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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立春詩會

  次日,許牧一大早就讓一百鐵浮屠親衛開始布置迎春臺。

  穿越到這個時代后,許牧才發現,這個時代對二十四節氣之首的立春,十分重視。

  往年,洛陽都會在交通要塞搭建春棚,用來迎春,并且四處插上彩旗,牽上耕牛,開始游街。

  而在游街過程中,越來越多的百姓都會加入這個隊伍,一同前往縣衙報春。

  當然,這些都是百姓們的風俗。

  對讀書人來說,立春便是踏青賞春,吟詩作賦的最好機會。

  在搭建好迎春臺后,巳時未到,許牧便帶著范逐和王昭站在賀若莊大門口,迎接國子監的監生們。

  說實話,當…盧楚帶著一群佩戴儒巾,身穿監生服的監生們出現在他視野時,許牧竟然有點熱淚盈眶。

  “老房總算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了!”

  他想起在萬民城拼死拼活的老房,感慨萬千。

  四百多個監生,全部填充到主公府中,再把陽城現在積攢的百姓都引入萬民城消化,萬民城將進入高速發展階段。

  沒過多久,王通只帶了一個隨從,也趕到了賀若莊。

  許牧讓王昭帶盧楚等國子監生前往迎春臺,而自己則和王通走在最后面。

  “昨日里我想了一晚上,對儒學又有了新的看法,小友可有空一起探討?”

  王通望著許牧,興致頗高,眉宇間掩飾不住的激動。

  已經多少年了,他天賦太高,學究天人,只能孤芳自賞,無一人可論道。

  但昨日,許牧提出的儒學四為出路,讓他醍醐灌頂,回去之后更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許牧看著充滿了求知欲的王通,嘴角抽了抽,指著前方盧楚等人,委婉拒絕道:“今日為賞春而來,怕不好冷落了國子監生們。”

  王通這才意識到今日是國子監生的專場,連忙收斂了激動的情緒,默默跟在許牧身后。

  準備等賞春結束后,再向許牧探討儒學。

  隨后,在盧楚的帶領下,四百余監生們開始賞春賦詩,有吟誦先賢經典,溫故而知新的,也有即興創作的。

  每每有一首好詩出來,便引得全場連連喝彩。

  盧楚也會為之表彰,在這名監生的學業考核上填上一個優異。

  所以這些監生們對今日格外看重,紛紛絞盡腦汁,在賀若莊內吟詩作賦。

  眾人接連吟詩,不多時,便出現了十余首被盧楚評為上佳的詩作。

  許牧聽著這群人附庸風雅,念的這些詩,無奈地搖了搖頭。

  每當一首詩被吟誦出來,他第一反應就是…就這?

  當然,真要論作詩的話,他肯定是比不過這群人的。

  只是他腦海中后世吟春的名篇實在是太多了。

  王通一直站在許牧身側,作為儒學大宗師,他完全沒有和這些十余歲的少年學子們攀比的心思。

  更沒想過作詩。

  在他看來,作詩只是小道,真正的大道,當是復興儒學,開拓儒學,教書育人,澤被蒼生。

  可當看到許牧不屑的表情,忍不住問道:“這些詩作的確是略顯稚嫩,莫非是小友心中早有詩稿?”

  許牧一愣,連連搖頭:“怎么可能,我沒有,你別亂說。”

  他只是不自覺流露出了不屑而已…

  也沒說自己能作詩啊。

  這個完全不沖突。

  開玩笑,他可不想論為抄詩專業戶,他穿越到這個時代,是來造反的,是來終結這個亂世的。

  不是來抄詩歌裝逼打臉的。

  而且…今天是這群監生的主場,許牧并不想搶他們的風光。

  他現在就希望他們多吟詩,多娛樂,耗費體力,然后在中午的宴席上…多吃點。

  王通見許牧不說,搖頭一笑,便沒再說話。

  他這個小友哪里都好,就是太謙虛了。

  那表情,明明是胸有成竹,否則豈會流露出如此不屑的目光?

  隨后,忽然前方學子中爆發出了一聲喝彩,一群人接連叫好。

  “好!宋兄這首詩道盡春意,入木三分,當是目前為止最佳之作!”

  “此詩一出,趙某甘拜下風!”

  一連串的溢美之詞,不加吝嗇地給了場中最耀眼的一位學子。

  自然也吸引了許牧和王通的目光。

  “春工運潛巧,是處有行跡。庭梢發新潁,巖溜融暖脈。晴湖影撥刺,曉樹音格磔。須知玉峰下,日有尋芳客。”

  盧楚正在反復吟誦這名學子作的詩,眼睛愈發明亮。

  “好一句日有尋芳客,宋觀瀾,此詩作的不錯,可為此次春游佳作之首。”盧楚發出了來自國子監祭酒的評價。

  那個名叫宋觀瀾的學子當即露出了喜色,連忙謙虛道:“都是平日里祭酒教導的好,學生愚鈍,琢磨良久,才得了這么一首。”

  而王通聽完他的詩后,也不禁微笑頷首。

  這首詩的才華毋庸置疑,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

  旋即…他看向了身側許牧。

  想看看許牧有什么反應。

  結果許牧神情如常,面無表情,聽完這首詩后,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去問問廚房做好了午飯沒有。

  他是真的對作詩沒有興趣。

  可惜這群學子樂此不疲。

  “等回萬民城,一定要讓他們戒躁戒躁,當好人民公仆!”

  許牧如此想著,站在造反集團最高領導人的角度,這種空談和攀比的風氣,堅決不能提倡。

  作詩作的再好,于家于國有何益處?

  未來的南唐后主,千古詞人,才華蓋世,一樣該滅國滅國,該亡身亡身。

  “開飯啦,開飯啦!”

  在許牧備受煎熬的時候,廚房那邊,終于有人來喊話了。

  時間,已經快要接近中午。

  這群學子們吟詩作賦了一個上午,早已一個個口干舌燥,肚皮發癟。

  被這么一叫,連連表示先吃飯要緊。

  “走走走,先吃飯要緊!”

  “上午宋觀瀾一首日有尋芳客,得攬魁首,下午某一定要再作一首,不能讓他獨占風頭!”

  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宴席方向殺去,許牧不由露出了一聲冷笑。

  下午還想要來?

  “小友,何故冷笑?”時刻觀察著許牧的王通忽然問道。

  許牧一愣,語重心長地說道:“老王啊,今日可一定要多吃點,多喝點,不要和我表哥客氣,他家開酒樓的。”

  王通有些不明所以,跟著許牧上了宴席。

  這是一個露天宴席,因為一次性要宴請四百余人。

  許牧特意準備了四十多桌宴席。

  場面十分壯觀。

  一坐上桌,這群監生們見到如此場面,忍不住道:“昔有王羲之曲水流觴,宴賓客于蘭亭,遂有蘭亭集序聞名天下,今日賀若莊主人宴請我等,何不為他作賦一首?”

  坐在首位的許牧嘴角抽了抽,老臉一黑。

  特么你們是來勁了吧?吃的還堵不住你們的嘴?

  不過對方要贊美他,許牧也不好直接反駁,只能任由他們作賦。

  隨后,一首首新鮮的賦出爐,這群監生們接連喝彩歡呼,一派賓主盡歡。

  當然,許牧這個主人是一點都不歡。

  你們特么倒是吃一點啊。

  桌子上,已經上了不少菜了。

  他們卻忙著作賦,居然不吃?

  難道我仙味居的飯菜不香嗎?

  無奈,許牧只能給盧楚使眼色,讓他帶頭吃飯,結果這個祭酒沉浸在學生們友好交流的氛圍中無法自拔,完全沒注意到他。

  待到菜全部上齊了,許牧發現…這群監生們,是真的能扛餓啊。

  作賦到了興頭上,一個個埋頭苦想,居然連筷子都沒拿起來過。

  許牧就差一口老血噴出來了。

  在座的,只有王通一個人老老實實地拿起了筷子,不過吃的不多,吃了幾口,注意到許牧的神色不對勁,忍不住問道:“小友,可有…何心事?”

  許牧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面前的菜,也沒動幾口。

  這個分量,蒙汗藥完全蒙不倒人啊。

  這個古代的迷藥十分很大,許牧測試過,必須要大劑量,多吃點菜,方能蒙倒。

  “老王啊,來,多吃點,這個魚湯,鮮啊,多喝點,還有這個羊腿,直接拿起來啃啊,別客氣…”

  沒辦法,許牧只能親自給他的大學校長夾菜了。

  讓王通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謝,盛情難卻之下,開始默默吃了起來。

  這個小友,也未免太熱情了吧?

  雖然疑惑,但他并未懷疑其他,默默解決著許牧給他夾的一大盤菜。

  隨后,許牧又心事重重地看向了這些讓他有點上頭的監生們。

  午時都快結束了,他們居然還沉浸在作賦中,無法自拔。

  楞是一口沒吃。

  “真…有你們的。”

  許牧憋了半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關鍵是盧楚,也沉浸在評賞賦文中,無法自拔,也沒有動筷子。

  看來,只能來一首勸飯詩了。

  最后,許牧為了他們的食欲著想,找了一首還記得的勸飯詩,當著盧楚的面,沉聲念了起來。

  “薤葉有朝露,槿枝無宿花。

  君今亦如此,促促生有涯。

  況在名利途,平生有風波。

  深心藏陷阱,巧言織網羅。

  舉目非不見,不醉欲如何。”

  在許牧刻意的大聲吟誦下,所有學子紛紛看向了他,賀若莊這一次春游宴會的贊助商。

  其中的文采并不華麗,但行文中,卻把春意寫入了其中,把人生也寫入了其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完全沒想到,賀若莊的主人,居然這么有才華。

  最最最關鍵的是,他們品讀到許牧咬牙切齒重點念道的最后兩句:“舉目非不見,不醉欲如何?”

  你們特么的眼睛都瞎了嗎?都這個點了還不吃飯是想要鬧哪樣?

  他們已經感覺到了賀若莊主人詩句中的濃烈到實質的…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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