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死率為0?”
林懷恩愣了下,立即想到了荒野之心與靈魂碎片的事情。
在地下城內可以復活,不等于靈魂上沒有損耗。
因此一旦死亡,意識上或多或少都會被地下城同化,因此也就喪失了成為“國家級探險者”的資格。
只是聽到藍染的提醒,林懷恩立即聯想到筱部長平時若有若無的提醒,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畢竟,國家級探險者站在對抗地下城入侵的最前線,筱部長他們也不希望有任何隱患吧…”
林懷恩點了點頭。
想要戰死率為零,對于大多數探險者而言,都不切實際。
但是類似天水薰這樣的劍術天才,在成為探險者之后的第一次死亡,就是在深層地下城的魂飛魄散——
類似這樣的情況,也并不罕見。
“據說在成為國家級探險者之后會好一些,但盡量不要讓自己的國家級預備役去執行可能赴死的任務,也是各家探險者協會的共識。”
藍染神色平靜地說道:“我聽森妍說你成了筱部長面前的紅人,所以特地提醒你一聲。”
“這種東西從她那個身份,不太好講。”
“…畢竟地下城協會吸引人成為探險者的噱頭,就是可以復活,不會死亡嗎…”
林懷恩點了點頭,反應了過來。
“地下城通行證的產量有限,上都市協會是我所知的唯一一座,不需要‘競爭’,就可以獲得地下城通行證的探險者協會。”
神谷椿在旁邊插了一句話。
看著她晃動了下脖子上的東京都通行證,林懷恩點了點頭。
地下城探險者有數量限制,只不過上都市協會每年能夠分到的探險者名額很多,愿意成為探險者的太少,所以不像東京都,早早就進入了入不敷出的階段。
因此才有了石川界人這種“黑戶探險者”。
“將上都市協會的探險者名額,分給東京都協會不行嗎?”
在旁邊的原夕暮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
“探險者的名額,和每座地下城的發展情況有關系。”
神谷椿搖了搖頭,幽幽地解釋道:
“每座地下城,在地面上發展得越好,能夠維持的通行證數量,便越多。”
“所以才會有那么多采取放任主義的地下城協會——”
“因為只有這樣,他們的勢力才能擴張,在地面社會產生越來越強的影響力。”
在確認好分賬方案之后,林懷恩就和森妍她們分開了。
五彩鹿的殘骸,會有專門的通靈師前來處理。
而拿著五彩鹿頭顱的林懷恩他們,才是真正的“懷璧其罪”。
所以明面上,森妍邀請了林懷恩,準備大醉一場,私底下卻安排西塞羅,悄悄把他們帶出了營地。
一離開阿特洛波斯之墻,林懷恩他們就加快了步伐。
明顯能夠感覺到,身后有不少人跟了過來,但數量不多,應該只是哨兵。
而無論是林懷恩、塔妮婭還是神谷椿,都有很厲害的腳程,原夕暮稍弱一些,但依靠著風行術吊墜與近乎奢侈的魔力,也能跟上其他人的腳步。
所以相比第一次前往迷宮花園的經歷,林懷恩他們這一次,在獵殺了五彩鹿之后,幾乎很快就回來了。
前后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因此當天水優與日暮藏人,看到林懷恩他們重新出現在天水館門口時,都以為他們失敗了。
直到將五彩鹿的頭顱拿出來,兀自還有些不敢置信。
“約定好的15億日元,筱原的現任家主,會支付給西風戰團。”
幾乎是在服下萬靈藥的第一時間,天水優面上的蒼白就褪去了大半。
接下來的幾天里,天水館的食客們又吐又尿,將體內化作黑色結晶的礦石,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排出了體外。
而天水優等人的好轉,也驚動了其他人。
站在天水館門口附近,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這里的,一些類似混混打扮的閑散人員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警察與各種訪客。
光是慰問品,就在少年的床榻旁擺成了一座小山。
“還真是現實的社會啊…”
即便交際繁忙,但少年仍舊抽出空來,約見了林懷恩。
而林懷恩看著剛剛離去的兩名議員秘書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一腳踢開,有了利用價值,再恬不知恥地湊上前來——”
“在我看來,其實有點‘無恥’了。”
而天水優笑了笑,倒是很看得開:
“只是修復關系而已,他們也很清楚和天水館的關系不可能和好如初…”
“更何況因為家父的關系,他們和我們的關系,本來就不怎么樣,現在登門拜訪,也是出于筱原家的面子。”
“畢竟,你是筱原大小姐的未婚夫,和你搞好關系,總沒錯?”
林懷恩看著天水優,點了點頭。
少年的面色有些紅潤,但還是認真地答道:“這次真的多虧了您和您的隊友…”
“無論筱原家如何考慮,至少我本人,對此恩情,沒齒難忘。”
然而林懷恩只是搖了搖頭——
“巧合罷了。”
“我比較看重‘人的價值’,手上又恰好有解決的辦法,因此你可以這只是一次回報率不錯的風險投資——”
“當然,相比人情上的回報,我更希望筱原家能以更加現實的方式,補償我們。”
林懷恩一邊說,一邊搓了搓手指。
東京地下城畢竟不是上都市,下次再遇到天水優,都不知道什么時候了,所以他打算從少年身上翹點好處,就直接離開了。
然而他卻沒想到,優點了點頭,掀開被褥,從床上站了起來。
這是林懷恩第一次看到少年自己行走——
他之前都要柊攙扶著,才能緩緩前進。
少年將和服的褲腳掀起來,讓林懷恩看了下自己小腿上的傷口——
“我的礦石癥結晶,主要出現在腿上,現在大部分都已經脫落了,所以我現在也可以自由行動了。”
“林隊長,我之前聽柊說,你在和椿學習靈能天賦的覺醒方法,不知道你可有收獲?”
林懷恩看著少年走到刀架旁,拿起了上面供奉著的武士刀,遲疑了下:
“略有心得,怎么了?”
“略有心得,也就是沒有徹底成功了?”
優看著林懷恩,點了點頭:“作為代師范,椿的劍術實力不錯,但說起教人,她估計也就只會一些粗暴辦法了。”
“之前我躺在床上沒有辦法,但是既然已經站了起來,那么就由我來教導您寫的技巧吧。”
“寫?你也會寫?”
看著優,林懷恩感到了吃驚。
“我本來就是天水一心流的傳人,雖然劍術天賦上并不如椿,但因為椿的戰斗經驗不如我,所以若論生死實戰,我的實力比現在的椿還更強一點。”
優看著林懷恩點了點頭:
“家父去世時,椿還沒有開啟靈能天賦,她的寫,是我教的。”
看著面前架勢沉穩的溫柔少年,林懷恩輕輕抽了口氣。
他沒想到,優居然真的是天水一心流的正師范。
而且還是憑著實力說話的那種。
“一位溫柔嫻靜義姐,一位活潑熱情的義妹,身為國家級探險者的父親,通靈師與靈能者的雙料天賦,再加上來自大家族的白富美未婚妻…”
“你也太主角模板了吧!”
聽到林懷恩的吐槽,天水優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我知道,我很幸運,所以對于自己的不幸,也習慣性地認為理所當然——”
“因為那么幸運的我,是沒有資格抱怨自己不幸的。”
“但是,是林隊長你,讓我知道,原來自己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也是可以被推翻的,而為此,我必須賭上自己的意志——”
“哪怕頭破血流,也必須前進,這樣才能對得起那些在背后相信著我的人們!”
“不,我沒那么說。”
林懷恩大聲回答道:“我只是建議你,不要遇到困難,就自暴自棄而已!”
“即便如此,卻也足夠了。”
天水優看著林懷恩,點了點頭:
“林隊長,你知道寫是什么嗎?”
“…通過精神意志,將身體半精神化的靈能技巧?”
林懷恩想了想,回答道。
“這是武士刀。”
天水優笑了笑,指著手中的武器:“那么,林隊長,你知道武士刀是什么嗎?”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說吧。”
林懷恩頓了頓,說道。
“武士刀是一種鐵制的武器。”
“這不過是在用表象在解釋表象。”
優搖了搖頭:“椿是個笨蛋,所以沒法向林隊長您說清楚寫的本質。”
說著,他將手中的武器,刺向林懷恩的胸膛。
因為刀身沒有從刀鞘中抽出來,所以林懷恩沒有躲。
但是下一秒,冰冷的刀刃貫穿了他的身體,讓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少年渾身上下都籠罩在銀色的輝光中,而這輝光蔓延到他手中的刀鞘上,然后貫穿了林懷恩的胸膛。
下一秒,他拔出刀劍,一刀砍在了林懷恩的脖頸處。
“林先生,你覺得物質是什么?”
林懷恩睜開眼睛。
卻看到天水優站在自己的身邊,眺望著遠處的大海。
“我沒有死…”
林懷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當重新看到少年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假象。
“我只是用靈能刺穿了你,所以看上去是‘砍了你’,但你可以認為那只是一枚試圖喚醒你的‘吻’。”
優背著手,轉過身來,看著林懷恩微微笑了下——
“林隊長,你看這風景怎么樣?”
林懷恩微微瞇了瞇眼睛。
他們此時此刻正站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上,天空中的太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東升西落,每當它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而另一邊就會出現另一輪明日。
因此無論太陽怎么東升西落,也不會陷入黑夜。
只有從黃昏到黎明,再由黎明到黃昏。
時間似長又緩,明明在他的眼中,太陽運動的速度是如此的均勻,但在他的感受中,海上的黃昏與黎明,要比正午漫長得多。
“這里是我的意識空間。”
優蹲下去,站在海面上,掬起一彎海水,倒進了嘴里。
然后他擦了擦:“這里的海水是甜的,太陽東升西落,永遠不會有黑夜,美麗的黃昏與黎明占據了這里最多的時間,而正午則因為缺乏美感而消失得很快。”
“這里是我的主觀世界。”
優張開手,向林懷恩展示了自己:
“按照香取的說法,我既理想,又自我,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不相信除了白天還存在黑夜,不愿意面對人生中還有苦澀的淚水,所以我的意識空間,才成了這樣的半吊子。”
“但是,林隊長,你覺得,這樣的主觀世界,是‘真實’的嗎?”
“應該是虛假的吧。”
林懷恩想了想,回答道。
而優微微笑了笑,他將武士刀的刀刃抽出來,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輕劃了一下——
下一秒,林懷恩被他從意識世界中踢了出來。
從意識世界離開的天水優,仍舊維持著寫的狀態。
而林懷恩看到,在維持著寫的少年手腕上,出現了一道銀白色的傷口——
雖然沒有流出鮮血,卻無疑是被剛才的動作給割開的!
“這個是…”
林懷恩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再問你一邊。”
優看著林懷恩,點了點頭——
“這樣的主觀世界,是‘真實’的嗎?”
“所以,靈能上的意識空間,可以被轉入真實世界嗎?”
林懷恩思考著,勉強得出一個自己能夠信服的說法。
然而優只是搖了搖頭:
“林隊長,和靈能沒有關系——”
“換句話說,林隊長,你覺得在成為探險者之前,我們身體中存在靈魂嗎?”
“甚至更進一步——”
“在地下城異變出現之前,我們的身體中存在靈魂嗎?”
林懷恩倒抽了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
“物質即能量,精神即肉體,這才是成為靈能者的關鍵。”
優看著林懷恩,點了點頭:
“在靈能者看來,人體本來就是精神體,自然也不會有‘轉化為’精神體的說法——”
“我們只是從無數的‘虛像’中,看穿了‘本質’。”
“我們認識到,自己的本質即‘靈魂’。”
“‘精神體’先于‘物質實體’存在。”
“我們只是重新‘發現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