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度,大戰在即,你還有心思飲酒。”
論卓爾大步走到阿史那屈度的對面,微微皺了下眉。
找了塊皮墊,盤坐下來。
他不像阿史那屈度。
屈度是草原的狼,是翱翔天上的鷹,野性而奔放熱情。
論卓爾自幼在祿東贊和論欽陵的陰影下,在兄長論弓仁的影子下長大。
活得小心翼翼。
他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便是在吐蕃國滅后,自封為吐蕃贊普,拉起吐蕃王族殘余的勢力,另立新天。
當然,這個贊普,也不是他自己要當。
而是被一群忠于祿東贊和論欽陵的武將貴族推上去。
松贊干布這一支王族的血,已經絕了。
連個野種都沒留下。
吐蕃要想從散沙重新聚攏起來,只有歸于論卓爾的旗下。
舉起吐蕃戰神,論欽陵的大旗。
以大相祿東贊孫子的身份,才能重新整合。
雖然如此,阿史那屈度卻沒有半分輕視論卓爾。
這世上有種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異常低調。
但這種人可能比暴露野心的狼更加可怕。
阿史那屈度在西域和天山南北,聚集西突厥部眾時。
聽說吐蕃已經被大唐給滅了。
天竺都被大唐給占領了。
松贊干布的血脈被殺得干干凈凈。
之前默默無聞的論卓爾,突然異軍崛起,短短數年內,帶著吐蕃殘軍硬是在大唐的圍剿之下,殺出一條血路。
不但沒被消滅,反而越發壯大。
這種初生的銳氣,頗有昔年松贊干布剛興起時的氣象。
而做到這一切的論卓爾,怎么能讓人小覷?
畢竟是吐蕃戰神的血脈。
論卓爾天生對戰場敏銳。
仿佛父兄的死,激起了他血液里的另一種成份。
“別緊張卓爾。”
阿史那屈度從懶洋洋的側躺姿態,一下子坐起來。
他的動作充滿彈性,從皮甲下露出的肌肉仿佛黑豹,油黑發亮。
而手里的頭顱酒杯,一滴酒都沒灑出來。
“時間在我們這一邊,這一次,有大食人頂在前面,我們只要跟著他們,他們吃肉,我們喝口湯。”
阿史那屈度輕松的說著,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隨手將頭骨酒杯湊在唇邊,喝了一大口酒。
酒是波斯葡萄酒。
就和侍立在一旁的波斯胡姬一樣,熱情而奔放。
猩紅的酒液從阿史那屈度的唇邊溢出。
襯著顱骨酒杯,原本應該是一副滲人的恐怖畫面。
畢竟,一個壯年男子,半赤著胸膛,穿著充滿巫蠻風格的皮甲,手里捧著一顆白色頭顱。
頭顱以黃金包裹成酒杯。
黑洞洞的眼窩里還鑲嵌著名貴的寶石。
這樣一個手持頭顱飲酒的人,他便不是尋常人,而是人間的魔王,地獄的使者。
但不知為何。
論卓爾看著阿史那屈度,沒覺得有絲毫的恐怖,只看出一種黃金家族狼王的優雅從容。
“屈度,你對與大唐的作戰很有信心。”
論卓爾微微沉默。
“但你要知道,我們最大的敵人或許不是大唐。”
不是大唐?
而是一個人。
一個仿佛帶有魔力的名字。
阿史那屈度的手竟在這一刻微微顫抖起來。
方才論卓爾提起大唐,提起大戰,他都從容不迫。
但是這一刻,他執酒杯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顫抖。
不知是恐懼還是亢奮。
狼王笑著露出了他的獠牙。
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唇角,將唇邊一滴葡萄酒舔得干凈。
“蘇大為…你覺得他會來嗎?”
“我想他一定會來。”
論卓爾認真道:“西突厥,有吐蕃,都是亡在他手里,大唐若不想這里被我們奪走,一定會派蘇大為來這里。”
白骨酒杯被阿史那屈度重重砸在桌上,震得四周胡姬一片驚呼。
桌上的馬奶葡萄也隨之跳動。
論卓爾抬頭,安靜的看向阿史那屈度。
到他眼里閃爍著光芒。
這位突厥狼王,伸手輕輕撫摸著白骨酒杯,摸著那顆頭顱。
如同最珍愛的寶物。
他撫摸的不是眼前大唐將軍李謹行的頭顱,而是更遙遠地方另一個人的。
“嘿嘿,來了…最好,西突厥,我父汗的仇,我兄長的仇…”
他血紅的雙眼,落在論桌爾身上。
“還有你們吐蕃的仇,咱們都有機會了。”
“屈度,我很欽佩你的勇氣。”
論卓爾年紀比屈度輕,但盤坐在那里,腰背挺直,氣勢沉穩。
反而顯得更成熟穩重。
“但是與蘇大為這種程度的名將生死相搏,我們不能有任何大意。”
“你說的對。”
阿史那屈度收起了笑容,緩緩點頭:“我會去向大食的將軍進言,讓他們小心提防,你我對接下來的作戰,要多費些心思…”
論卓爾點點頭,突然問:“如果你是蘇大為,面對如今的局面,會如何用兵?”
“如果我是蘇大為…”
阿史那屈度摩挲著下巴,眼神陷入沉思。
“報距離龜茲城還有四日路程…”
斥候躍下馬,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在地上。
抱拳向騎在馬上的大唐將軍做著匯報。
那將軍冷冷點頭,又吩咐了幾句,交待斥候去辦,自己則騎馬奔向大營。
到了營前,他勒住韁繩,輕松落下,將馬交給守住營門的士卒,交待牽去馬廄喂草料和梳洗,又向守營門的哨兵對了口令,這才走進去。
雖然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是唐軍大營紀律森嚴,令行禁止。
哪怕將軍身份特殊,也不得區別對待。
走入營門,前行數十步,看到望樓,上面的箭手俯視過來,碰過將軍的目光,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再前行百步,看到前方縱橫交錯,如同大片白色蘑菇的營房,灑滿了大地。
看似雜亂,實則都依兵法定制。
營房之間相互間距,既考慮到排水、交換消息,不影響人的行止,還要考慮到被劫營,突發狀況,和防火等。
方方面面,十分周道嚴密。
在營壘間,可以看到一隊隊唐軍士卒,依著隊型,來回巡視。
年輕將軍大步走上去,又對了內營的口令。
直至走到中軍大營,帥帳前,又被大總管身邊親衛南九郎等攔住。
再次檢視無誤,方才放行。
年輕將軍走過去,忍不住回望一眼。
看到南九郎率領一些士卒,看似松散,實則站位頗有講究的守住大帳四周。
心中不由暗道:聽說南九郎是長安不良帥,他手下人,多半也是不良人出身,看著與折沖府的兵卒有些不同,不像那些士卒站立筆直威嚴,倒像是尋常的販夫走卒。
但他當然不會因此而輕視南九郎等人。
相反,心中更加敬重。
相比大唐的軍卒,不良人出身的兵,更注重隱蔽,表面上看玩世不恭,有些懶散。
但真動起手來,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是所向無前的陷陣之士。
聽聞阿叔以前也是不良帥出身。
不過,阿叔身上卻不見這種風塵氣。
收起心中的想法,年輕將軍站在帳口,向內道:“大總管,麾下薛訥求見。”
“進來吧。”
里面傳出一個略帶疲憊的聲音。
薛訥一怔,這才走進去。
一進帳,帳內的光線竟比外邊還亮數分。
無數鯨油燈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瞇。
停了數息之后,才適應過來。
出于禮節,摘下了頭盔。
露出頭盔下一張年輕的面龐。
棱角分明,膚色淡金,鼻若懸膽。
雙眉入鬢。
目似寒星。
微抿的唇角,透著一絲倔強剛強之氣。
薛訥,字慎言。
大唐名將,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長子。
年方二十三歲。
一眼掃過帳內,見全是熟人,薛訥微微收起臉上的拘謹,稍稍放松一些,先以軍禮見過,再小聲道:“阿叔。”
“過來吧。”
蘇大為向他招手。
蘇大為沒有著甲,而是穿著常服,面前的桌案堆滿了高高的書帛。
那是連日來往來的書信。
大軍滾動向前,但是與后方大唐以及前方斥候的情報交流,一點不少,反而愈見密集。
這些信息,千頭萬緒,經過安文生和蘇大為身邊李博的批閱,最后都要匯到蘇大為的手上,做最后定奪。
光是要從那些紛繁的信息中找出有用的東西,已經足以令人頭禿。
對于大總管來說,所慮的不是情報太少,而是太多。
真正的名將,要有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抓住關鍵鑰匙的能力。
蘇大為沒有坐在桌案前。
他正站在巨大帥帳的中心。
這里,早已擺了一方沙盤。
那是在進兵途中,負責軍中后勤的周良按蘇大為的吩咐,招來巧匠以熟悉西域環境的老兵,結合原本的行軍地圖,所做的模型。
雖然比不得兵部所藏那般精細,但比過去的地圖,那是好得太多。
現在蘇大為就站在沙盤前。
在他身邊,安文生、李博、李客、蕭規、程處嗣、尉遲寶琳、阿史那道真、阿史那延,李敬宗、李敬業等將,齊齊圍在沙盤左右。
看來,蘇大為手邊能用之將幾乎聚齊了。
倒是有一張出乎薛訥意外的面孔。
那是一個比他還年輕幾分,長得黃鬃闊口,神情冷酷的少年將軍。
此人乃邢國公蘇慶節之子,蘇炎,如今年方十七。
是的,別看蘇慶節在蘇大為面前,依舊是鋒芒畢露,談笑無忌。
但這貨也是中年將軍了。
他的長子,如今也十七歲,可以參軍作戰了。
蘇慶節令蘇炎歸入蘇大為的麾下,既是兄弟之間的信任,存著將嫡長子托付給蘇大為之意。
也是存著讓蘇炎跟著蘇大為,好好學習用兵之道的意思。
昔年蘇定方起于行伍之間,從一介白丁,最終成為名動天下的名將,大唐軍神。
既有李靖傳兵法之功。
也與蘇定方個人的努力和天賦分不開。
到了蘇慶節這里,因為他生性沖動,脾氣暴躁。
雖然后來成熟了許多,但在用兵之道上,仍不是這塊材料,未得蘇定方真傳。
反倒是蘇大為得了兵法。
如果蘇炎爭氣,能從蘇大為這里,再將蘇定方的兵法學回去。
倒不失為一段佳話。
這些事情,薛訥以前是聽薛仁貴提過。
蘇大為、薛仁貴和蘇慶節等人是兄弟交情,他們的下一代,平日自不陌生。
就連程處嗣和尉遲寶琳,也各自帶了長子加入軍中。
展現與蘇大為共同進退的意思。
帶著兒子入軍,要么打贏這一仗,要么大家一起死,連子嗣都不得保全。
這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念。
“慎言,在想什么?”
蘇大為的聲音驚醒了差點走神的薛訥,他忙向蘇大為叉手道:“總管,方才斥候回報,距離龜茲只有四日路程。”
蘇大為微微點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時間差不多了,再往前,雙方的斥候會糾纏在一起,對方會察覺到我們到來。”
數萬大軍,甚至數十萬大軍,斥候都遠放數十里至百里。
有一些嚴謹的將軍,甚至會將斥候放得更遠。
與大營隔著一兩日的路程,不斷有斥候來回交織,交換著情報。
在古代戰場上,雙方在陣勢接觸以前,都是瞎子和聾子。
只能憑經驗感覺,大勢去判斷,敵人應該會來。
應該會有一場大戰。
但具體什么時候遭遇,敵人規模如何,這些,始終籠罩在迷霧中。
只有雙方軍隊交鋒的那一刻,才會清晰起來。
這就叫“戰場迷霧”。
迷霧建立在對敵人一無所知的前提上。
一但彼此斥候交鋒,那秘密將不再是秘密。
“為了應對接下來的形勢變化,我召集諸將來此,打算做最后的戰局推演,決定與大食人作戰時的最終方略。”
蘇大為目光掃了一圈后,重新落回到面前的沙盤上。
拿起手里的竹桿向沙盤中一點。
“目前我們在這個位置,數日后,在龜茲城北七十里,我們將與大食人的軍隊遭遇…”
聽到話音,圍繞沙盤所有大唐將領,都不由背脊一挺。
一種肅殺之氣,油然而生。
誰都知道,如今大唐最強的兩位名將,一位是裴行儉,一位是蘇大為。
兩人用兵,都各自有蘇定方的影子。
裴行儉得了“不動如山”,“其徐如林”。
蘇大為則得了“其疾如風”,“侵略如火”。
若說裴行儉擅謀全局,攻守自如。
那么蘇大為便是謀定而后動。
不動則已,動如雷霆。
其攻勢如江河不竭,層層推進,而且其中不斷有出人意表的奇計。
比如對百濟叛軍時,以趙胡兒為首的斥候從高山穿飛行翼裝飛入山城,神兵天降。
對高句麗時崛開江水,倒灌平壤。
對吐蕃時,將計就計,將吐蕃主力引入山谷,制造雪崩。
蘇大為常與身邊將領說自己用兵是“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先隱藏住自己的破綻,去掉任何導致失敗的可能。
再等敵人露出破綻,發動致命一擊。
“眼下局面,敵強而我弱。
二十萬大食和突厥人,西域胡人的聯軍,就在眼前。
我軍精銳只有府兵七千余人。
加上征召的吐蕃和吐谷渾等仆從軍,也不過八萬。”
蘇大為凝視地圖,緩慢而沉著道:“以弱勝強,更要一擊必殺。”
眾將紛紛點頭。
心知此次情況特殊,屬于大唐自己的精銳不多。
軍中仆從占了絕大多數。
指揮上和配合度,都是唐軍對外征戰,有史以來最差的一次。
一但戰局僵持,仆從軍將會暴露指揮層級混亂,作戰調度不如唐軍靈便,做戰意志薄弱,戰術素養偏弱,對陣型不熟悉,甚至對蘇大為發出指令反應不及,各種問題。
在這種程度的戰爭里。
任何一個細小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敗相。
一角潰敗,將迅速波及全局。
薛訥與蘇炎做為場中最年輕的將領,豎耳傾聽,用心去記。
或許蘇大為一些推演和指令,他們現在受于年紀還不能全部理解。
但也一定要強記住,慢慢回憶和消化。
這種名將隨口一句,往往是千錘百煉,戰場中智慧的凝結。
若能悟透,對各將自身,將是莫大的造化。
這便是所謂貴人指引。
若無人點這一句,要憑自己在戰場中磨煉出來,不知要耗費多少時光。
但若高手點一句,一但在戰場中結合實用參悟出來,立刻便有質的飛躍。
并不是人人都有聆聽名將教誨的機會。
像程家和尉遲家的小子,因為在外面執行軍務,便無法在現場親耳聽到。
之后雖說能聽到程處嗣和尉遲兩位將軍的轉述,但那畢竟轉了一道,沒有這種臨場感,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薛訥很快收懾心神。
壓抑住心中的激蕩。
這次參軍,是他自己主動央求蘇大為加入。
一方面想尋得父親薛禮的消息。
另一方面,想以自己的戰功,洗涮薛禮戰敗之恥。
做名將!
將來某一天,一定要像阿叔一樣,指揮千軍萬馬,替大唐滅國開疆。
薛訥的眼里,隱隱有火光在閃動。
嗚嗚嗚 蒼涼而雄渾的號角吹動。
那是吐蕃人進攻的序曲。
狂風卷起狂沙。
天空有禿鷲盤旋不去。
地面上的腐尸臭味,引起這些畜牲的興趣。
可惜,地面上的人太多,令禿鷲有些忌憚,不敢落下。
“整整一個月了,小小的龜茲城,還沒打下來。”
黃金色的巨大馬車行營中,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
“大食人的軍隊,不能停步于這小小的龜茲城。阿史那屈度,你是突厥可汗,也是我們大食人手里的刀,如果今日不能攻下這龜茲,我看你也不配做我的坐上賓了。”
大食主帥阿卜杜勒,斜倚在他鋪滿波斯毛氈的大椅上,山羊胡子隨著他激動的語調,一翹一翹的。
看起來頗為滑稽。
坐在下首的阿史那屈度,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大帥,小小的龜茲城不算什么,你說要拿下,我便替你拿下,不過…”
阿史那屈度話音一轉:“之前不是說,想以龜茲城為餌,將大唐的援兵吸引過來?”
“太久了。”
阿卜杜勒嘴里咕噥了一下,渾濁的眼里有一絲陰狠之色:“天竺那邊戰事不順,大唐的總督始終守著關口,這樣一來,我們東進的戰略將會受阻于此。”
他坐直身體,將手里黃金酒杯重重扣在桌上:“我們必須在這里打開局面。”
副帥哈栗吉點頭附和道:“龜茲城不過數千唐軍,我們留數萬人已經足夠,二十萬大軍在這里空耗,卻沒有新的收獲,若哈里發知道了,一定會怪罪我們。”
“好吧,我明白了。”
阿史那屈度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向著座上兩位大食統帥微微躬身,以右手撫胸道:“那么,我會在今日,將大唐的龜茲城拿下,將大唐的安西都護送給大帥。”
他行禮起身道:“不惜代價。”
阿卜杜勒大笑起來,撫著胡須,兩眼微瞇:“我等你的好消息。”
阿史那屈度大步走出行營,如鷹隼一般的目光狠狠掃過外邊的士兵,目光落在突厥狼衛身上,厲聲道:“整兵,今日要拿下龜茲城!”
被他一聲吼,狼衛們下意識挺起胸膛。
但下一刻,有帶隊的將軍遲疑道:“大汗,龜茲城雖小,但是大唐安西都護的行府所在,城池堅固,士卒精銳,我們打了月余都沒打下來,想要一日拿下只怕…”
阿史那屈度狠狠一耳光抽在對方臉上。
抽得狼衛頭領身形一個趄趔,還沒站穩,就被屈度大手抓著脖頸,狠狠拉到面前。
陰冷的眼神,像是要刺穿狼衛的身體。
“聽不懂本汗的命令嗎?我要今日拿下龜茲,告訴我,突厥的狼,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替他的主人,啃下這塊硬骨頭?”
熾熱得眼神,幾乎要將狼衛燃燒起來。
那狼衛頭領顧不上擦拭嘴角的血水,似是被阿史那屈度話里的輕蔑、兇狠,激起了野性。
他的臉龐漲紅,挺起胸膛,發出吼聲:“能!”
“很好!”
阿史那屈度整了整對方身上的衣甲,輕輕用手在狼衛頭領的臉頰輕拍兩記:“去吧,替我拿下龜茲,我會在城下看著你們攻進去,去吧,我的頭狼,阿古扎兒。”
“愿為大汗而死!”
阿古扎兒漲紅著臉龐,右拳狠狠砸向胸膛,發出沉重的響聲。
伴隨著牛角號聲,突厥狼衛陣形變動。
大將阿古扎兒身穿黑色的鐵甲,懷抱狼頭盔,率著精銳狼衛,伴著甲葉的轟鳴,迫向龜茲城。
城頭下方兩箭之地。
伴隨著大食人、突厥人和吐蕃人的聲聲怒吼。
鼓號齊鳴。
巨大的攻城車、云梯、箭手,匯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