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仁大可以不在乎縈繞耳邊的哭聲,他隨時會被魯王密報才最重要,可是哭聲只要出來就像個固執的鬼,不把他弄到心煩就不罷休。
無奈認輸的殿下拿出好聲好氣:“行了行了,你要我怎么還你名聲?”
一雙淚眼抬起凝視著他,承平伯夫人猶帶著哭腔:“好好的,我怎么能去搶殿下,我又沒得失心瘋,”
梁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打住!”他憋著氣,反問道:“難道有人為我得失心瘋?”
“沒有啊,”
承平伯夫人發現自己說話不對,拿出一張無辜臉兒的否認自己剛說過的話,眨眼間南宮夫人等登堂入室侮辱承平伯死后家產要由姐妹們分的話出現眼前,承平伯夫人再次改口,并且點一點她光滑小巧的下巴:“嗯....差不多。”
不等梁仁再一次有反應,梁文及時的插話,他向著這一男一女陪個笑臉兒:“殿下,今晚的關鍵不在這里。”
“先給我正名,再解決事情。”承平伯夫人敏捷的道,博得梁仁一聲忍無可忍的冷笑。
承平伯夫人委委屈屈:“事情解決完,就給我正名。”
這兩件事情的輕重緩疾也確實是如此,先解決大家的殺頭罪名,保住晉王的封地,保住承平伯的家業,只要晉王還在這塊封地上,正名的事兒易如反掌。
可是從難度上來說,為承平伯夫人正名今晚就能完成,解決大家的殺頭罪名怎么樣也無法在今晚完成。
梁仁要想好方法再施行,以他當下的兵力可以很迅捷,可這里有一個先決條件,他還沒有見到受傷的那個人,不知道貨物具體在什么地方,有多少,是疏散還是躲藏。
而且在他的潛意識里,不把哭泣的這位哄好,接下來想什么都帶著別扭。
他鄙夷的當個大度的殿下:“我先給你正名。”話音剛落,承平伯夫人擺出驚喜的模樣,小心翼翼而又好生崇拜的望著他,梁仁一陣氣結,這一張勾人憐惜的面容是怎么一會兒憤怒一會兒正色一會兒又可憐的跟個菟絲花似的,尤家開雜貨店以前是戲子嗎?
承平伯夫人這會兒格外乖巧,見到梁仁神色不豫,伏身拜下來:“有勞殿下正名,我愿提供城外的倉庫田莊給殿下存放貨物。”
這回輪到梁仁又驚又喜,對方是矮身的,他不由自主也往前伏腰:“你想到了?”
“是,這批貨物現在要分開存放,最好以不同商鋪的名義分開,這樣就把大量的銅分開,如果可以找到足夠的商鋪,按本朝的律例,富商可以擁有一定數量的銅器,就不是違禁物品。”
從見到受傷的人再到現在,承平伯夫人顯然沒有虛度光陰。
梁仁舒暢的吐一口氣,月夜下刮進來的秋風到他面上轉為春風,他的心情實在輕快極了,盡皆表現在面上的笑容上面:“我也是這樣想,化整為零是上上之策。”
承平伯夫人沒聽清,不認字兒的苦惱可是不少,她的求知欲望從來高漲,急忙忙的問道:“殿下說的是什么?”
梁仁瞄瞄她,就弄清楚她哪句沒明白,隨口再道:“化整為零。”
承平伯夫人眼巴巴的望他,寫滿求解釋。
梁仁再次瞄來,兩個人的眼神再次對接,各自心頭一熱,都想到“圈圈叉叉和圈圈”,梁仁忍俊不禁,承平伯夫人惱羞成怒,狠狠一眼剜過去,梁仁索性放開了笑聲:“哈哈,哈哈哈.....”
如果這里沒有梁文在,雖然這一對人到最后也會解決事情,可是個中的經過將往更加奇怪的方向東奔西撞,幸好有梁文在,及時的把梁仁的嘻笑和承平伯夫人的忿忿挽回。
“夫人,受傷的人在哪里?”
承平伯夫人想了起來,她懊惱自己不趕緊辦正事兒,為什么要在乎那不相干的“圈圈叉叉和圈圈”,它與今晚有很大的關系嗎?
起身來道:“殿下、文管家請隨我來。”
梁仁對于承平伯府相當熟悉,承平伯沒有成親以前,內宅里只有姬妾,他經常請梁仁鑒賞內宅的繡閣玉月緩水白石,梁仁歇息的時候,有時候會在承平伯的正房,當然承平伯決定成親的時候有修繕過。
晉王對于承平伯府的熟悉不次于自己的王府,承平伯夫人在一處小小的院落外面停下腳步,梁仁還是愿意計較一下:“這,是承平伯生前靜修的地方?”
準確來說,這是承平伯較為喜愛的一處,說是一處,源自于承平伯府的大,承平伯不止一處喜愛的地方,這里桂花滿院,院外又圍繞桂花,身為文官的承平伯吟風弄月之地,就是這里。
梁仁也來過。
他說不清楚不喜歡一個男人分享自己享受的院落,還是繼續郁郁這是內宅,反正他不高興,他就問出來。
承平伯夫人早有準備,義正辭嚴的回答:“遠親堂弟經商而回,今晚借宿在此,忽發急病為方便照顧,按醫生的說法靜養屬陰之地利病人,倉促之間為救人命,只能挪入這里。”
承平伯府的商鋪中有藥鋪,找個醫生作證不為難。
這不是回梁仁的話,而是打算如果有人盤查,也是這樣回答,梁仁欣慰間不再介懷,含笑的眸光拂過承平伯夫人的面容,見幽暗之下眸光明,宛若一對明珠并不夸張,暗暗的夸贊道,承平伯好福氣,找到這樣標致的美人兒。
往院落里進時,又添上兩個字:能干。
承平伯夫人標致而又能干。
兩個人的對答繼續,梁仁模仿可能會出現的盤查:“夫人,你與林家的親戚并不走動吧?”
“殿下,林家到老爺這一支只有遠親,我寡婦失業之人,無事不見外客,但是需要我幫忙,沒有拒絕的道理,堂弟經商而回,今天才知道老爺去世,他特地上門來吊唁,我問明他住的客棧并不體面,怕他經商贏利有失,看老爺的面上留他入住,不想他卻得急病,唉,我一時存了救人之心,倘若毀我的名聲,我只能和他拼了!”
說到最后一句難免勾起今晚的火氣,影射的意思在唇齒間得以發泄,外加上承平伯夫人使用最為有力的暗翻白眼兒,一記眼風帶著悄摸飛向梁仁,被梁仁抓個正著。
梁仁板起臉:“我看你是不動大刑就不會招。”
承平伯夫人冷笑:“我誥命在身,你能把我如何?”
“本官受理你私販銅器之案,管你是什么誥命,皇命最大。”梁仁完全入戲。
承平伯夫人撇嘴:“哪有私販銅器之案,在你發現以前,殿下難道還沒有解決嗎?”
想想,快意的道:“殿下竟然還沒有解決,在被人發現以前?”
梁仁意味深長:“你是看得起我,還是看不起我?”
承平伯夫人想想,拉長了臉:“誰敢看不起殿下?這是想抓我的錯嗎?我嘛,我看得起這批貨物分得開。”
跟在后面的梁文心想這兩位怎么又要吵,見一步外就是房門,他輕輕去推:“殿下,夫人,咱們到了。”
嘩啦一聲門鎖響,桂花蔭下黑暗的房門上,隨著晃動有一點銅鎖光,這道門上的有鎖,門內有腳步聲和竭力想忍又帶出喘息的呼吸聲。
梁仁不是醫生,也一聽就知道這個人受傷太重所以控制不住腳步聲,而傷在肺部或傷及到肺部,他也壓不下去呼吸,遂低聲道:“夫人快開門。”
承平伯夫人這回沒有和他扛,取出鑰匙把門打開,吩咐茶香和茶花留在門外,有事就喊。
.....
要說梁仁年幼時就一身抱負倒也不是,他幼年的時候長在深宮里,無人過問也無人苛責,就像一株無人播種的小草,天自下雨地自保護,他不知道前程也沒可能和魯王這樣的人結怨。
出宮前他唯一結的怨是位宮女,出自名門選入宮中,本想轟轟烈烈有場寵愛,卻發現六宮無義金闕無情,她就相中梁仁,主動前來聲明倘若親事能成,娘家會出人手幫梁仁謀得封地,被梁仁嚴辭拒絕,并且告到洪太宰處。
主管皇家事務的二位太宰之一的洪太宰因此結識梁仁,通過接觸發現這位當時幼小并且還沒有封號的殿下落落大方,并且沒有傷人之意。
想出頭的人早就借著這件事情鬧大,聲明自己娶妻娶賢,再借機展現一下嘴巴里說說的抱負,謀取一些成事的機會,并且在當今面前露露臉兒。
梁仁沒有,他當時也憂愁自己以后怎么辦,可還是壓制性的處置這件事情,他道:“名門入宮為家中增彩,倘若鬧大豈不是害人全家,這位宮人也沒有善終。”
最終這事被洪太宰無聲無息的壓制,宮女羞慚而退,她的家人是個知趣的應該感激,她的家人如果反生怨氣,洪太宰盯著他們,此后洪太宰一路為梁仁提供方便,包括在他封王以后為他物色有才干的死囚,梁文梁武皆是這樣的出身,逃脫生天后自然死心塌地的跟隨梁仁左右。
所以與魯王結怨,只能是正常化的政治性對頭,要說梁仁刻意得罪魯王到非拼一場不可,魯王在自己的封地上,梁仁出京前在宮里,來到南興就和魯王不對,梁仁也沒有機會。
聽著受傷者的回話,梁仁胸口堵著,魯王的野心隨時像張大的血盆大口,他能對抗嗎?
這不是曾有結怨,這是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