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克直到住進了被安排好的房間。
依然處在恐懼之中。
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回想起那車內所見的東西。
光影中背生雙翼的女人,舉著長戟,靈能在爆發。
巨大的獨角,撐破了天地。
來自死亡的恐懼,如洪水一樣,奔涌而來。
耳畔,似乎依然有著天使之王的驚怒之聲。
“鬼伯!”
路德維克抽出一塊紙巾,擦了擦自己的額頭。
然后,他拿出自己的手機。
猶豫了一下,他劃開手機,進入瀏覽器,然后選擇進入聯邦帝國服務器,最后在瀏覽器鬼伯。
瞬間,數不清的網頁被檢索出來。
他看著一個個網頁上的介紹。
神色漸漸嚴肅。
“鬼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東方遠古的冥神嗎?”
執掌死亡的神袛,是最可怕的存在。
不僅僅是因為強大!
更因為神秘與詭異!
靈氣復蘇以來,所有和死神搭上關系的人或者物,都屬于恐怖和災難的化身。
有不懂事的孩子,從一個廢棄的神殿,拿走了一張殘破的黃紙。
他隨手在紙上寫下人名。
七日內,所有被他寫在紙上的人,全部離奇暴斃!
有無知的商人,在沙漠中撿到一個胡狼頭的石雕。
他隨手放到貨柜里。
接下來三天,整個商隊每天都有人暴斃。
法醫驗尸后發現,所有受害者胸腔內的心臟都已經不翼而飛!
直到此時,商人才想起自己撿到的東西。
驚慌中,商人主動請求檢查自己的身體。
醫生發現,他胸腔和腹腔的所有器官,都已經不翼而飛!
當發現這個結果的剎那,商人立時倒斃,化作一具干尸。
種種故事和傳說,在路德維克腦子里閃過。
他忍不住的解開了一個扣子。
“所以…”他想著:“此地與那位鬼伯,遠古的東方死神,有著密切關系?”
“甚至…
“這里就是祂的道場?!”
仔細想想,似乎又不可能。
東方仙神的道場,都是固定的。
從搜索結果來看,那位鬼伯的道場,應該是在泰山!
放下手機,路德維克將外套脫下來。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褲襠。
那曾經溫熱的地方,如今早已干燥。
對超凡者來說,哪怕是跳到大海之中,也可以讓身上的衣物保持干燥。
但褲襠可以干燥,恐懼不能。
他回憶著當時的心境。
恐懼如潮水,從四面八方而來,幾乎將他溺斃。
但終究,對方高抬貴手,沒有殺他。
路德維克能猜到原因。
這和東方的文化有關。
不教而誅是為虐。
所以,不知者無罪。
所以,念你初犯,饒爾一命。
若有再犯…
自作孽不可活!
想著這些,路德維克就慢慢的伏著身子,低低的喘息起來。
既是因為恐懼。
也是因為屈辱。
以至于他的眼睛,慢慢的變得通紅。
那張剛毅的臉,更是因此扭曲、猙獰。
很快,就只剩下了低低的喘息聲。
臉上的神色,更是變得蒼白無比。
因為…
路德維克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我會不會是一枚石頭…”
“投石問路的石頭…”
因他知道,若事實果真如此,那么,在事實上他已經沒有退路和選擇了。
用東方人的話是:過河的卒子,有進無退!
退則必死!
白骨教堂也好,地獄的那位魔鬼君王也罷。
都不可能容許他有半點退縮了。
因,倘若事實真如他所料。
他是那枚天堂和地獄,投出來探路的石子。
那么,想必,在事先早已經圍繞著他,做好了無數預案。
其中,一定有著他這枚石頭,產生自己念頭,甚至想要脫逃的預案。
這種事情,路德維克自己就做過無數次。
以他人為籌碼、炮灰。
擺上賭桌,奉上祭壇。
籌碼與炮灰,一旦上了賭桌,被擺到祭壇上,就再無自由可言。
種種約束,種種制約,種種手段,如影隨形。
最頂級的智庫,最好的心理專家,最優秀的項目管理。
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
最終,籌碼與 炮灰都會明白,服從才有生路,而抗拒必死無疑!
如此想著,路德維克身上帶著的吊墜,忽地滾燙的熱起來。
他一把抓住這吊墜。
十字架上的神子,仿佛活了過來。
隱隱約約,他聽到了神圣的詠唱。
“神必自己預備做燔祭的羔羊!”
路德維克的身體顫栗起來。
“神必自己預備做燔祭的羔羊!”他輕輕念著。
他知道,這是威脅!
極為隱晦的秦陸式的威脅。
白骨教堂在告訴他,必須按照之前已經商定好的步驟行事。
不然…
他就將不再是主的信徒,神的羔羊。
他將被絕罰!
所有的榮譽、頭銜,甚至是血統的合法性,乃至于力量,都將被褫奪、收回。
來自白骨教堂的,白骨教堂自也可以剝奪。
當然,他還有一條路。
那就是墮落,在絕罰之前,自我墮落,沉入地獄,褻瀆神血,化為魔鬼。
可是…
地獄會要他嗎?
手背上,五芒星在閃耀。
地獄的態度,已經毫無疑問。
他果然是被投出來的石頭。
那燔祭的祭臺上的犧牲。
他有的選嗎?
沒有!
白骨教堂、地獄…或許還有整個波蘭王國,乃至于秦陸諸國。
都在看著他。
他只能向前,如那過河的卒子,直至死亡或者解脫!
想清楚這些,路德維克反而不在恐懼和害怕了。
他向外仰倒,靠著椅背。
作為棋子,作為石頭,作為燔祭的祭品。
路德維克明白,他只能勇往直前。
也必須勇往直前。
已證明自己的價值,已爭取自己的機會。
否則…
必死!
篤篤篤…
門外,出現了敲門聲。
“誰?”路德維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打扮,問道。
“殿下!!”他的侍從的聲音傳來:“扶桑王國大使館,剛剛送來請柬…”
“邀請您今夜前往大使館,參與舞會…”
路德維克本想拒絕。
因為他知道,扶桑人送請柬來,其實沒安 好心!
原因非常簡單。
扶桑、新羅,便是這東方世界中最兇惡的獵犬!
百年戰爭時期,扶桑與新羅派出的輔助部隊,就表現的無比兇殘、暴虐。
以至于在戰場上,幾乎沒有秦陸軍人敢向扶桑和新羅人投降。
戰后的歲月,扶桑與新羅,就更是東方世界,沖殺在前的打手。
他們維護東方文明,比夏人還要堅決。
所以…
扶桑人邀請他去參加外交舞會?
恐怕,存著的就是嘲笑和譏諷、打擊的心態。
像看猴戲,也如看雜耍。
很多夏人不會說的話,他們會說,很多夏人出于體面和禮儀不會做的事情,他們會做。
就像今天,在機場接受采訪。
夏人的記者,哪怕不爽,也會彬彬有禮,最多陰陽怪氣一下。
但扶桑、新羅、交趾和錫蘭的記者,就是直接開罵了。
“異想天開的紅毛鬼…”
“哪來的夷狄!”
但是…
路德維克手背上的五芒星,卻在持續發燙。
他知道,他必須去。
而且,還必須按照計劃的那樣,盡可能的高調。
高調到作死的地步!
因他是石頭,被丟出來探路的石頭。
倘若不能多蹦跶幾下,若是不能將水攪渾。
那么丟他的天堂與地獄,就會不高興的。
所以,必須高調!
必須作死!
他也只能如此!
因這是唯一的活路!
“那就來吧!”路德維克想著,便開口道:“我知道了,替我回復扶桑大使館方面,就說我承蒙厚愛,不勝榮幸…必當準時赴約!”
“大使閣下…”
“這是今夜舞會的準備情況…”
秘書將一疊文件,送到了武田內志面前。
這位扶桑大使,輕輕打開來,一件件看起來。
一邊看他一邊問道:“波蘭親王那邊可有回復?”
問著這個的時候,武田內志忍不住笑了起來。
扶桑王國,可是‘東海君子之邦’。
甭管這個稱號是否有自吹自擂的嫌疑。
但在天下之中,除了新羅,也沒哪個來質疑。
故此,扶桑的舞會,禮儀和規制方面,可謂是盡善盡美了。
反正,武田內志感覺,那位波蘭親王,應該是不敢赴約的。
他要是來了…
那就有猴戲看嘍。
那秦陸之國,能懂什么禮?
他們恐怕連回字到底有幾個寫法都搞不清楚!
屆時,在天下人眾目睽睽之下,番邦夷狄之人,丑態百出。
于是,便可反襯出扶桑的禮教、文明之大。
說不定能在新聞媒體上,刷上好久的頭版。
這是大大的政績!
可惜啊…
武田內志知道,一般像這樣的舞會,天下之外的國家,都會婉拒。
他搖搖頭。
卻聽到秘書說:“閣下,波蘭方面回話說:承蒙厚愛,不勝榮幸…”
“必準時赴會!”
武田內志抬起頭,他心中只有兩個念頭。
第一個:他居然敢來?!
第二個:他怎么敢來?!
“這秦陸紅毛鬼,倒是膽大!”武田內志忍不住譏笑起來。
就聽著秘書道:“閣下,我們從聯邦帝國的外交部得到了通報…”
“這位波蘭親王,乃是超凡中將,有著神血的半神!”
武田內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超凡中將?!
半神!
所以…
他不是來耍猴戲的?
他是來砸場子的!?
“馬上通知禮宮愛子內親王殿下!”武田內志深深吸了一口氣后,開始布置起來:“另外,立刻派人去請柳川信夫閣下來大使館坐鎮!”
羽衣狐之亂后,扶桑王國為了尋求更進一步的安全保障,特別是超凡事務的安全保障,所以和聯邦帝國簽訂了《超凡安全條約》。
根據條約,扶桑王國全面接受聯邦帝國在超凡事務方面的指導與培訓。
從此扶桑超凡者中的強者,就會定期來帝都接受相關培訓,與黑衣衛的強者們切磋。
柳川信夫就是依據條約來帝都進行為期三年的進修和切磋的扶桑強者。
雖然,只是一位準將,但在經歷了羽衣狐之亂,國家掌控的超凡力量幾乎損失殆盡的今天,除了那幾位在京都閉死關的大陰陽師外,柳川信夫幾乎就是扶桑官方超凡者最強的幾個人之一。
有消息說,他甚至可能是下一任扶桑超凡警備廳的長 官人選。
雖說,一位準將,是無法對抗中將的。
但,這里是帝都!
天下的心臟!
那位都督坐鎮之地。
所以…
在武田內志想來,有著柳川信夫的坐鎮,那位波蘭紅毛鬼,即使想砸場子,怕也是不敢的。
誰敢在那位都督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活得不耐煩了嗎?
連羽衣狐這種恐怖無比的妖魔,都被那位都督,重新封印。
那南洋邪神的頭,迄今依然在喜馬拉雅山上吹著寒風。
想著這些,武田內志終于重新恢復了信心!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