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是一個動作。”
“指的是人類通過‘書寫’這個過程,將‘實體’轉化為‘符號’的這個過程。”
“而靈能天賦上的寫,也與之類似——”
“通過寫這個動作,我們靈能者,完成了從‘文盲’到‘文人’的轉化。”
“這個過程,并不是通過‘轉化’完成的,而是通過‘覺醒’實現的。”
“所以像是椿那樣,把你打個半死,固然有概率讓你意識到靈魂與肉體的夾層,從而成為‘靈能者’…”
“但說白了,那不過是一種‘卡bug’,真正的靈能者,幾乎都是通過自身異常純粹的意志,改寫了現實之人——”
“換句話說,就是‘學者’。”
優的說法非常地含糊。
但卻非常符合靈能者給人的感覺——
不如說,優的描述,已經是林懷恩找過的各種說法中,最清晰的那個了。
這主要是因為,他能夠理解優口中的“物質即能量”。
雖然早在地下城出現之前,靈魂就存在于人類身體中的這個說法,對他來說,有點過于刺激了。
但“物質即能量”卻并不是什么新奇的理論。
在我看來,物質與其說是物質,倒不如說是一種‘有結構的能量’,它和大海上掀起的浪花沒有區別——
“因此,如果將人體整個視作一種‘有結構的能量’,那么‘靈魂’,也不過是一種‘有結構的能量’…”
“如果‘靈魂’與‘意識’,是發動靈能的關鍵…那么本質上,肉體也可以被視作靈魂的一部分。”
“而運用地下城內的力量,靈能者應該能夠以靈魂驅動精神力,改變身體的能量結構…”
“也就是半精神體化——”
“而這就是寫。”
一開始,林懷恩覺得很困難。
他怎么也無法將物質能量化,和靈能結合在一起。
直到他換了種思路,將物質能量,作為第一前提考慮。
然后他豁然開朗——
“說白了,寫的本質,和火球術沒有區別。”
“火球術是以魔力驅動熱量制造爆炸。”
“而寫,就是以靈能,驅動物質轉化為精神體這種特殊的能量。”
“如果再不能理解,就考慮將原子間的作用力拆散吧——”
“讓它們彼此疏離,但仍舊在空間中維持著物質的結構,但彼此間的縫隙卻仍舊能讓子彈這類的實體物質穿透而過…”
林懷恩逐漸明白過來,掌握在探險者與靈能者手中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一種多么不可思議的存在——
“武士刀與突擊步槍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唯一決定它們差距的,是結構。”
林懷恩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手心中微弱的銀光,看向天水優:
“我懂了。”
“寫的本質,是靈能全新的運用方式。”
“既然,靈能技巧,連別人的技能都可以模仿,自然可以模仿我們體內的各種化學鍵與微觀粒子作用力——”
“無論是強力,弱力,電磁力,它都可以取而代之。”
“在拆散它們的同時,維持基本的物質結構不變。”
“差不多了。”
聽到林懷恩的解釋,優點了點頭:“只剩下最后一點——”
“想要完成寫,就必須做到拓嗎…”
林懷恩看著手中的銀光,閉目思考著。
天水優幫他帶進了靈能天賦的大門,接下來就必須通過他自己的修煉才行了。
寫固然很強力,但普通的寫,會出現無法復原的情況。
比如說被《星鹿森》轟飛半個身體的西格爾。
這時候就需要用到拓寫機制。
換句話說,在靈能者看來,將物質間的分子作用力拆散,只是覺醒靈能天賦,成為“學者”的第一步。
“一旦能夠將分子間作用力拆散,那么靈能者們就會面對特修斯之船的問題——”
“換句話說,組成身體的分子(物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物質的‘結構’。”
換句話說,即便林懷恩的腦子都被打碎了,只要在寫被解除的那一瞬間,從身邊的空氣中,抓取一些基礎粒子,組成新的身體,那么他就是原本的林懷恩。
而這就是拓。
“拓是寫的過程中,消耗力量最多的一環。”
“換句話說,如果靈能者在寫的過程中,沒有受到損害,就可以反復寫上十幾次。”
“一旦身體受到致命傷,就要動用大量的靈能,進入拓的狀態,修復身體。”
“而大部分靈能者,拓上一次,就近乎半死了,更不要說拓上三次了…”
越是了解寫,林懷恩越發意識到椿是種什么樣的怪物。
天水薰與天水優,都說椿天賦高的原因,倒是不言而喻了。
而林懷恩試了好幾次,才有些無奈地發現,在靈能天賦上,他確實和普通人差不多。
“勉勉強強,三天一次吧。”
林懷恩感受著寫的狀態:“幸好,只要覺醒了靈能天賦,至少都可以拓上一次,唯一的區別就是副作用有多嚴重,事后要休息多少天了。”
“這是靈魂的特質決定的。”
對于寫的這個特征,優是這么解釋的——
“哪怕是將靈能消耗一空的靈能者,也可以用解除寫的方式,拓回生命。”
“這應該是因為,我們能夠動用的靈能總量是不變的,而拓使用的是意志之海里的最底層那部分能量,而普通的靈能技巧,使用的只是意志之海表層掀起的一點點波瀾——”
“兩者的總量不可同日而語。”
“換句話說,就是本我與自我嗎…”
林懷恩點了點頭,明白了優的意思。
拓的本質是“求生欲”。
而寫是建立在“生存”基礎上的“高級需要”。
換句話說,就是靈魂只有在確認靈能有充足的余量,用來拓之后,才會允許探險者用多出來的那部分靈能,進行寫。
“所以,在將灰青之怒重鑄之后,你終于也把寫給掌握了?”
從天水優那里離開時,林懷恩又在走廊上遇到了原夕暮。
按照少女的意思,林懷恩作為和她關系最親近的靈能者,在她的星盤中,是非常清晰的存在。
換句話說,就是她愿意,隨時都可以制造出和林懷恩相遇的“巧合”。
“在通靈師的認知中,人際關系、事情發展與因果率,都是類似于棋盤上的棋子,只要移動星象,就能得出確切的結果。”
對于林懷恩的疑惑,少女是如此解釋的:
“不過這種機會不常有,要看難度與機會——”
“有時候,我們能夠很輕易地把握到‘能行!’的瞬間。但更多的時候,還是看著宛若一團亂麻的星盤抓瞎。”
“不過,像是制造和你相遇的‘巧合’,尤其是涉及我自己的時候,就很容易。”
少女抱著膝蓋,這次她準備了毯子,應該不會再被凍感冒了。
“…不過你既然具備這種能力,是不是也可以通過操控星盤,讓敵人主動自殺?”
林懷恩想了想,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理論上是這樣。”
原夕暮點了點頭:“所以大部分靈能者身邊,都會有一位通靈師,避免他們在其他敵對通靈師的干涉下,在不知不覺中栽進坑里——”
“不過通靈師也有等級,和我同級,甚至跟我差不多等級的通靈師都無所謂,那種類似安希言的大占星師,即便操控了你的命運,我也看不出來——”
“畢竟像她那樣的大占星師,都是左右一整個國家的命運走向的存在。”
“…換句話說,那些沒有‘大占星師’的地下城協會,豈不是很慘的存在?”
林懷恩思考著,突然有了種不太好的預感。
“篠原家的大小姐,想要見我?”
第二天一早,林懷恩就在自家客房外面,遇到了天水優。
“是。”
少年少見地穿上了正裝:“香取姐比我大一歲,比柊姐小一歲,應該是想為五彩鹿的事情,向你道歉——”
“因為你的原因,篠原的代家主篠原隆造被迫下位,香取姐也從軟禁狀態被釋放了出來。”
“看來因為我救你一命,導致的蝴蝶效應還蠻大的,”
林懷恩有些調侃地說道。
卻不想天水優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林懷恩一開始還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結果待他收拾好裝備,走出天水館的大門時,才大吃一驚——
“恭送天水一心流大師范天水優大人,與白日竊賊探險者隊長林懷恩先生,前往篠原寒舍!”
門口整齊地矗立著一排排的東京都武士。
而林懷恩之前見過的日暮等人,也夾雜其間。
治好了礦石癥的日暮藏人一臉精干,井井有條地指揮著天水館的其他“食客”,與篠原家的家臣們打著交道。
而看著這樣的景象,林懷恩吃驚極了——
“日暮他們這是…”
“日暮先生本來就是家父的追隨者,現在他們恢復了健康,自然也就重新成了天水館的簽約者。”
天水優平靜地回答道。
之前看來溫柔靦腆的神情,如今看來,已經有了種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勢。
坐著篠原家派來的黑轎車車隊,林懷恩與天水優一起離開了澀谷,前往了千代田區。
這里是東京都的政治中心,與旁邊的港區與中央區一樣,都是位于凈化圈內的上層區域。
林懷恩看著車隊駛上高速公路,然后駛進了由裝甲警察守衛著的上層區閘口,心中充滿了驚訝——
“那就是用地下城技術制造的外骨骼?”
“對,在無注冊探險者大量泛濫之后,普通的警用裝備已經無法應對東京都惡化的治安情況,所以我們從紐約協會引入了自動化鎧甲的制造技術,這樣身為一般人的普通警察,也可以對抗無注冊探險者中的敵對分子了。”
“看來…我們似乎是到了不得了的地方呢。”
林懷恩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天水優,略微沉默了下,閉上了眼睛。
車隊在駛進千代田區之后,黑色的反光玻璃就自動打開了,新鮮的港灣空氣涌入車內,就連附近的植被與空氣,都清新了很多。
“上層區域使用的是銀座地下城的空氣凈化技術。”
“再加上十年前被魔女潮涌摧毀的新宿地下城,就是東京都全部的三座地下城。”
“一座城市里出現了三座地下城嗎…還真是有夠恐怖的。”
林懷恩沒有使用倒霉。
因為地下城規模與城市人口數量有關,是后來才確認的研究成果。
那時候,東京都的情況就已經惡化了。
除了被摧毀的新宿地下城之外,澀谷地下城失控,只有銀座地下城還維持著正常。
并且作為東京都內唯一一座自然系地下城,銀座地下城向整個上層區域提供了大量的潔凈水源、空氣,以及食物。
“東京都地協不關閉澀谷地下城的原因,也就只有經濟與政治上的需要了。”
天水優看著遠處中央區的高聳大樓,面色陰沉。
“我們通過澀谷地下城制造各種設備,然后再通過中央區的貿易中心換取外匯,包括重鑄灰青之怒的遺物鍛造技術,以及軍用外骨骼的鑄造技術,都是我們的獨特的‘地下城優勢’。”
“但作為代價,就是全民六成以上的魔染癥感染率。”
“在全世界所有地下城協會中,是最高的。”
“但是沒有辦法。”
“如果不這么做,就會死掉更多的人。”
在駛進千代田區后沒多久,車隊就在一家占地面積廣闊的日式庭院前停了下來。
和這片日式庭院相比,天水優的天水館只能說,像單身公寓一樣袖珍。
而隸屬于篠原家的武士們,將林懷恩與天水優送進了大門,隨后就由身穿和服的侍女們,將他們引入了篠原家用來接見外客的偏殿。
越過充滿風情的日式庭院,林懷恩總算見到了天水優的未婚妻——
也就是篠原家下一任的家主篠原香取花。
“你可以叫我香取。”
身穿厚重和服的少女輕輕地抿了口杯中的煎茶。
她的身形嬌小,卻和天水優一樣,有著上位者的氣勢。
“我父親喜歡叫我‘花子’,但你不覺得像是某個校園鬼故事嗎?”
“所以我都讓別人叫我‘香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