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狂無道,不恤上國,是以得罪大國,以至于有了今日之禍!”
公子鐸沉聲道:
“君上糊涂,貿然得罪大國,彼年歲已高,已然不顧莒國天下,孤身為莒國執宰,總不能枉顧天下蒼生!”
家臣氓隸們手舉武器,高呼起來:“吾等誓死追隨主上!”
公子鐸猛然抽出了手中的利劍,大聲疾呼道:“諸君隨孤一起,打開城門,向齊軍賠罪,以保全我東夷!”
執宰府的大門轟然打開,百余人手執利刃,順著御道,朝著城西而去。
城內的壯丁都已被臨時征兆到了城頭,就連之前的時候,沒有資格作為兵卒的,都被調上了城頭。
國破家亡之時,總是最容易打破既定的規矩的。
莒國大殿,群臣正在茫然。
為何太子這個時候卻是不見了呢?
雖然按照莒國的傳統,是沒有太子一說的,執掌朝政的執宰,就是下一任的君主。
但是,他們與華夏征戰了幾百年,華夏的方方面面早已滲透了莒國。
雖然按照官方標準,公子鐸只是執宰,并不曾加了太子的頭銜。
但是,朝臣們私下里都是會稱呼公子鐸一聲太子的。
往日里這個名頭,是不會拿到了朝堂上面來講的。
但是,今天,慌亂之下,群臣卻是沒有在意了。
己狂輕咳一聲。
他正要呵斥群臣。
亂哄哄的,像什么樣子!
哪知道,就有寺人慌里慌張的跑來:
“君上,不好了,不好了!太子領著家丁,手持武器,朝著西門去了!”
“轟!”
朝堂上就像是菜市場一般,猛然間就炸了!
群臣議論紛紛,甚至就連己狂數次疾呼,都不曾制止了鬧騰的群臣。
己狂也慌了,他已經顧不上太多,急忙招來老寺人,就要讓他帶人去追擊公子鐸。
群臣到了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有人悄悄的退去,有人卻是縮在了角落,更有人義憤填膺…
“內監!”
己狂大吼道:“速速帶人,給孤將公子鐸捉拿回來!”
老態龍鐘的內監,本已經淡出了朝野的視線了,甚至每天在上朝的時候,都是渾渾噩噩的。
但是,在這一刻,卻是忽然露出了駭人的精芒。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這老內監,乃是己狂布置的暗子。
只見那須發花白的內監正使,佝僂的腰肢,猛然間就挺直了。
“奴婢遵旨!”
己狂繼續道:“若是必要的時候,寡人準許你動用一切手段!”
“喏!”
內監沉聲應答,然后龍行虎步的去了。
本來正在鬧騰的朝堂,乍然之間就安靜下來。
原來一貫不顯山漏水的君上,并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毫無手段啊!
實際上只要想一想己狂的手段,就知道這是一個老陰貨啊!
群臣冷靜下來之后,己狂卻是也定了神。
剛才實際上他也是很慌亂的。
見到自己露出的一手,將群臣都震撼住了的時候,己狂反倒是真的鎮定了起來。
“來人吶!”
“奴婢在!”
副監兩股戰戰的撲倒在地。
天啊,嚇死他了!
他可是沒有想到,那個素來都不攔權,仿佛他是內監正使,而那人是透明人一般的老家伙,竟然隱藏的這么深!
副使想了又想,發覺自己應該沒有什么把柄遺漏的。
身在內廷,做的又是掉頭的買賣,使得副使,可是一貫的小心謹慎。
與公子鐸接頭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曾讓第二人知道的。
但是,就算是這樣,副使還是覺得擔驚受怕的厲害。
所幸,己狂并不曾摘掉了他的項上人頭。
“你帶人出去,將方才逃離大殿之人,全數擒下,膽敢有反抗者,就地斬殺!”
己狂說的殺氣騰騰。
內監副使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他行了禮,急忙帶人去了…
群臣只覺得遍體生寒。
但是,看著自從那老太監站出來之后,四周不經意間圍上來手持利刃的太監們,他們就不敢有了絲毫的異動。
這個時候,也只有在心底替剛才那些人默哀了…
誰讓彼等剛才表露心跡太快…
不過,若是這些人聰明,離開大殿之后,就立刻拔足而逃的話,那么興許能夠逃離了追殺。
畢竟他們是先逃走了半柱香時間的。
只要這些人逃回家之后,緊閉四門,組織氓隸守衛,君上就不敢強行攻打了他們的庭院。
方才縮在了角落的群臣,又一點一點的挪回了自己的位置,跪坐下來。
莒國朝堂上,群臣被己狂的鐵血手段給震撼住了…
但是,時間已經晚了…
西門之外。
當看到齊人列陣而來的時候,黑澤就下令不準手下反抗。
齊人也默契的并不曾放箭射擊。
其余城門的齊軍、莒軍正在敵對的時候,西門這邊反倒是詭異的很。
城頭上的莒軍士兵,一臉緊張的看著齊人越來越近,甚至,彼等已經聚集到了城下了。
巨大的攻城車等都運到了城門洞的一邊。
雖然沒有對準了城門洞,但是,只要城門沒有在約定的時間打開,那么沖城車能夠在第一時間,調轉過來,直接撞開城門!
莒都宮城之內。
先一步逃出來的臣子們趨步疾行,他們要趕緊回家,然后組織氓隸,守好了家門,等著公子鐸回來。
公子鐸明甲執杖的前往西城城門而去,就算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公子鐸這是要開門獻城啊!
他們都是素來與公子鐸交好之人!
彼等雖然不曾與公子鐸商議開城之事。
但是,因為他們身上已經被打上了公子鐸一系的標簽,使得彼等若是留在內宮…
最好的結局就是被去掉了冠冕,投入大牢的!
莒國北門之外,一輛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大型戰車升了起來。
只見這戰車,要比尋常的戰車長了一倍不止!
數十根繩索拉得繃直,成了三角形,一端被釘在周邊的地上,一端卻是穩穩的綁在兩根原木之上。
這兩根原木,上面有一只橫置的短桿。
平時的時候,原木是可以拆卸的,而若是到了戰時,只需要用插銷將下面連起來,然后士卒拉緊繩索,就可以將原木拉起來。
等到垂直之后,固定好了繩索,就可以放置吊籃了。
沒錯,這就是一個巢車。
只是相對于原本歷史上那笨重的巢車,田白給他簡化了。
原本的巢車,為了支撐高聳入云的原木,是以,底盤做的很大,巢車很重。
甚至,一輛巢車,需要百十號士卒齊齊合力,才能推動的。
但是,經過田白的改動,現在的巢車,是可以分做好幾個部分的,若是遠距離移動的時候,只要將原木拆掉,那么就只需要三十來人,就足以將巢車帶走了。
如此一來,減少的可不是士卒的時間,而是整個軍隊的行進速度。
當然,這么一來,實際上也有一個弊端的。
那就是若是被敵人突破到了巢車這里,只需要砍斷了繩索,巢車上的人,在十幾米的高度上,卻是能夠摔死當場的。
不過,因為巢車原木上面有斜著牽引的繩索。
而田白更是規定了巢車上必須要有輔助滑行的滑竿。
是以,若是局勢崩盤,那么巢車上的指揮官,是可以在敵人到來之前,順著繩索逃生的。
此時,高達四丈,甚至比莒國城墻都還要高一些的巢車,已經布置妥當。
田十七跟著田白,上了吊籃。
這吊籃,并不是簡單的一個籃子,而是類似于升降機那樣,呈現一個托盤形的。
托盤的兩端,是青銅打造的套筒,分做兩半。
若是折合之后,正好套在原木上面。
“豹!”
田白沉聲道。
田豹一臉的擔憂,但是,他說不過田白。
他一身鎧甲,腰間掛著長劍,手中卻是拿住了一柄短戈。
“豹,待會突入城中的先鋒,就拜托了!”
田白吸了一口氣,鄭重的彎腰行禮。
田豹拳頭猛擊鎧甲,朗聲道:“有我無敵!”
田白點頭。
田豹眼中驀然變得堅毅起來。
他對著一邊的軍卒揮手:
“升吊籃吧!”
負責拉吊籃的一什士卒,雙臂鼓起,用力攪動了底盤上的絞盤,
吱呀吱呀!
吊籃緩緩地上升。
田白看向了兩里之外的莒國都城!
為了逼迫莒人,田白特意將大營扎在了莒都三里之外。
此時,他的大軍前鋒,已經逼近莒都一里之內了!
田十七的臉色有點蒼白,他很想問問這吊籃會不會忽然斷裂,然后給他摔下去…
這么高的地方,他們為了減輕重量,又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皮甲,若是直接掉下去了,那可就九死一生了啊!
田十七卻是不知道,若是真的繩索斷了,那么他穿的越重,摔死的機會越大!
若是不著甲,那么從這里摔下去了,些許還能落下一個輪椅坐坐…
田白并沒有注意到身邊仲父的臉色,他的視線定在了面前的一個小水漏上面。
水漏是華夏古老的計時工具,田白的這個,更是要精巧的多!
每每水漏里面的水滴落到了一炷香的時候,水面上漲,就會推動一面浮板。
浮板上有一個銅珠,下方有一個張著嘴的蟾蜍。
等到到了一炷香時間的時候,銅珠就會掉落,正好落在蟾蜍的嘴里。
然后,發出了“叮當”一聲脆響。
這可是最早帶報時設施的計時工具了!
等到吊籃升到了頂端的時候,水漏還有一小節就到了刻度。
而此時,各方城門處的兵丁,已經抵達了預定的戰場了。
直到吊籃不在上升,田十七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
他瞥了一眼水漏,從一邊的令旗袋里,拿出了一面紅色的旗幟。
這是總攻的信號。
實際上,用旗幟指揮戰爭的時間很早,早到了已經不可考證了。
后世人看多了不靠譜的影視劇,都會認為華夏是使用鼓聲傳令,異族才是使用號角傳令的。
實則不然。
華夏這邊,使用號角傳達命令的時間,雖然沒有鼓的年限久,但是,早在先秦時代,號角就已經開始投入運用了。
考古實物出土,最早在商代,就有了陶制號角。
水漏壺中的水面慢慢的升高,推動銅珠的木板,已經變得平直起來…
田白臉色驀然變得嚴肅起來。
“仲父,預備!”
田白朗聲道。
“喏!”
田十七的手指緊緊地攥著令旗,他使勁點點頭。
“叮當!”
銅珠落下,清脆的聲響,震蕩著田白兩人的耳膜。
“攻!”
田白大吼了一聲!
田十七手中的紅旗猛然前揮。
“攻!”
地上充當鼓手的田林也是大吼起來。
他精赤著上身,手中高舉的鼓槌,猛然砸向了前面豎立的大鼓。
“咚、咚、咚!”
鼓聲響徹了天地!
“攻!”
幾乎就在鼓聲響起的同一剎那,三面軍陣處,都爆發出了嗚嗚的號角聲!
只見一人將沉重的號角扛在了肩膀上,而另外一人,則鼓起了腮幫子,就像是青蛙那樣,兩腮鼓起。
“嗚嗚、嗚嗚!”
每一次鼓聲的間隙,號角填補了空白…
“攻!”
南面的田野身著青銅甲,手中的長劍高高的舉起,然后猛然前劈!
“攻!”
士卒們吶喊著,朝著莒城城門撲去!
東門,齊軍士兵,一樣是人若潮水…
田豹騎在馬上,他帶人沖擊的正是西門。
相對于其他兩面城門的激烈,西門這邊就要詭異了許多。
其他城門處,因為城頭敵軍的反擊,使得齊軍距離城墻還有一段距離。
也就是此時命令下達,他們才頂著城頭的箭雨,沖向了城墻。
而西門這邊,齊軍士卒竟然都已經聚集在了城門下了!
甚至,沖城車已經運輸到了城門旁邊了!
當鼓聲響起的時候,他猛然舉起了長戈,大吼道:“攻!”
“攻!”
沖城車邊上的士卒們,賣力推動沉重的沖車,就要調轉了方向,前去撞擊城門。
城門樓上的黑澤焦急的宛若熱鍋上的螞蟻。
公子鐸和齊軍的謀劃,是沒有瞞著他的。
但是,這個時候,不見公子鐸到來,他不敢貿然開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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