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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 萬事為盡諸像成

  只見得隨著妙廣露出身形的同時,整個巫世界的銅光忽然一震,那些原本如鎖鏈般的符紋竟齊齊從中間斷裂。

  斷處無聲,然而每一縷光絲斷開的剎那,皆生出萬千微芒,如星宿在夜色中墜落。

  那幽青之光自妙廣掌心流出,恍若一條延展至無盡的天經,線光所至,連陰影也生出朝拜之姿。那情形,好似光既織天,亦系命。流不烈,寂不息,一呼一吸間,令光暗無界,明滅不分。

  “來者未來,去者未去,萬事為盡,諸像有成。”妙廣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某種能讓時光停步的從容。

  他略一抬手,五指之間似握著某種看不見的秩序地道:“光之所至,當照萬象。影之所棲,終歸其形。諸位既至此界,便當留痕。”

  只見得妙廣的話音未絕,那天穹好似忽然一亮。

  那光非日照,而是由萬千符文碎屑折疊成河,九重傾瀉,漫卷天地。霎時間,連陰影都失去了棲身之所。

  天地似成一卷白絹,眾生皆為墨痕,呼吸即生,吐息即滅。

  然而這片光明,并未帶來清晰,相反,一切輪廓皆被耀得模糊。霎時間,就見得暗魔的影被淹沒在光里,反而更加隱匿。

  他立于光中,卻如潛魚在鏡海,蹤跡不復可尋。

  “呵…以光為幕?”暗魔的笑聲自光霧深處傳來,輕若嘆息。他只見得光明愈盛,自己的聲音反倒是愈幽。

  而且不僅如此隨著光華傾覆,他立于其內,身形宛若浮沉。

  那情形,好似光愈盛,影愈深。只見得就在此時,忽有一縷金線,如蛇信閃出,自光極逆生,裂開一條吞光之縫之際。

  那感覺,就好似暗魔的笑聲在光霧中流動,輕若嘆息,卻帶著冷鐵割魂的腥氣。

  而妙廣則恍若升入煌煌天際,只見他身周光輪層疊,宛若萬鏡交融。鏡面交錯,理絲如織,霎時間,就見得巫光、魔息、理界之痕好似盡被光卷入,化為一片渾然無界的光海。

  那情形,就好似巫俑的銅蓮在這片光海中都微微震顫,蓮瓣一層層被剝離,化作青影,護在軒轅一絕身前。

  可那光,卻連他的防御也一并照亮。剎那間,只見得天地無影,連‘抵抗’這一念,也被照成空。

  于是妙廣的白芒之下,只見得暗魔直接出手,竟好似幾乎是無跡可循。就見得光芒最盛之處,忽然有一絲金線穿透,猶如陽中藏毒。那是他殘留的“無識印”,在光里逆生。

  只一剎,巫俑肩頭銅紋盡裂,整具傀儡幾乎被撕出一道虛縫,靈火自體內涌出,燃作一道青焰。

  妙廣眉心的青光隨即驟閃,霎時間,天地倒轉,光不再自天垂落,而是自地反照,倒映九空。

  他口中輕吟地道:“光之極,乃為暗,理之窮,乃歸虛。暗魔,你以‘無’求脫,今我以‘照’封之!此光既出,天地再無處可藏!”

  這“照”字一出,霎時間好似天幕反亮。

  萬千青焰在虛空連成一座光陣,層層交疊,光影如浪。暗魔的身影隱隱在其中若現若滅,每一次閃動,便有一層鏡光隨之粉碎。

  那情形,就好似銅光、巫紋、青焰與霧氣交纏成混沌,恍若天地初辟,法理重書,光暗易位。

  就在那光極盛、影極深之時,只聽得虛空深處傳出一聲極輕的嘆息地道:“原來…光,也能為我所用。”

  而隨著暗魔的聲音再起,而那光海中,竟出現了一抹逆流的黑。它從光的最中心升起,如墨入流光,卻自底逆生,吞噬著萬丈清輝。

  立時間,只見得巫俑的青銅光壁再難支撐,蓮心寸寸崩裂。

  不過誰知,就在此時,忽然巫俑胸前銅紋驟亮,一掌拍心,低咒出聲地道:“巫形歸命!”

  霎時間無聲之咒在虛空蕩開,銅紋紛剝化索,四肢齊纏。每一縷紋光都帶著古老的“命音”,如同天地在以他為媒介,重新書寫“存在”的意義。

  之間他身上的青銅不再是金屬,而成了流動的“銘文”,那些銘文上閃爍著暗紅的光,似乎每一筆都寫著天地的根本之命。

  這時候的巫俑恍若不再是傀儡,而像是巫之一族最古老的化身。他抬起雙手,指尖的青銅紋路瞬間蔓延至天穹,與腳下破碎的銅蓮相連,組成一座天地皆鎖的巫印。

  霎時間,整個戰場的光與影皆被那巫印吞沒。光不再動,影不再流,連暗魔的霧息也凝固在半途。

  妙廣身周的光輪層層碎裂,青輝如羽般墜落。那一刻,他與暗魔竟同時被困于巫俑所開的“命界”之中。

  那界非籠,乃原初之問汝為何在此?那情形,如同萬靈俱寂,皆被迫自答。光之明,影之暗,魔之無,理之生,悉數歸于初始。

  妙廣微微蹙眉,他的光華在這命界之中化作千萬光羽,卻難再照透一寸虛空。暗魔低低一笑,指尖的金線閃動,似想再破,卻發現那巫之鎖竟連時間也一并封印。

  天地沉寂,恍若所有的氣息都凝成一線。

  而就在此刻,之前被巫俑護在中心的潁川先生,終于動了。他既不言,也不叱,唯伸一指,天地為筆。指落無聲,而浩然之氣自有回響。

  只見他伸指一點,那光并不耀目,卻似一道書卷緩緩展開。理線復排,經紋自虛空浮現,如有無數無形之筆在抄寫天道。

  巫的血命、光的照界、魔的無形,在那一指之下,皆歸于一線。

  “理生于序,序起于心。”

  他的話輕如塵語,卻響徹虛空。只見得理界中原本已被封的諸紋開始逆轉,鏡光流動,理線重排。

  從他指尖流出的光,不似炎陽,而似晨曦初生的浩然正氣一般溫潤而平整。

  那是一種與巫全然不同的氣機,巫以命為鎖,以宿為因。而浩然正氣,則以心為軸,以身為基。

  霎時間就見得青光溢散,浩然之氣自他身周騰起。那氣非風,非火,卻能令天地有序,陰陽歸位。

  而隨著它沖入那巫俑的命界之中,如同兩人聯手一般,好似如水入土,又如春風解凍。巫的符線在浩然之氣之中微微顫動,每一縷銅紋都恍若被喚醒了“被理解”的意志。

  一瞬之間,那原本封困妙廣與暗魔的命界,竟然開始自行溶解,不崩,不碎,而是緩緩消散,如墨入水。

  理的光、巫的印、光的照、魔的霧,在這一刻竟奇異地交融成一體,彼此推衍,彼此修正,彼此映照。

  “轟!”

  下一瞬,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震響,天地陡然亮起萬丈光潮,巫印崩散,光海卷空,浩氣澄澈。光與理交融,天地好似一息之后轟然明凈。

  妙廣退了半步,光輪漸斂。暗魔的身形再度浮現,胸前那一縷金線閃爍不定,他抬眸,凝視著理界中央那靜立如碑的潁川先生。

  而潁川,則神色如常。袖底青光仍流,恍若這一切,不過是他心中早已演過的一場理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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