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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巡河司長

  天庭的九品神仙道有四個層次,即洞玄、高玄、升玄、太玄四箓。

  九品、八品的道神,授最低的洞玄箓。

  往上,七品、六品的道神授高玄箓,五品和四品授升玄箓。

  最高位階的太玄箓,只授予渡劫飛升進入天界的仙神。

  滄江兩岸數千里的地域,是廣南郡南部唯一的大片平原,人煙繁茂。

  此處有上百位城隍土地,山神河府,統歸滄江河伯管理。

  灃水河,不過是滄江的十幾條支流的其中之一。

  水量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貧瘠,在滄江水系中的地位不上不下。

  灃水河府君梁宇,七品的高玄箓位階,其下屬巡河司主官,則是剛剛入品的九品道神。

  馬嶺口是北方山脈丘陵,進入滄江平原的一個口子。

  為了服務南來北往的旅人商隊,還有經常下山交易的山民,便在下方的平地,形成一個集市小鎮。

  因為有棵巨大蒼老的楊樹,便得名東楊集。

  劉景按照土地神的指示,騎馬來到鎮口外的一個涼亭,找到了他的上司。

  灃水河府巡河司司長李盛威,正抱著個酒壺癱坐在亭內,似乎在酣睡。

  大餅臉酒槽鼻,邋里邋遢的挎著個豹紋布袋,乍一看像個偷了道袍的丐幫長老。

  兩個背劍的道童少年,一左一右將劉景攔在亭前。

  拿過劉景遞上的令旗,看也不看,一人一句的劈頭喝道:

  “為何來的這么遲?”

  “不知禮節么,讓上司等候這么長時間!”

  劉景不禁皺眉:下馬威?

  可他不過小小授箓弟子,至于么?

  “南岳大帝座下傳令夜游神,給在下定的期限是十日,現在還剩兩日。”

  劉景身子挺得很直,眼神沒有一絲怯懦。

  兩道童一個尖下巴,一個塌鼻梁,都有點磕磣。

  尖下巴冷笑道:

  “呵呵,這里可還沒到河府,你就是遲到。”

  劉景手一伸,回道:

  “請還我神職令旗,在下先去河府述職,再來拜見巡河司長。”

  “你......”

  “兩個臭小子,說了多少次了,還這么不懂禮數!”

  亭內的邋遢身影忽然起身,走上前一把奪過道童手上的令旗。

  恨恨的罵了兩聲后,扭頭對劉景道:

  “在下姓李,忝為河府巡河司的司長,游徼莫要生氣,我這倆道童調皮慣了。”

  尖下巴和塌鼻梁哼哼兩聲,退到一邊。

  劉景微微向后仰了仰頭,躲開迎面噴來的惡臭酒味。

  心里道他倆不懂事,您老也不懂事?

  面上卻做出一副理解的表情,點頭道:

  “無妨,小孩子嘛。”

  劉景十七歲,那兩人的年齡應該和他差不多,甚至因為丑而更顯老。

  便見倆道童,頓時齊齊怒視劉景。

  巡河司司長李盛威,瞇著眼哈哈笑道:

  “沒授箓確實都是孩子啊,不比游徼,聽說你半年便得授靈霄玉格?”

  劉景心里一動:

  “自己的情況已經先一步,通報到了灃水河府?”

  同時,對道童的敵視緣由也有所猜測——

  妒忌么?

  但是,縱容小小道童對正式的箓生道神挑釁,這位巡河司司長又是什么態度?

  或者,倆道童跟其關系匪淺,恃寵而驕?

  劉景指指李盛威手上的令旗,朗聲道:

  “李司長,可否給我令旗,讓在下先去河府述職?”

  “哈哈,年輕人果然都愛開玩笑,哪里需要回河府?”

  李盛威說著從身上的豹皮袋里,掏出一個玉盒。

  打開,登時一團水流涌出來,但聚而不散,宛若綻放的荷花。

  一個翡翠印章,從水中浮了出來。

  李盛威托舉著玉盒印章,靠近劉景的神職令旗,恭聲道:

  “請府君大人為新任巡水游徼,加蓋法印!”

  翡翠印章滴流一轉,玉盒內的水流便飛躍而起,嘩啦啦沒入黑色令旗。

  很快,一條若隱若現的河流出現在令旗上。

  “灃水河府巡水游徼”!

  八個泛著水光的大字,熠熠生輝。

  劉景接過令旗,頓覺不同。

  先是一股冰涼驅散周身炎熱,神魂也彷佛被流水洗過,驀然一清。

  然后,令旗內傳來兩段法咒,一為避水,二為驅水。

  不過法咒只能操縱灃水河的水,離灃水河域越遠,法咒越弱。

  通過令旗,劉景還可以隱約感覺到灃水河的位置——

  距離此地挺遠,恐怕有大半天的路程。

  一個在心頭停留許久的疑問,再次涌上。

  只聽劉景問道:

  “李司長,我們灃水河府的人,跑這么遠,可是有什么公事?”

  “莫急,在此等候便是。”

  李盛威擺擺手,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搖了搖手上酒壺,嬉笑道:

  “游徼可要嘗嘗我這桃花釀,前日剛從桃花坳傳出的新品哦?”

  “可惜晚了一步,沒購得桃花散。”

  提到“桃花散”,那張大餅臉上露出極度的癡迷,然后深深倒吸了口氣,突然就落寞起來。

  桃花坳?

  劉景心中一動,立即想起柳州縣的土地王申說過話。

  沒等多想,忽然遠處有動靜傳來,扭頭一看,竟是個狂奔的人影。

  兩條腿踩地像飛速轉動的螺旋槳,呼呼呼,身后甩出一條筆直的煙塵尾巴。

  人影抵達涼亭前,瞬息而止,現出個紅發的青年道人。

  此人小心摘掉腿上貼著的黃符,收入包囊后,快速道:

  “李司長,東楊集城隍又催了,說我們再拖延,便要上告河伯大人。

  我看他是真的急了,咱們恐怕不能再躲了。”

  張口說了半響,恍然發現多了一個人。

  看到劉景手上還未收起的令旗,猛地一拍腦袋,叫道:

  “哎呀,連最后的理由都沒了!”

  劉景滿頭的霧水,實在忍不住了,掃視一圈,問道:

  “勞煩,可不可以先給我解惑?”

  紅發道人奇怪的反問道:

  “你不是新任的巡水游徼?”

  “沒錯,我是。”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紅發道人瞅瞅劉景,隨后看向李盛威。

  卻見那巡河司長只是悶頭喝了口酒,而倆道童斜著眼扭向一邊。

  此人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隨即扭身笑道:

  “應該是我來的早了,李司長還沒來得及說,是這樣.......”

  一刻鐘后,劉景從這位叫蒙秀山的人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緣由。

  一個月來。

  滄江水府先是通知各神祇、道神,說最近可能會有天庭逃犯從北面而來,命令各地注意下。

  后又下發諭令,說那逃犯將會穿越滄江平原,遁入南蠻群山以逃脫天庭追捕。

  七天前,明確下令封鎖北面山脈進入平原的山口,必須攔截住逃犯。

  馬嶺口附近山道路口便由飛龍河,東鳴山,灃水河,東楊集所屬的江北縣大城隍,四方聯合把守巡視。

  李盛威等人便是灃水河府派出的人員。

  三天前,山里傳出消息,說是見到了可疑人員,四方頓時緊張起來。

  然而兩三天過去,馬嶺口毫無動靜。

  沒等放松,今早突然傳來消息,昨夜附近的一個村落,明確見到了逃犯一行人。

  頓時各方驚動。

  李盛威幾人剛好在東楊集休整,本地城隍便催促他們前去搜捕。

  卻不想幾人開始各種推脫。

  最后甚至說,要等新任巡水游徼抵達之后再出發,人多保險。

  為此,李盛威還不停派人去叮囑馬嶺口土地,樣子做的很足。

  幾人確實在逃避!

  因為傳來的消息顯示,那伙逃犯實在太兇殘了!

  雖然修為不算太高,但殺伐果斷,極其擅長戰斗,一路不知摧毀多少神廟,殺了多少道神。

  甚至,還重傷了一位六品道神!

  灃水河府君才不過七品,可想而知,李盛威幾人被嚇得多深。

  “那我們?”

  聽罷逃犯的恐怖,劉景也慫了。

  這時蒙秀山沖眾人眨眨眼,建議道:

  “李司長,不如去昨日傳出消息的村子再察看一番,說不定賊人留了什么線索呢?”

  哪里有線索!

  今早一得到消息,飛龍河和東鳴山的人便立即趕去搜查過了。

  李盛威一拍手,連連點頭:

  “沒錯,賊人狡猾兇殘,我們要多掌握信息,嗝,知己知彼。”

  說著,打了個酒嗝,酒糟鼻子紅通通。

  劉景表示認同,又指著自己的馬補充道:

  “我建議大家騎馬,不要用符箓法術,以保存精力去搜捕賊人。”

  話落,就連那倆道童,都忍不住看了劉景兩眼。

  蒙秀山朝劉景比了個大拇指,大聲道:

  “李司長,我們先去集上買幾匹馬吧。”

  隨即,巡河司司長帶頭,一行人悠悠然的朝鎮上走去。

  劉景牽著馬,在后面跟了會兒。

  見李盛威被倆道童伺候著,邊走便喝,那蒙秀山并沒湊上去。

  于是他扯了扯韁繩,趕上紅發道人,送個笑臉后,問道:

  “蒙師兄,你之前用的可是神行符?”

  蒙秀山也是巡水游徼,并且一樣是授箓弟子。

  但他很熟練的使用符箓,體內靈力顯然比劉景深厚的多,甚至已經煉氣圓滿,正等待晉升。

  不過人倒是個隨和性子,而且健談。

  “師弟好眼力,此符確是神行符的一種,名叫縱地千里符。

  據說源自仙法縱地金光術,修為精深可縱地千里,我還差得遠。”

  劉景恭維道:

  “師兄謙虛,你要差得多,我連驅邪、去塵符還沒使過,又如何自處。”

  蒙秀山笑了笑,見李盛威三人走的遠了點,轉頭低聲道:

  “師弟可是想問,李司長他們對你的態度?”

  劉景開了個玩笑:

  “應該不是因為我的到來,壞了師兄們的計劃吧?”

  “哈哈哈,師弟確實非一般人物,難怪半年授箓。”

  蒙秀山贊嘆完,收斂笑容,聲音壓得更低:

  “李盛威有個弟弟,今年授箓,據說已經托府君向南岳神府打點好,分到灃水河府來進巡河司,結果......”

  劉景接道:

  “結果是我來了。”

  蒙秀山一點頭:

  “沒錯,府君聽說你半年授箓,天資驚人,便沒再搭理李盛威,直接應下了。”

  那個叫喬達星的夜游神,胡亂搞出的破事!

  “對了,那倆道童是吳家兄弟,他們是李盛威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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