他也是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強悍戰將,有著殺人不眨眼的一面。
這一次的警告,不僅是冰冷冷的,同時,還有著一絲絲的殺機。
之前,他從未主動把刀對準自己的同志,可這一次,情況似乎完全不一樣了。
他看了看同樣面色凝重的蘇絕,壓低了喉嚨,低聲道:“這些事情是你告訴主席的?不然海生不可能第一個被主席點名啊。”
“怎么可能,又不是造反,他要是敢造反,我一刀剁了他,但是酒瘋子說胡話,我還能當真啊?”
“那怎么被主席知道了?難道是蘇…”
“別追究。”
蘇絕打斷了張越景的話。
其他人不太清楚,但是他們這群一起長大的老人還是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和他所做的事情的。
想著那個讓他覺得不愉快的名字,蘇絕緩緩道:“有些事情當作不知道就行了,反正咱們行得正,坐得直,就算有什么風波,也不可能沖著咱們來,放寬心吧。”
“也是,但是海生…”
張越景一眼看向蘇海生,頓時不說話了。
因為他看到蘇海生正在用充滿了猜疑的眼神注視著他。
蘇絕跟著一回頭,一愣,也被蘇海生用同樣的眼神盯著注視了。
隨后蘇海生在兩人愕然的注視下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轉移視線,沒理睬他們,快步離開了宴會廳。
直到蘇海生的身影消失在了宴會廳門口,張越景和蘇絕才十分驚訝的趕快站了起來,追著蘇海生的腳步就跑了出去。
可是追到外頭,已經看不到蘇海生的蹤影了,他們連忙跑回臨時休息的大院落里,在蘇海生的小院子門口,被蘇海生帶來的衛兵攔住了。
“二位將軍請留步,司令有命令,說無論是誰都不見,他要寫檢討。”
“你跟他說,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蘇絕皺著眉頭正色道:“你告訴他讓他不要那么激動!我們什么都沒有告訴別人!這個事情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們也很意外!”
衛兵露出了費解的神色。
“很抱歉,二位將軍,您二位說的,我不懂,我只知道遵守命令,司令的命令是不讓任何人進去。”
蘇絕看了看張越景,張越景皺著眉頭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罷了,那么我們就不打擾他了,你還是轉告他,這件事情與我們兩人無關,究竟是怎么回事,讓他自己琢磨,還有,轉告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衛兵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會轉告司令的。”
“恩。”
點了點頭,張越景就拉著蘇絕離開了。
“我不覺得海生猜不到這個事情和我們是無關的。”
蘇絕四處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皺眉低聲道:“旁人不知道,我們這幫老伙計還不知道嗎?蘇隱從十四歲開始就神出鬼沒,常常見不到人,和咱們的關系也越來越淡,他這種人,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覺得奇怪。”
張越景搖了搖頭,也四下看了看,見周圍的確沒人,便嘆了口氣。
“現在討論這些是沒有意義的,海生只是在氣頭上,一時半會兒想不通,等他冷靜了,是能想通的。”
“就怕他想通了也會從此對我們心存芥蒂。”
蘇絕更是嘆息不止,低聲道:“我是真沒料到最后居然來了這么一出,我也沒料到居然有那么多人對主席的政策不滿,這太出乎我的預料了。”
“我更擔心的還不是這個。”
張越景微微嘆息道:“如果主席一直都是皇帝,我想根本就不會有這樣一出,可問題就在于主席并不想一直做皇帝,他根本也不愿意做皇帝,并且,他也不允許其他人高高在上,忘了本。
當下,很多人的確是膨脹了,他們手握重權,在很多部下的吹捧聲中逐漸失去了曾經的自己,逐漸把自己看得比一切都重要,而這恰恰是主席不能容忍的,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出。”
“忘本啊…”
蘇絕搖了搖頭,低聲道:“瞧著宴會廳里那些人的模樣,我估計忘本的人不在少數,咱們還是謹言慎行吧,對于這些事情,以后咱們要格外小心,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辭。”
“也只有這樣了。”
張越景點了點頭,開口道:“之前我和主席談話,他提到了封建大家長的事情,說現在有些高層官員已經漸漸開始把自己放在一個大家長的位置上,對于民眾的奮起感覺受到了冒犯,所以才有如此的舉動。
我本以為就算是談話,應該也是圍繞著封建大家長式的做派搞一次談心類別的談話,沒想到居然如此尖銳,直接有種要發動整風運動前兆的感覺,一點余地都沒有留下來。
老蘇啊,我覺得情況越來越不對了,我本以為兩場大會的召開應該是新的建設時代的開始,可是現在來看,我總覺得這反倒是我們內部要出問題的開始,你說呢?”
1秒:m.motan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