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孔拯會談之后,中都的一切事務有條不紊的繼續下去。
在蘇詠霖主掌的總務局的主持之下,燕云之地正在以相當快的速度正常化,蘇詠霖派出的官吏們正在燕云大地上竭力地奔跑著。
而這段時間之中,南方戰區也發生了一系列事件、光復軍的南部戰區也沒有停止前進。
張越景作為河南兵團司令官、南京路戰區最高軍事負責人,在攻克開封以后并沒有忘乎所以,他依舊保持冷靜、緊張。
奉蘇詠霖的命令,河南兵團繼續向南,奪取整個南京路。
于是他命令周至往洛陽方向進攻,奪取河南府,若是可以的話,可以相機行事,進一步進取潼關,把住進攻關中的大門。
接著又命令陳喬山帶領軍隊往東南方向進攻,不要放跑了那一帶的金軍。
他自己則帶兵往南部大舉進攻,一路攻城略地,壓縮南部金軍的生存空間。
這一軍事行動十分順利,各地金軍兵敗如山倒,不能阻擋光復軍南下的兵鋒。
張越景于四月初三進駐蔡州汝陽縣,在這里得到了陳喬山的匯報,說他在亳州的譙縣和宿州的符離縣遭到兩次規模不大的抵抗,其余各縣全部投降,本地人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態度恭順。
隨后,張越景開始在邊境各州布置防務,統計金軍留下來的各項物資的數量,一一登記造冊。
至此,光復軍完成了對南京路金國勢力的驅逐,占領了南京路,實現了對南京路的控制和統治,并且開始在南京路安排一系列的光復軍政策用以改變南京路的現狀。
此時是四月份,兩年前的四月份,光復軍大起義正式開始。
兩年間,光復軍完成了華麗的轉身,從地方造反起義集團,升級為了地區強權集團,再到如今的地區霸主集團,實現了整個集團的三連跳。
曾幾何時,張越景幻想過真的有了這樣一天他會多么多么的興奮,多么多么的激動,可當這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對于這些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
他并沒有感覺到這些是天上掉下來的,他只知道這是他和整個光復軍歷經千辛萬苦一刀一槍拼出來的,理所應當的。
他想要立下更多的功勞,獲得更大的業績,現在所擁有的這些已經不能滿足他了。
他要繼續前進,繼續戰斗。
而這一次的目標,顯然轉向了南宋。
張越景在此之后得知蘇詠霖已經包圍了中都,燕云攻略十分順利,金軍無力抵抗光復軍的北伐,兵敗如山倒,金國覆亡就在旦夕之間。
金國完了,誰是敵人?
根據蘇詠霖的指示,他需要面對的敵人當然是南宋。
蘇詠霖把他留在這里并且組建河南兵團的原因就是為了對付南宋。
所以他開始廣泛收集南宋方面的政治軍事情報,為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怠,總歸要率先收集一波情報才是。
而當光復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拔除金軍根基并且準備展開對南宋的情報作戰的時候,南宋在干什么呢?
從完顏亮開始出兵到光復軍發起反擊的這半年之中,南宋有什么出人預料的舉動嗎?
這半年中,南宋做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下令邊境各州府進行戰備審查,對荒廢已久的軍事操練要重新抓起來,要把軍隊重新錘煉一下,變得厲害一些,順便派人去北邊打探消息,探探光復軍和完顏亮對決的勝負。
第二件事情,就是吵架。
相比起來,第一件事情做的四平八穩,沒什么波瀾,還是第二件事情更加引人注目,這也是整個完顏亮南征期間南宋朝廷的主流。
所謂的吵架,當然是兩個不同派別勢力之間的吵架和對決。
放到南宋朝廷里,自然是主戰派和主和派這兩個大而化之的概念團體之間的爭風吃醋啊不,吵架。
其實真要細細劃分,主戰派和主和派的概念是不夠用的,主戰派里還要區分積極防守派和激進北伐派,主和派里也要區分消極防守派和干脆的金國是我爸爸派。
不過在主和派與主戰派之間分出勝負之前,他們彼此還是可以容納內部的不同意見一致向外的。
至于斗倒對方之后的內部爭論,可以稍微往后放放,眼下最關鍵的還是戰與和。
兩派之間的爭論從完顏亮要求南宋出兵北上協助作戰的時候就開始了。
等完顏亮正式開始南征、與光復軍開戰了,兩派的爭論就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幾乎要從口頭爭論升級到肉搏狀態。
原因無非是金國動用了過于強大的力量南下征伐光復軍,使得南宋朝廷失去了安全感,覺得那么大規模的軍隊肯定不僅僅是用來對付光復軍的,這幫家伙肯定想著得隴望蜀呢!
出于對自身安全的極大恐慌,趙構不得已聽從了陳康伯等人的建議,把南宋最能在軍事上說上話的老臣張浚從流放地召回臨安。
趙構打算好好跟他聊聊目前的情況,商量一下對策,萬一金國爸爸真的要來打他屁股了,他該怎么辦。
事情到了這個關頭,湯思退等人顯然不能給趙構帶來任何的安全感,趙構有理由懷疑完顏亮要是真的來了,湯思退等人會比他更快投降,搖身一變成為大金忠臣。
而趙構身為宋國皇帝,怕是就沒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陳康伯就是切中了趙構的這一擔憂,拿魯肅勸說孫權的故事勸說趙構,讓趙構意識到一旦真的打起來還打輸了要投降,那么自己的待遇絕對不會比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要好。
趙構把這句話聽到了心里,覺得他認完顏亮當爸爸可以,但是完顏亮當爺爺、他當孫子實在是有點過分,于是就聽從了陳康伯的建議。
消息傳出去,主戰派聲勢高漲,紛紛感覺美好的未來就要到來了。
主和派則是如喪考妣,感覺世界末日就要到來了,得提前準備棺材,到處宣揚和金國開戰就是在自取滅亡。
湯思退、沈該兩人對此懷有深切的戒備和反感,多次上表趙構請求不要讓張浚回來。
但是被陳康伯說動的趙構覺得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這些言必提我大金天下無敵的家伙身上是不靠譜的。
十幾年來,隨著紹興和議的簽訂,朝堂上主和派勢力很強,完全壓倒了主戰勢力。
若是金國不想南下,那么繼續下去也無不可,但是眼下金國大軍南下了,情況就發生改變了。
作為帝王,不能允許朝堂上完全被一個勢力派別掌控。
主和派如此強勢,總要把另外一群人引入朝堂和他們打擂臺唱反調,如此,才能保證皇帝的安全。
到時候完顏亮如果不南下,那就一切照舊,如果完顏亮準備南下了,那就立刻無縫切換到主戰派主導的朝廷,準備無奈之下的一戰。
真要到了那種時候,陳康伯是文臣,沒有軍事背景,派不上大用場。
樞密院的現任主導人王綸、葉義問和周麟之也都是半路出家的文臣,沒有軍事斗爭經驗,也不能依仗。
整個朝廷偃武修文十幾年,紹興初年閃亮的將星們已經全部故去了,不熟悉軍事的人太多了,熟悉軍事的人太少了,縱覽滿朝文武,可以期待的只剩張浚。
所以張浚必然回歸,湯思退和沈該阻擋不了,秦檜復生也阻擋不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趙構進行了一波政治上的微操,把流放至偏遠地區的張浚召入臨安商議軍國大事。
張浚聞訊,欣喜若狂,緊趕慢趕,于紹興三十年正月初三抵達了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