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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河西戰報

  河西少梁邑的議事廳之中,魏國河西軍主將樂羊坐于幾案之后,一旁站立著的河西軍副將卻是滿面愁容。

  看了一眼旁邊此刻面無表情的主將樂羊,想到如今已經陷入糜爛的河西戰事,這名副將心中不禁生起了一絲愁容。

  此戰之前,作為魏國河西軍副將的他還是信心滿滿,想著那些秦人進犯之時能夠給予他們迎頭痛擊。

  但是真正等到秦魏兩軍開戰之后,前線所傳來的一個又一個噩耗卻是讓他對于未來的河西戰局沒有了希望。

  現在這名副將已經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主將樂羊的身上,他希望自己身旁這位曾經率領大軍縱橫沙場的魏國名將可以力挽狂瀾。

  想到這里再次看了看依舊平靜無波的將軍樂羊之后,這名副將腳步輕移來到了幾案之前:“將軍,如今秦國南北兩路大軍已經基本控制了龍門、風陵兩大渡口,我十余萬河西軍隨時都有可能陷入秦軍南北夾擊的危局。”

  “除了這兩路大軍之外,我河西大軍的西面還有重泉城的十萬秦軍虎視眈眈。他們已經在架設浮橋,隨時可能東渡洛水,威脅我河西軍正面。”

  “當此我河西軍危急存亡之時,還望將軍能夠早作定奪,挽救我十余萬河西軍將士于水火之中。”

  “唉…”

  聽完面前副將這一番話語之后,魏軍主將樂羊忽然發出了一聲無力的哀嘆。

  這場河西大戰之前,作為魏軍主將的樂羊也曾預料到由秦國大良造吳起領軍的秦國大軍不是什么善與之輩。

  為此他專門在元里、大荔、臨晉還有少梁后方的龍門渡口布下重兵,期望可以以此來遲滯秦軍的攻勢,為將來魏國空出手來的反擊做好充足準備。

  沒有想到大戰開啟之后,對面秦軍無論是從動用的兵力規模還是從軍士的精銳程度之上都遠遠超過了他的預計。

  他承認這數十年之間,不僅僅是他麾下的十余萬河西軍士卒,就連作為魏軍主將的他小看了對面那支一直在和異族征戰的秦軍。

  直到北線秦軍以一支騎兵強襲龍門渡口,直到南線秦軍十余萬人短短半月之間接連攻城拔寨,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么樣一個對手。

  說心里話,開戰短短十數日之間,秦軍走的這兩步棋確實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心痛的感覺。

  “秦公、大良造,真是好算計啊。”一聲真心的感嘆之后,魏國河西軍主將樂羊的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語氣也隨之變得冰冷:“可是你們以為就這樣便能打垮我樂羊,那你們就太小看我了。”

  話音剛落身為主將的樂羊猛然從幾案之后站了起來,快走幾步便來到了剛剛那幅地圖面前。

  “你來看。”招呼一聲站在幾案之前的副將,樂羊的雙手便在那幅河西地圖之前快速滑動了起來:“看如今的河西戰場態勢,秦軍乃是兵分三路。”

  “在此秦軍北線和南線接連取得大勝,中路秦軍主帥大良造吳起親率的大軍隨時都有可能東進之時,我魏國河西之地就像一只肥美的牛炙。一旦稍有不慎,那就有被秦軍分割包圍,各個擊破的可能性。”

  “正是如此。”看著主將樂羊對于如今戰局一番分析,副將隨之輕聲附和,然后他看著明顯處于西面突出部的元里、大荔二城建議道:“末將以為元里、大荔二城即將面臨秦國中線軍團的攻擊,所以需要加強兩城防衛。”

  聽到副將先前同意了自己的意見之時,主將樂羊臉上泛起了一抹笑意;但當他聽到副將的建議之時,他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聽主將樂羊沉聲說道:“元里、大荔二城確實是秦軍下一步的攻擊目標,如果我河西軍有充足的兵力,我自然會派出重兵守衛這兩城。”

  說到這里想到自己手中對比來犯秦軍明顯就捉襟見肘的兵力,主將樂羊心中再次涌上了一陣無力感。

  微微平復心中思緒,再次將視線轉移到面前河西地圖之上,主將樂羊繼續說道:“在我河西軍兵力不濟之際,如果執意堅守這兩座城邑,那么不僅于戰局無益,甚至還有可能被秦軍憑借著兵力優勢分割包圍。”

  “與此做這無謂的堅守,倒不如將兵力從這兩城撤出來,以加強河西腹地的防御。這樣即使秦軍聚集大軍來犯,我魏國還能憑借著較充足的兵力以及堅固城防固守等待河東援軍,你以為呢?”

  聽到主將樂羊詢問自己的意見,副將本能就要否決這份明顯是不戰而逃的計劃。

  但是當他回憶起這些日子以來魏軍的損兵折將,再看了看明顯處于秦國大軍三面夾擊并且隨時都有被分割包圍的元里、大荔二城的時候,這十數年的戰陣磨練還是讓他作出了此時最為正確的選擇。

  就像主將樂羊所說,與其不久之后被秦軍聚齊兵力消滅,倒不如保存這重要的有生力量以支持接下來的戰役。

  念及此處,只聽副將向著主將樂羊躬身稟報道:“末將謹遵軍令。”

  “好。”

  一聲叫好既是主將樂羊對于副將支持的欣喜,同時也標志著從元里、大荔兩城撤出兵力計劃的順利通過。

  既然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那么主將樂羊和副將的注意力便開始向不久之后便會爆發的秦魏兩國河西決戰轉移。

  在秦國大軍已經占領了龍門、風陵兩座渡口,基本切斷了這兩條河西聯絡魏國腹地河東的通道之后,河西軍能夠與魏國聯絡的要道只剩下了一條。

  那便是位于臨晉城東北方向,河水三渡口唯一還掌握在魏軍手中的蒲坂渡口。

  一旦這座渡口再被秦國大軍攻占,那么十余萬魏國河西軍將會徹底與魏國本土失去聯系,陷入被秦國大軍四面包圍的險境。

  所以無論花費多大代價,這一座蒲坂渡口乃至其西南方向的臨晉城必須要牢牢掌握在魏國河西軍手中。

  再說說放棄西部處于秦國攻擊范圍內的大荔、元里二城之后,魏國河西軍剩下的十二萬人將會以魏國核心的梁邑、中間的郃陽、南部臨晉重鎮這三座城邑作為戰略重點。

  綜合這兩方面因素考慮,不久之后如果秦魏之間爆發決定河西命運的決戰,那么最終的地點只有一個。

  只見魏國主將樂羊面對身前地圖沉思許久之后,右手成拳重重砸在了上面:“河西之地究竟能否留在我魏國手中,就看這一戰了。”

  聽到主將樂羊砸向地圖的那一聲巨響,站在他身后的魏軍副將緩緩上前看了一眼。

  只見主將樂羊右拳砸向的位置,赫然就是南部臨晉的所在。

  沒有等這位副將從這個消息之中回過神來,他的耳畔忽然出現了主將樂羊的命令:“傳我將令,大荔、元里二城的軍隊撤出之后迅速向臨晉重鎮轉移。另即日起少梁、郃陽兩城調兵六萬增援臨晉重鎮,我要在這里與秦軍決一死戰。”

  “將軍,元里、大荔兩城加上臨晉原有的守衛兵力足足有五萬余人,如果再加上少梁、郃陽方向六萬余人的話,一共就是十一萬人。這可是我河西軍幾乎全部的可戰之兵了,一旦…”聽到主將樂羊軍令,這名副將有些遲疑的擔心道。

  然后還沒等他將接下去的話說完,主將樂羊便一口打斷了他:“若是此戰勝了,我魏國便可憑借大勝之威重新奪回失去的河西之地;一旦此戰敗了,那么我軍也將丟失臨晉重鎮和唯一退路蒲坂渡口。”

  “可以說河西之地的歸屬還有十余萬河西軍將士的生死存亡,就全看這一戰了。如此大戰我軍勢必要全力以赴,否則就算留下再多的準備,也不過是被獲勝的秦軍最終消滅罷了。”

  “本將心意已決,去傳達命令吧。”說到最后,魏軍主將樂羊以一副無可置疑的神情命令道。

  見主將樂羊已經下定了決心,副將也不好再勸什么了,只聽他躬身一拜道:“諾。”

  說完這一句之后,這名副將就準備轉身告辭。沒走出幾步,心中的一個想法卻是讓他停下了腳步。

  “將軍,在進行這場決定河西之地歸屬的大戰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向君上稟報一下我軍的困境。”

  “這一來,或許可以獲得君上以及魏國本土的支持。”

  “這二來嘛,未來就算河西戰局徹底倒向秦軍那一方,將軍對君上、對魏國也算有個交代。”

  “這只是末將的一點建議,還請將軍自行定奪。將軍,末將告辭。”說罷這位副將卻是轉身離開了議事廳。

  看著很快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的副將,回想著他剛剛所提到的建議,就算是一向有些不通政治的樂羊心中也覺得他說得實在有些道理。

  沉思片刻之后,身為魏國河西軍主將的樂羊從地圖之前慢慢走回了幾案,開始思考起了呈遞給身在魏國安邑的魏侯魏擊的戰報。

  筆走龍蛇之下,一封戰報片刻之間便已經寫就。

  魏國,安邑,魏國宮室之中。

  只見一名身穿官員服飾的魏國宦者在前方焦急地引著路,跟在他身后的卻是一位身著赤色深衣、明顯透露出幾分威嚴之氣的魏國重臣。

  看見后方重臣似乎是因為心中思緒而走得格外緩慢,前方那名身有君命的內侍焦急說道:“我的相國呦,您可快點,君上可是在議政殿之中等您許久了。”

  從這名魏國宦者的稱呼之中我們可以聽出,跟在他身后的那名重臣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魏國相國公叔痤。

  聽到前方宦者的這句抱怨,公叔痤漸漸從思緒之中醒轉過來,然后只見他快走幾步跟上了這名宦者的步伐。

  與這名宦者同行這一路之上,公叔痤不斷旁敲側擊地詢問著魏侯魏擊如此慌忙召見自己究竟有何要事,以為即將的覲見做準備。

  這名頗受魏侯魏擊寵幸的宦者雖然時常侍奉在魏侯魏擊身旁有著平常朝臣所不具備的優勢,但是在面對相國公叔痤這位足以在魏國朝堂呼風喚雨人物之時,他的心中還是存有一份敬畏的。

  就在公叔痤一番詢問之后,他便找了個無人的位置將魏侯魏擊召見公叔痤的原因簡單說了一下。

  其實這次魏侯魏擊之所以會如此火急火燎地召見公叔痤為的不是別的,正是為了河西之地那有些糜爛的戰局。

  自從這場幾乎牽動天下大部分諸侯的戰爭開打之后,魏國可以說是真正展現了他作為公認的天下第一強國的強大底蘊。

  北方戰線之上,魏將龍賈率領著十余萬精銳魏國甲士對著趙國漳河防線就是一頓猛攻,短短半月之間漳河前線就向不足百余里之后的趙國新都邯鄲送去了數份緊急戰報。

  如果戰局能夠如此發展下去,魏國十萬大軍便可攻破漳河防線,合圍趙國新都邯鄲。

  南方戰線之上,魏將翟角率領著麾下五萬將士憑借著大梁堅城,將楚國令尹屈武所率領的大軍牢牢釘在這里不得北上。

  加上五萬諸侯聯軍已經集結完畢即將抵達河內戰場,魏將翟角或許能夠打出一個不錯的戰績。

  南北兩方戰局的日漸明朗,讓魏侯魏擊看到了魏國的強大,同時他的心中也不禁萌發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過就當魏侯魏擊意氣風發之時,來自西邊河西之地一份由河西軍主將樂羊親筆書寫的戰報卻是給他一記當頭棒喝。

  坐在幾案之后,看著面前擺放的書寫著河西之地糜爛戰局的戰報,魏侯魏擊臉上的神情可以說是十分難看。

  恰在此時,那名深受他寵幸的宦者卻是領著他最倚重的重臣來到了他的面前:“啟稟君上,相國來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諾。”

  等到這名宦者緩緩退出議政殿之后,魏侯魏擊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相國公叔痤。

  拾起幾案之上的那份戰報示意公叔痤接住之后,魏侯魏擊語氣嚴肅地說道:“這是河西前線的戰報,相國好好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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