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靈平安卻在忙著下棋。
運氣依然很差很差。
但他樂此不疲。
直到,他的手信彈出了一條信息。
是千葉美智子發來的。
“靈公子…您今晚來嗎?”
靈平安撓撓頭,終于想起了自己好像答應千葉美智子今天晚上去參加扶桑大使館的舞會。
答應別人的事情,不太好拒絕。
于是,他回了一句:“來的,我馬上過來!”
然后,他放下手機。
喵嗚!
小貓貝斯特跳到他身上。
“小乖乖…”
“咱們去扶桑大使館的舞會看看如何?”
喵嗚!
小家伙輕輕叫著。
靈平安笑起來:“就這么決定了吧!”
便抱著自己的貓,拿上房卡,將門打開。
門口,出現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公子好!”
靈平安認真的看了看,沒有認出來,只能猜測著:“您是尹姑娘?”
尹明秀鞠躬道:“是!”
她問道:“您要出門嗎?”
靈平安點點頭。
尹明秀于是問道:“您的房間需要衛生清潔嗎?”
靈平安搖搖頭:“不必了!”
“哦!”尹明秀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這就讓靈平安奇怪起來:“尹姑娘,你很喜歡打掃衛生嗎?”
尹明秀低著頭,甜甜的說道:“嗯!”
“為公子服務,這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對于從小就生活在高壓訓練下,被灌輸了滿腦子的‘天下’思想的新羅少女來說,能夠服侍天下的英雄,為天下做出些貢獻,這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榮幸了。
尹明秀如今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趁著還有時間,多服侍幾次…哪怕最終沒能得到承認。
起碼,到了老了,也可以和兒孫們說:我當年曾有幸為天下的英雄掃榻…
多么榮幸!
卑微、無知、愚昧的新羅女子,竟也能為天下的事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氣。
為全天下人福祉,盡自己的一分力。
當然了…
尹明秀最希望的還是在這次之后,可以得到這位公子的認可。
哪怕是當個打掃的丫鬟,做個洗腳的婢子。
她也甘之如飴。
她從小受的教育,日常聽到的聲音,上上下下的叮囑,都已經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她:天下是一體的,興衰是共同的。
只有中原好了,新羅才會好。
反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而中原的興衰,實系于憂國憂民的英雄才俊。
于是,所有受訓的少女,都會形成一個邏輯:我們的事業是偉大和正義的。
我們是為了天下而服務!
更是為了新羅的手足與同胞!
所以,一切犧牲,一切苦難,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最終,所有人的貢獻,都將被歷史銘記!
這就是新羅在聯邦帝國影響力如此廣泛的緣故。
也是新羅人從來不將自己當外人看的底氣所在。
當然,尹明秀不會知道,也不會去想這些。
因她已被狂熱的殉道者情緒所燃燒。
像火炬一樣,燃料不燒干,或者沒有被一盆水澆滅,那么她就會一直燃燒下去。
靈平安也不知道這些,但聽著這少女的話,他卻有點頭皮發麻的感覺。
“幸福…”他想了想:“這新羅姑娘,難道有某種強迫癥?”
他想著自己的臉盲癥,于是釋然了。
便摸出房卡,遞給對方,道:“既然你喜歡…那就進去吧!”
左右,房間也不需要怎么打掃。
她喜歡就去忙吧。
畢竟,自己是君子,而君子有成人之美!
“多謝!”尹明秀接過房卡,大喜過望,連連鞠躬,在她心里,這確實是榮譽!
而且是無上的榮譽!
為了天下,也為了新羅!
她發誓,自己一定會認真的打掃,將每一個角落都擦的干干凈凈!
千葉美智子悄悄的收起手機。
她含笑著,走到門口。
禮宮愛子內親王,正在屋內換衣,為舞會做準備。
“美智子!”禮宮愛子回頭看到千葉美智子,立刻親切的喊著千葉美智子的名字:“怎么樣,那位靈公子答應來了嗎?”
“嗯!”千葉美智子滿臉通紅的點點頭。
靈桑果然愿來,這讓千葉美智子深感榮幸。
在她心里,這就是靈桑高風亮節的體現。
居然屈尊降貴,肯為了她這樣的小狐女而出席舞會。
與有榮焉!
禮宮愛子看著自己面前的少女,她心中感慨了一聲:“傻人有傻福嗎?”
扶桑王室和聯邦帝國皇室之間的關系,極為密切。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扶桑王室眼中,帝國皇室恩同父母,有再造之功!
畢竟,往前推三百多年,扶桑王?算個p!
幕府將軍和大名才是扶桑的主宰!
扶桑國王連自己肚子都吃不飽,連住的地方都破破爛爛!
直到那一天,遮天蔽日的王師艦隊,跨越大海,停泊到江戶的碼頭。
扶桑人攜老扶幼,都來圍觀。
人們親眼見到了上國的艦隊的雄偉姿態,看到了那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
扶桑舉國震驚!
然而開始了大反思!
為什么夏人那么厲害?為什么夏人可以那么強大?為什么夏人能夠拳打西夷,腳踢紅毛?
扶桑的貴族和知識分子們想來想去,終于想明白了。
這一定是體制問題!
幕府和大名,就是阻礙扶桑進步和發展的罪魁禍首!
他們架空了王室,他們窮兵黷武,他們窮奢極惡!
于是,仁人志士,果斷起兵,高舉‘尊王攘夷’‘大政奉還’的旗幟。
本以為,會遭到幕府的果斷鎮壓和大名們的無情吊打。
結果…
幕府將軍口銜著將軍印,帶著全家老小,跪到了扶桑王的宮殿前請罪。
而各地大名紛紛哭天搶地,將國王迎回京都。
一夜之間,扶桑王從傀儡變成了真正的國王。
掌握大權的王室,環顧四野,驀然回首,終于知道了大義和名分的神圣性。
于是果斷的派出了遣夏使。
而隨后,便是漫長的蜜月期。
來自中原的工業品、文化和技術,源源不斷的涌入。
百余年間,扶桑就換了天地。
世代挨餓的扶桑農民,居然能吃飽飯了。
而且頓頓大米飯!
扶桑人由之更加堅信,這果然是體制問題!
從此,亦步亦趨,追隨著中原的腳步。
每一代遣夏使,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收集聯邦帝國的議會決議、草案和方案,以及中樞的制度,共和派、大同派的理論,然后拿回去,隨便改幾個字,當成自家的。
自是,每一代的扶桑王室,都會想盡辦法,不惜代價,甚至稱得上以‘奴顏婢膝’的方法來拉近與大夏聯邦帝國皇室的距離。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同樣‘垂拱而治’的扶桑。
王室最重要的職責,其實就是作為拉近兩國關系的橋梁而存在。
每一個扶桑王室成員都知道自己的這個義務與責任。
故此,禮宮愛子實際上,多少能知道一些此番聯誼會的內幕。
她微笑著,拉著千葉美智子的手,無比親昵的說道:“美智子的面子可是真大呢!”
“連靈桑這樣的人物都能請到!”
“以后,扶桑的事情,還要請美智子多多指教才是!”
千葉美智子連忙低頭:“不敢…美智子只想做出美食…世界上最好的美食…”
“用美食來治愈人心…”
禮宮愛子正欲再說,一個侍從,急匆匆的來到她面前,將一個平板遞了過來:“殿下…波蘭親王到了!”
禮宮愛子接過平板,看著舞會現場傳來的實時畫面。
一輛輛加長的掛著外交旗幟的豪車,停泊到舞會外的廣場。
車門被打開,一位位穿著甲胄,像古代的騎士團一樣的騎士,從車上走下來。
他們穿著的是古老的米蘭甲。
很繁瑣很復雜的那種。
啪啪啪!
一個個騎士,列隊而前,組成人墻。
然后紅毯鋪下來。
身穿著元帥服,握著權杖,提著一柄重劍的波蘭親王,從一輛特制的加長豪車上走下來。
他無比冷酷,也無比高傲。
扶桑王國派去迎接他的官員,被他直接晾在一邊。
他嘴中似乎還吐出了一串詞語。
顯然,那不是什么好詞。
禮宮愛子的臉色,剎那變得精彩起來。
“來者不善啊!”
她想起了自己從聯邦帝國那邊得到的通報。
這位親王殿下,颶風中將,甚至曾當著聯邦帝國的黑衣衛中將的面,說出了‘我蠻夷也’的話語。
一個以蠻夷自居的人物。
當然不能用文明人的標準來要求。
更麻煩的是,他來了!
于是,禮宮愛子明白,自己如何回應,成了大問題。
要驅逐他嗎?
想了想,禮宮愛子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因為人是扶桑大使館請來的,現在再驅逐,以波蘭人的尿性,必然將事情鬧大。
雖說,哪怕鬧大了也無所謂。
反正,天下各國的報紙和媒體絕對不會替遠在秦陸的波蘭說話的。
哪怕是新羅人,也不會!
這是大是大非!
但終究,在沒有摸清楚聯邦帝國的意圖的情況下,就這樣做不太好。
自詡為帝國爪牙、鷹犬的扶桑,當然不會做任何傷害帝國的事情。
想了想,禮宮愛子就笑起來,對侍從吩咐道:“告訴下面的人,戒驕戒躁…”
“不要授人以柄!”
既然聯邦帝國都容許了他。
那么扶桑跟進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禮宮愛子想了想,又道:“告訴媒體那邊,注重渲染波蘭親王的狂妄與自大…”
媒體嘛…
在扶桑一般來說,是拿來洗地的。
靈平安走下樓,一眼就看到了扶桑人樹立的指示牌。
他跟著指示牌向前走,七拐八繞的,十多分鐘就找到了鹿鳴廳。
鹿鳴廳在山莊的北入口。
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到一個很寬敞的類似行宮宮闕一樣的建筑。
門口有一個巨大的停車場,已經停滿了各種豪車。
當靈平安走過去的時候,他剛好看到了,一長排的加長豪車,掛著外交旗幟,氣勢洶洶的駛來。
他連忙抱著自己的貓,避讓到一旁。
嘴里卻是忍不住吐槽:“誰啊?這么拽?新羅人嗎?”
新羅和扶桑,那是老冤家了。
每年都要貢獻幾次撕逼給全國人民當談資。
譬如,東海油氣田資源,就撕個不停。
前些年差點為了一個小島打了起來。
還是聯邦帝國調停,雙方才談妥了‘擱置爭議,共同開發’。
總之,在靈平安印象里,能這么騷氣的給扶桑人添堵的,大抵也就是新羅人了。
誰料,那些豪車上的外交車牌卻非是新羅的。
等到這些豪車一一停下來。
車門齊刷刷的打開。
一個個穿著復古的古代板甲的鐵罐頭騎士從里面走出來。
靈平安頓時笑了起來:“原來是秦陸的某個國家啊!”
這種笨重的鐵罐頭,也就只有秦陸人才會玩。
嘩啦啦!
騎士們列于兩側,紅毯被人鋪下。
于是,靈平安看到了一個穿著可能是法蘭皇帝時代的秦陸元帥服,拿著權杖的年輕秦陸王公,以一種類似龍傲天一樣的氣場,闊步走出。
靈平安搖搖頭:“他不怕明天早上報紙和媒體的嘲諷嗎?”
須知,聯邦帝國的媒體,可個個是大噴子。
除了帝國內閣大臣和皇室外,沒什么是他們不敢嘲諷和調侃的!
“他當然不怕…”靈平安身后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鹿鳴山莊內的所有報道,都是受審查的…”
“官方保密法嘛…”
靈平安回頭一看,是一個年級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他穿著一套看上去很時髦的潮服,嘴上留著淺淺的胡須,臉上似乎還有些青春痘留下的疤痕。
靈平安看著他,眨眨眼睛,善意的笑了笑。
對方也跟著善意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來:“介紹一下,我是岑邁…來自南周…”
“本土…江城,靈平安!”靈平安伸出手來,和他握了一下。
對方點點頭,然后問道:“靈兄,你也是聽到了消息,來這里泡妞的嗎?”
靈平安本想搖頭,但想了想,他點點頭,老實說,長這么大,他都不懂,為什么別人要談戀愛?
作為一個臉盲癥患者,他很難理解別的人,為什么要浪費那么多時間去追求女生。
打游戲不爽嗎?
所以有點好奇。
于是問道:“岑兄打算怎么個泡法?”
岑邁嘿嘿的笑了起來,然后嚴肅的說道:“鈔能力!”
靈平安聞言,搖了搖頭。
岑邁問道:“靈兄打算怎么個泡法?”
他很好奇,除了鈔能力和超能力,還能靠什么泡妞?
來這個聯誼會,不就是展現這兩種能力的嗎?
靈平安正色的道:“靠錢算什么君子?!”
岑邁驚了:“難道靈兄有超能力,會法術?”
在他理解中,也就只有超凡者不需要鈔能力,只需要隨便露幾手,就有的是小姑娘飛蛾撲火,投懷送抱。
甚至心甘情愿的當外室,給其養兒育女。
靈平安驚了:“岑兄難道不相信科學?!”
岑邁撇撇嘴心道:“原來是一個和我一樣的只有家世的二代…”
“但看他打扮…家里面肯定是有強者的吧…”
岑邁認得這個叫靈平安的同齡人身上的衣服。
帝都八樓的定制私服,專供超凡者的,聽說需要用積分才能買到。
比他身上穿的那件今年最新款的天馬牌潮服,貴了不止十倍!
但嘴上,岑邁還是很認真的。
“我當然相信科學!”
嗯,他還相信玄學。
這年頭,科學/玄學,大部分人都選擇全信。
沒辦法,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自然會做出現實的選擇!
然后岑邁看著靈平安問道:“靈兄既然不靠鈔能力,那打算用什么泡妞?”
靈平安很認真的說道:“當然是愛!”
雖然他也不懂愛是什么?
但,好像書上都是這么說的。
還有,他看過的小說里,哪怕是修羅場小說,也是這么說的。
所謂的喜歡…
一種無法形容,難以描述的東西。
可惜的是,身為臉盲癥患者,靈平安感覺自己大約是不可能知道所謂的愛和喜歡是什么感覺了。
畢竟,他連美丑都分不清楚,還能談什么?
這世界上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只有細微的差別。
但大體都一樣,都是一個嘴巴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一張臉。
無非有的瘦點,有的胖點,有的大點,有的小點。
所以,他最多只能分辨出,這個或許可愛一點,那個或許不那么可愛。
而臉盲癥又讓他很容易將別人混淆起來。
基本上長這么大,除了小姨外,光看模樣,他就極容易混淆他人。
幸虧他的鼻子很靈敏,還可以加上味道輔助辨認。
岑邁震驚了!
“愛?”他打量著靈平安,仿佛發現了稀世珍寶。
靈平安看著他,困惑不解:“岑兄,你難道不覺得,用錢買的東西,只是物品嗎?”
岑邁想了想,好像是這么回事。
“難道你還想娶回家不成?”岑邁反問。
靈平安卡殼了。
也對哦…
娶回家…
那不是比談戀愛還慘?
岑邁看著,嘿嘿的笑起來,他道:“靈兄,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吧!”
眼前的靈平安,讓岑邁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一樣的單純,一樣的幼稚,居然相信什么愛情。
還在網上傻乎乎的和人爭辯。
然后,現實教做人。
所以,他感覺自己責任重大!
有必要將這迷途的羔羊,從單純中拯救出來,讓他知道這世界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