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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公叔對策

  從魏侯魏擊手中接收那份來自河西的戰報輕輕展開,魏相公叔痤便開始仔細閱覽起了那上面記載的前線軍情。

  起初,看到秦國舉大軍二十余萬向著河西攻來之時,魏相魏擊臉上的神情就不由地為之一變。

  當他將這份由魏軍河西軍主將的樂羊親筆所書的軍情急報全部看完之時,他才明白十數萬魏國河西軍將士究竟面對著怎么樣一個難纏的對手。

  雖然臨來之時已經從那位宦者口中探聽到了魏侯魏擊召見自己的原因,但是在真正了解到河西的戰局是怎樣一個糜爛之時,魏相公叔痤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棘手的感覺。

  也就是在這一刻,魏相公叔痤的腦海之中突然浮現了兩位多年未見身形卻依舊印刻在他心中的故人。

  這兩位故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秦公嬴連還有秦國大良造吳起。

  “秦公、大良造,好謀算啊。”想到那幾乎是已經落入秦國掌控之中的河西戰局,魏相公叔痤心中就是一陣感嘆。

  就在這個時候,幾案之后一直一言不發的魏侯魏擊卻是突然出聲問道:“相國以為河西之地糜爛至此,我大魏應該如何對敵?”

  “啟稟君上,臣公叔痤以為河西對于如今的魏國而言實在算不得什么要地,甚至在我魏國與中原諸侯爭霸的過程中,這片河西之地還會成為我魏國的累贅。”

  “一旦地處西部的秦國發動大軍攻伐,那么河西之地便會在頃刻之間脫離我魏國掌控。”

  “十數年前的河西大戰,秦國大軍一鼓作氣攻到少梁城下已經表明了這一點;這一次的秦魏河西之戰,秦國不過在十數日之間便收復了大半個河西之地更是明證。”

  說到這里相國公叔痤輕輕抬起頭看了看幾案之后面無表情的魏侯魏擊,躬身說道:“臣公叔痤以為既然秦軍大兵壓境,我魏國河西軍兵力又捉襟見肘,倒不如就此放棄河西依托河水天塹進行防守。”

  議政殿之中魏相公叔痤的這一番話語,卻是將他對于如今陷入困境之中的河西之地的態度表露無遺。

  如今河西之地在魏相公叔痤的眼中,就和原時空六百年后漢中之地在漢相曹操心中如同雞肋的地位一般。

  實在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其實如今魏相公叔痤對于河西之地的態度,同樣也是原時空之中魏國對于河西之地的態度。

  雖然在原來的時空之中,魏國憑借著李悝變法所積累下來的強大國力以及用兵如神的河西郡守吳起,取得了秦國手中的河西大片土地。

  但是自始至終魏國都并沒有將河西之地看作自己的本土,更不用說是擁有一套完善的河西之地開發方案了。

  在魏文侯、魏武侯還有后來的魏惠王這三位魏國君主以及眾多魏國朝臣的眼中,河西之地不過是一片秦魏之間的矛盾緩沖區,用來防止魏國向東與中原諸侯爭霸之時西部秦國的突然襲擊罷了。

  從魏國在取得河西之地這塊跳板之后卻沒有繼續進攻秦國本土來看,魏國的重點從來就不是地處西北的秦國,而是天下諸侯都趨之若鶩的中原之地。

  這既是原來的時空之中的魏國放棄西征秦國而東進與齊國爭霸中原的緣由,同樣也是如今的魏相公叔痤建議放棄河西之地的原因。

  不過相比較于原來的時空之中面對秦國五十萬大軍而萌發出割讓河西之地想法的魏武侯而言,如今因為魏國在各條戰線之上都有所作為的魏侯魏擊顯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放棄河西之地。

  “放棄河西,相國好大的氣魄啊。”一句語氣明顯不善的話語聲從魏侯魏擊口中發出。

  然后只聽議政廳之中“砰”的一聲,魏侯魏擊當即朝著身前的公叔痤肅聲說道:“相國請記住,河西之地乃是先君數次大戰才取得,不是相國輕輕飄飄的一句舍棄就可以放棄的。”

  “放棄河西之事不必再議。”說完這句之后魏侯魏擊看了看身前的公叔痤,想到他這么多年以來的盡心輔佐語氣也漸漸變得和緩了一些:“相國還是考慮考慮該如何挽救河西危局,挽救仍在那片土地之上征戰的十余萬河西軍將士們吧。”

  “諾。”聽到魏侯魏擊此言,公叔痤連忙躬身回道。

  經過心中一番計較之后,魏相公叔痤隨即向面前的魏侯魏擊沉聲說道:“據樂羊老將軍親筆所寫的戰報我們可以得知,此次為了確保河西之戰的萬無一失,秦國以大良造吳起為主帥、年青一代的杰出將領全旭、白興為南北兩路主將、調集了不下二十萬大軍。”

  “從短短十數日之間,秦國南北兩路大軍便分別攻占了龍門、風陵這一北一南兩大渡口這一動作來看,秦國這一次無論是在戰術還是在戰略之上都取得巨大的勝利。”

  “甚至可以說自開戰以來,河西戰場的主動權都牢牢掌控在秦國的手中。如此我魏國河西之軍如何能夠不敗呢?”

  說到這里的時候公叔痤話音漸漸低沉了下來,而意識到如今河西戰場到底處于怎樣困境之中魏侯魏擊卻是當即追問道:“相國以為我魏國如何應對才能使得已經危如累卵的河西戰局有所轉機?”

  “臣公叔痤以為要想保住河西之地不失,我魏國應該做到兩件事。”聽到魏侯魏擊詢問,魏相公叔痤當即沉聲回應道。

  魏侯魏擊再次追問道:“哪兩件事?”

  然后只見公叔痤緩緩舉起一根食指,沉聲說道:“其一,便是盡快增兵河西之地。”

  “經歷一番激戰之后,我魏國河西之地的兵力已經減少到了十二萬左右。萬幸樂羊老將軍老成持重,在知曉事不可為之后,迅速收縮防線。”

  “不過想要憑借著這十二萬大軍抵擋住幾乎是兩倍于我方的秦國大軍的猛攻,實在是有些不切實際。”

  “所以,臣公叔痤以為要想保住河西之地,我魏國必須盡快派兵增援河西之地。等到大軍到位之后,樂羊老將軍就算沒有實力奪回失地,但是守住眼前的河西之地還是應該不難的。”

  魏相公叔痤一番分析之后,坐在幾案之后的魏侯魏擊輕輕點了點頭,顯然他的心中也是同意魏相公叔痤這個建議的。

  作為一個曾經親歷戰陣的國君,魏侯魏擊知道擁有充足兵力對于一個領兵征戰的將軍來說是有多么重要。

  剛剛翻看河西前線將軍樂羊的親筆所書寫的軍情戰報之時,他也明白此戰失利除了因為秦軍行動過于隱秘之外,兵力不足也是其中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

  所以,在自己的相國公叔痤提到要增兵河西之地時,魏侯魏擊并沒有提出什么反對的意見。

  不過當魏侯魏擊意識到魏國如今多線作戰的戰事之時,他的心中還是生出了一種不知所措的迷茫感。

  抬頭看了一眼躬身拜在自己面前的相國公叔痤,魏侯魏擊有些為難道:“相國,如今我魏國北境十萬大軍與趙國激戰漳河。相信很快便可以突破漳河防線乃至圍困趙國新都邯鄲。”

  “又有五萬精銳正在翟角老將軍的率領之下,與楚國令尹會戰于大梁城下。加上即將抵達的泗上諸侯聯軍,相信不久便可以有所突破。”

  “當此之時,我魏國實在難以拿出太多的兵力增援河西戰場,不知相國以為此次我魏國要向河西增援多少大軍?”

  看著此時一臉愁苦之色的魏侯魏擊,魏相公叔痤在一番思索之后緩緩說道:“啟稟君上,如今我魏國河西大軍主力尚存,加上又有少梁、郃陽、臨晉三座重鎮。”

  “臣公叔痤以為我魏國如果能夠再次調集五萬大軍,河西軍總數便可恢復到十七萬。如此大軍再加上堅固的城防,相信應該能夠確保河西不失。”

  “五萬…十七萬…”聽到相國公叔痤這一番話語之后,魏侯魏擊經歷了好一番的喃喃自語,他臉上的神情也不由變得難看了起來。

  最終,魏侯魏擊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一咬牙便沉聲說道:“既然如此,寡人便從河東之地再行征召五萬大軍,增援河西之地。”

  說完魏侯魏擊緩緩抬頭看向了面前的魏相公叔痤,輕聲說道:“一事不煩二主,征兵之事就交給相國了。”

  “臣公叔痤謹遵君命。”

  躬身一禮之后不等魏侯魏擊詢問著第二件事,就見魏相公叔痤伸出兩根手指緩緩說道:“這其二嘛,便是盡快派人出使陽翟,勸說韓國派兵攻擊函谷關。”

  “函谷關關道兩面乃是布滿密林的高塬,北面就有滾滾河水流過,東部關前更是有深澗阻隔。如此易守難攻之地,恐怕沒有數倍兵力難以攻取吧?”

  親歷過戰陣的魏侯魏擊也曾了解過函谷關的地形險要,在他看來就算是數倍于秦國守軍的魏國精銳甲士猛攻此處,也不能保證說是一定可以拿下這巍巍函谷關。

  再想起自從三家列為諸侯之后,國內政局一直不穩導致如今國力衰微的韓國,他對攻破函谷關就更不抱什么希望了。

  就聽魏侯魏擊向著魏相公叔痤輕聲問道:“相國,如果寡人沒有記錯的話,韓國先君韓烈侯在位之時因為朝令夕改,國力卻是日漸衰微。”

  “后來又因為朝臣嚴遂與烈侯叔父、韓相韓傀政見不合,鬧出嚴遂請刺客聶政行刺韓傀的事情。”

  “宗室子弟、一國之相,何等的位高權重?卻在重重護衛之下,被一刺客孤身截殺了。”

  “經此一事,韓國徒惹天下諸侯恥笑。如此荒唐的韓國,相國卻提議讓他們派出大軍攻伐函谷關。寡人以為不過徒添傷亡罷了。”

  魏侯魏擊如此蔑視韓國,除了他性格之中本來就有的高傲之外,韓國這些年以來的無所作為卻也是重要原因。

  對比一下晉國三分之后的魏、趙、韓三國。

  先說說三晉之中首先脫穎而出的魏國。

  魏國在三家分晉之時所獲得的土地比不上趙國廣袤,所獲得銅鐵比不上韓國的眾多。

  但是魏國就是憑借著不算豐厚的家底在這四戰之地打下了一個天下第一強國。

  再說說三晉之中位于北方的趙國。

  雖然擁有三家之中最為廣袤的國土,但是上面所擁有的人口卻是難以與地處中原腹心之地的韓國相比,更不用說趙國國土周圍那一圈的強敵了。

  就算如此在趙烈侯一番改革之后,趙國國力也是獲得了明顯的恢復。

  雖然如今趙國依舊在魏國手上連遭敗績,但是趙國如今的國力可是遠非如今的韓國可以與之相媲美的。

  最后我們再看看三晉之中剩下來的韓國。

  在三家分晉之時,韓國所獲得的土地雖然沒有趙國與魏國廣袤,但是地處中原腹心、王畿所在的韓國人口卻是一點也不比這兩國差,更為重要的是韓國分到了宜陽這個天下重要的銅鐵產地。

  強弓勁弩皆自韓出,這句話可不是一句空話啊。

  可是在這風起云涌的戰國初年,擁有著強弓勁弩并與魏國、趙國并稱三晉的韓國卻是仿佛毫無存在感一般。

  這段時間韓國最能夠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也就是死了一個韓相韓傀,出了一個與荊軻、專諸、豫讓并稱為“戰國四大刺客”的豫讓了吧。

  韓烈侯的昏聵無能、韓國政令的朝令夕改、韓國朝堂的勾心斗角…

  這一切的一切讓韓國喪失了在四戰之地崛起的最佳時機,到了申不害之時韓國就算吞滅了鄭國也已經太遲了。

  不過就算韓國國力如今無法與魏、趙兩國相提并論,但是韓國依靠著銅鐵中心宜陽,韓國也是擁有著一支不弱的勁旅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魏相公叔痤會向魏侯魏擊進言,聯絡韓國向秦國所駐守的函谷關發動攻擊。

  就聽相國公叔痤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沉聲說道:“啟稟君上,臣這次并沒有想過韓國能夠攻下函谷關。”

  “此次聯絡韓國攻擊函谷關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盡可能將秦國的注意力吸引到函谷關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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