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問題上,老胡還真不是說說的。
就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神助一般,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里,老胡就好像是扒到了地鼠窩一樣的,乒乒乓乓的從那一大堆破爛中扒出了不少的家什。
其中有許多是只有拇指大小,銹蝕的已經是化作了銅綠色的青銅箭頭。
盡管說已經是變成了這樣的顏色,但整體上這些個箭頭還保持著金屬該有的堅硬。而不管怎么說,這是要比那些個木頭、骨頭都要更具殺傷力的一種武器,所以根本就不用盧修提醒的,明日香就已經是眼疾手快的拾掇了起來。
為了堵住老胡的嘴,明日香還故作感激的對著老胡甜甜一笑。
“謝謝胡叔叔,這些東西可是能幫我一個大忙呢?”
老胡要這些箭頭本來就沒什么用,畢竟也沒有人趕著趟的送他一把大弓玩。再加上明日香嘴甜的都已經是開始叫他叔叔了。他自然也是不好再小氣,干脆就是大手一揮。
“都拿上,反正老子也用不到。不過丫頭,你叔我可先跟你打個招呼啊,你自個用可以,可別便宜了別的家伙。就那家伙小氣吧啦的勁頭,老子就算是爛在兜里的都不打算便宜了他。”
這是氣話,盧修可以肯定。畢竟總不能說真要是到了關鍵的時候,你老胡手里還捏著個大殺器的舍不得掏出來吧。所以,他是一點都不在意老胡此刻說了些什么,反而還是暗地里對著明日香示以眼神的,讓她直接答應下來。
反正又不會掉一塊肉。這種現成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對此,明日香自然是從善如流。而也不是看不到她和盧修之間的眼神交互,老胡啐了一口,就只能是在嘴上罵罵咧咧道。
“你這丫頭,早晚有一天會讓這孫子給帶歪嘍。”
明日香光笑不說話,盧修則完全是在冷眼旁觀。這種小丑好像只剩下自己的感覺讓老胡只覺得一陣胃疼。也是有些眼不見為凈的,他就開始把目光放在了剩下的那堆家什上。
拋除掉那些個箭頭,剩下的東西里最多的是一種看不出形狀的半成品。清除掉上面的銹蝕之后,也只能是和銅錠沒有什么區別。老胡還沒有那種鐵匠的手藝,能夠來一個廢物再利用。所以這些東西最多也只能算是個擺設。
當然,也不完全是擺設。老胡的運氣好也就好在這里的,因為他在剩下的家什中還找出了兩根銅綠的矛頭,以及一柄狹長但是卻依然鋒銳的長劍。
矛頭是那種通體寬扁筆直,中部起脊,直刃長鋒的模樣。賣相上比不了盧修手里的這把青銅鈹,但不論是制作之規整,還是保存之完善,似乎都不是什么大的問題。
而且和盧修手里的這把青銅鈹不同的是,因為長矛是以矛筒作為固定的方式,只需要找一根大小合適的木棍往矛筒里一插,再鍥入一根用來固定的木鍥,就可以立刻投入使用。
而盧修手里的青銅鈹作為一種類似于短劍構造的長兵,恐怕光是槍桿的制造都要耗費上不少的功夫。
想明白了這一點,老胡頓時覺得心里好受了許多。而更是讓他喜上眉梢的則是,那柄長劍的堅固和銳利。
幾乎和之前的青銅鈹是一樣的情況,那種劍身是黯淡青銅,但邊緣劍鋒卻隱約泛白的亮白色澤足以證明這把秦代長劍的歷久彌新。而和之前那把青銅鈹不同的是,這把長劍可是一柄標準的秦代長劍。
劍身足有八九十公分長,尖細的劍身如同柳葉。輕敲一聲,可謂是余音不絕。
雖然說握柄的地方因為木質的腐爛以及青銅的銹蝕而變得有些喇手。但老胡是全然不怎么在乎的,握住劍柄就嘗試著左右揮砍了起來。
呼呼的風聲讓老胡越發的歡喜,手上把玩之余的忍不住在劍鋒上一拭,當即就是一道細密的血線滲了出來。
這讓老胡不驚反喜,立刻就是眉開眼笑的嚷嚷道。
“好寶貝,真是好寶貝。有了你誰還稀罕那根短的!”
“那啥,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這東西就算是再怎么保存完好,那也是擱外面風餐露宿的放了兩千年。那銹跡都還沒有理干凈的,你這么玩小心得破傷風啊!”
“你他娘的不早說...”
突然想起有這么一種可能的,老胡當即就瞪大了眼睛,連忙的就把割傷的手指放到嘴里吸溜了起來。
這概率沒那么大。畢竟也只是一個細微的小傷口而已。而盧修這么提醒他也不單純是一片好心,更多的還是為了稍微的打擊報復一下,以緩解自己內心里那種酸溜溜的情緒。
剛剛還覺得這是天賜良緣,但現在他卻已經是開始后悔,之前把話說的太滿了。
這要是稍微有了點轉圜的余地,那現在說不準還真可以撈到一點其他的好處。但也正因為是之前話說的太滿了,以至于他現在反而是拉不下這張臉來的去說些服軟的話。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是哼哼唧唧的,酸溜溜的說道。
“可以啊,老胡。你這絕對是入錯了行啊。這要是搬山倒斗的有你這么一號人物,你現在也不至于說才混成這樣。”
“怎么說,你覺得我能靠那種倒斗的手藝混成個有頭有臉的角色?”
雖然感覺盧修這是話里有話的,但興致上頭的老胡還是忍不住的問出了聲來。而這也算是落入到了盧修刻意布下的圈套,他當即就咧開了嘴的露出了一副惡劣的笑容。
“沒。我只是覺得按照你這發掘文物的運氣,但凡是讓你在這行當里混個幾年,你都絕對能混成一個上新聞的大人物。到時候就算是不吃上一顆花生米,那恐怕也是最少幾十年起步的水準...怎么樣,這夠看得起你了吧。”
“你給我滾犢子,有多遠滾多遠的那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就不該嘴欠的問你這一出。”
老胡狠勁的翻了個白眼,要不是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他甚至都恨不得一把把手里的寶劍給甩到盧修臉上去。
盧修心里其實還真有這種看他會不會一時沖動把劍扔過來的念頭。但可惜,老胡似乎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并沒有讓他得手的意思。而這也只能是讓他在心中那么惋惜一下的,然后就只能是轉而說起了正事來。
“行了,你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現在確定這地方是我說的冶鐵作坊無疑了,那么你倒是給老子證明一下,這里面也有你說的那個存木頭的地窖啊。”
“你急什么,趕著大號啊。”
老胡嗆了一句,打算今兒個一整天都要和他不對付一陣。但他這話剛說出口來,盧修就呵了一聲的,然后有些無所謂的說道。
“我倒是不急。不過我可提前跟你說啊,咱們這后頭可還是有事要做的。你在這多耽誤一分,咱們就要晚回去一陣。這要是一直耽誤到天黑還沒有把事情忙活完的,你可別賴在我的頭上。”
這話剛一說出來,老胡也是立時從那種沉醉的欣喜中清醒了過來。
這個時候,他意識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那就是手里的寶劍并不能讓他在那個有些陰氣森森的村落里有太大的安全感。要論安全感,還是頭頂上這個煌煌的太陽來得更足一些。而考慮到了這些,他也是立刻的就轉變了自己的態度。
“這種正事你也不早點提醒我,這要是耽誤了大家吃晚飯可怎么辦?我看你啊,絕對是被這些個寶貝給糊了眼了!”
這熟練的倒打一耙的功夫讓盧修干脆的就捋起了袖子。而自覺自己并不是怕了他,只是單純的覺得不適合在這里浪費時間的老胡則是一縮脖子的,當場就找了個由頭的回避了起來。
“讓我看看...既然船塢是和作坊放在一起的。那么地窖的方向也就應該是在這附近的才對。要存放能夠充當龍骨的木頭,這地窖的大門肯定也不會小到哪里去,所以,找一找...”
有道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讓兩個全無頭緒的人的在這里摸索,肯定是摸不到一個門路。但如果是有這個經驗和認知,并且能夠把其中線索串聯起來的人,那找尋一座封存的地窖,真的不是什么難事。
老胡用一根長矛當做工具,圍著既是船塢又是冶鐵作坊的大屋一陣摸索的。到底是在一塊光禿禿的,貼近大屋的土層里摸索出了一個大概來。
“應該是就在這里!”
這是一個有些凸出的土坡。而也是憑借著這個高于地表一定幅度的角度,老胡才大致的判斷出,這就應該是那個地窖入口的所在。
因為和尋常農戶用的那種地窖不同。農戶的地窖主要是用來作為儲藏,其大都是為糧食以及生活用品準備的,充其量百十斤的分量,對于常年勞作的莊稼人來說最多也就是肩一扛手一提的功夫,根本不用在意地窖開口的方向。
但這種儲存龍骨巨木的地窖則不同。那里面存放的都是實打實的原木,少說也是個小千百斤的分量,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能扛得動的。而要像是農家地窖那樣,把一根巨木筆直的豎放進去,再給拿出來。那更是費了老鼻子勁的事情。
手藝人誰會這么為難自己。所以,這種地窖往往會選擇一個足夠傾斜角的開口,甚至還專門留有足夠幾人并肩同行的步道。這就導致,它的入口幾乎必然會高于地表。而依照周圍的地勢來看,似乎也沒有比這更加符合條件的選擇了。
老胡是存著一個賣弄的心思,同時也是賭上了自己的名譽。
“除了這里,再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我敢打賭,只要把這里的土層掀開一層,絕對就能看到地窖的入口!”
這要說錯了,他肯定會被盧修嘲笑上好一陣子。但眼下這個情況,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研究和判斷。
當然,盧修這個時候也會選擇相信他這個專業人士。最起碼在鬧出烏龍之前,他不打算唱任何的反調。
“那還等什么,動手啊。別磨磨唧唧的了,你直接說從哪里開始就行了!”
在這個時候,他就是個賣力氣的。而有著這個覺悟的他也是適時的捋起了袖子。
對此,老胡只感覺是壓力山大。這要是搞出了烏龍來,他可說不準就要和這個大胳膊掰掰腕子了。
心里面求了一嘴媽祖娘娘,希望她老人家保佑自己不鬧出笑話。老胡也是咬了咬牙的,指著土坡傾斜角更大的一面就這么說道。
“就這,刨開看看,這應該是門的位置!”
“得嘞!”
盧修一矛插進了土層里,使足了力氣一掘,大塊的泥土伴隨著野草的根系當即就紛紛的剝落了下來。
而好懸是沒有出乎老胡所料的,一扇被封存起來的木質大門也是在這個時候顯出了端倪。
厚實的大門多少有些朽爛的痕跡,但或許是因為足夠厚實的緣故,到底還是留了個底子。這讓老胡頓時欣喜若狂,而也就像是工頭指揮著農民工一樣的,他嚷嚷著就對著盧修叫喚了起來。
“就是這沒錯,還愣著干什么,加把子力氣啊!”
這是心里有譜,腰桿子也硬了的一種表現。而看在他的確是蒙對了一籌的份上,盧修也是懶得和他計較的,當下就越發賣力的刨起了土來。
說成是人肉機器也毫不為過的,在沒有趁手工具的情況下,他愣是靠著一膀子蠻力將這足有一丈高的土坡給整個的刨了開來。
大片的泥土伴隨著他的動作從門板上脫落,不消多時的就已經是在地面上堆積了厚厚一大塊。而眼看著大門就這么一點點的展露在自己的面前,老胡也是按捺不住興奮的,伸手就開始對著大門推攘了起來。
古朽的木門可擋不住他這樣的憨貨。咵嚓咵嚓的,整個大門就碎裂崩解了開來。
一股子腐朽的氣味撲鼻而來,老胡被沖的忍不住咳了幾聲的就打算直接往里鉆。
他是真想要親眼看看,兩千年前老秦人儲備起來當船只龍骨用的木料到底是個什么模樣。但他剛剛邁動這個步子,盧修卻是一把從后面把他給拽了回來。
“你腦子抽了?不要命了。這種地方你也敢直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