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公子鐸反悔了咋辦?
眼見那沉重的沖車,已經調轉了方向…
黑澤正要下令士卒反擊,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大吼起來:
“公子有命,打開城門!”
“公子有命,打開城門!”
黑澤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城下的齊軍對著城頭即將拉開箭矢的剎那,黑澤舉起右手,大吼道:
“兒郎們,斷大纛,開城門,迎接齊軍入城!”
黑澤作為一城門吏,自然是有著自己的心腹的。
當即,就在所有人都愣住的時候,卻見他的心腹們已經朝著城下跑去:
“將軍有令,開城門!”
莒城乃是莒國都城,是以,城門樓高聳。
西城的城門樓,在城墻之上,都還有兩層的建筑。
而莒國大纛,正在二層之上!
卻見黑澤的護衛酊,大踏步的上前,拔起插在巨石上的大纛,直接給丟了下來!
莒城之外,掌心已然見汗的田豹,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他舉著的右手,也慢慢的垂了下來。
“吱呀!”
沉重的的城門,被莒國士兵推開了。
酊大聲下令士卒丟下武器,站立在兩邊等待。
田豹騎在馬上,他的嘴角帶上了笑容。
他的短戈前指,大吼道:
“兒郎們,給孤沖!”
“沖啊!”
士卒們大吼著,宛若潮水一般朝著莒城涌去。
而推動沖城車的士卒,卻是奮力將沉重的沖車推到了一邊,讓開大路…
黑澤下了命令之后,卻是苦笑一聲,然后接下腰間佩劍,雙手捧著,大踏步下了城門樓。
這事,雖然他也是樂見其成的,但是,說出來不好聽啊!
到了這個時候,田豹已經不需要在親臨一線了,索性軍事世家田氏的軍隊指揮,卻是最為健全的。
是以,田豹直接將指揮權下放給了各級的將領們。
他俯身讓身邊一個傳令兵向田白回報西城城門已開的事情,自己卻是朝著城內走了過去。
此時,涌入城內的齊軍,已經足足有一千多名了,這么多甲士的涌入,已經足以決定莒城的歸屬權了。
更何況,還有著公子鐸一系的掣肘——己狂已經完了…
等到田豹來到城內的第一時間,黑澤卻是雙手舉著自己的佩劍,單膝跪在了田豹面前。
“敗軍之將見過上國將軍!”
田豹哈哈大笑,一手按在劍柄,一手卻是扶起了黑澤:
“哈哈!你我并未交手,將軍何來戰敗之說?”
黑澤順著田豹的力道站了起來,他開口道:
“將軍,我家公子正在朝著這邊趕來,彼等帶有武器,還望將軍麾下的兵卒,不要生了誤會…”
黑澤小心翼翼的看著田豹,生怕田豹借機將公子鐸和己狂一并收拾了!
實際上他的擔憂也是有道理的,若是田豹領軍,亦或是鮑息在場,必然會借機除去公子鐸的。
但是,田白卻是不預備這么干。
雖然說解決了己狂和公子鐸之后,莒國便會被他們一口吞下!
但是,田白的目光,又豈會這么小了!
一城一池…
田白豈會看在了眼中,他所欲要的,乃是整個天下。
“將軍放心便是,我家公子定下的事情,孤自然遵守。”
黑澤仔細的辨認了一下田豹的神色,見到他不似作偽,這才放松了少許。
兩人還不曾上了城門樓,便見到有齊軍自城內逆流而返。
少傾,便有一人朝著帥旗這邊而來。
“報!”
田豹讓軍士讓開道路,讓那軍卒到來。
“將軍,我等擒下一行百余人,彼等自稱是莒國公子,說是與我等有約定,屬下不敢擅專,特來稟報將軍!”
田豹哈哈大笑,扭頭對著臉上的擔憂之色這才盡去的黑澤道:
“如何?”
黑澤拜伏在地:“田氏信義無雙,某服氣了!”
田豹哈哈一笑,這才是雙手將黑澤扶起。
實際上何止是莒人對他有了防備。
他田豹何曾對黑澤放心了?
一直以來,田白的右手,都不曾離開了劍柄,直到此時,公子鐸在手之后,田豹緊繃著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
兩人相視而笑。
田豹扭頭對著那士卒吩咐道:“請莒國太子鐸前來此地一唔!”
“喏!”
小吏行了禮,匆匆而去。
莒國朝堂,在內監副使的有意縱容之下,最后自己只逮到了“兩個大臣”,前往正殿回報君上。
己狂卻是盛怒當頭,他大吼道:“給寡人將這兩個叛徒砍了!”
群臣一楞,紛紛感到了一股寒意。
“君上饒命啊!臣不是要被叛君上啊…”
兩人嘶吼著。
己狂不為所動,對著身邊的太監猛然揮手。
那孔武有力的不像是太監的寺人,紛紛上前,就像是提著一只小雞一樣,將兩個大臣給倒拖了出去。
不多時,只聽到兩聲慘嚎,呼救聲乍然而至。
不多時,太監們端著兩個托盤進來了:
“君上,叛臣已經被斬殺,這是彼等的首級!”
己狂揮揮手,嫌棄的開口道:“將彼等的尸首,拖出去喂狗!”
朝臣眼看己狂變得殘虐起來,卻是紛紛閉嘴不敢言。
宮內都是己狂的人手,在這個時候,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己狂一雙充血通紅的眼睛,不停地掃視著群臣,只看得群臣心頭發毛。
就在此時,忽然見到那內監正使大呼小叫的跑了回來。
他渾身衣衫破碎,血跡斑斑。
群臣一楞…
難道公子鐸真的造反了?
他竟然敢對著代表君上意志的老內監出手?
天啊,在這個節骨眼上,公子鐸竟然造反了?
此時,眾人下意識的不敢去想若是公子鐸與田白勾搭在一起,會發生什么!
“發生了何事?”
己狂眉頭緊皺,他冷哼道:“這個逆子,寡人要廢了他的儲君之位!”
己狂話音未落,老內監卻是大聲嚷嚷起來:
“君上,快走,快走,公子鐸勾結西門吏黑澤,已然打開城門,放齊軍進城了!”
“啊!”
己狂驚得猛然站起。
“哐當!”
他面前沉重的案幾,都被帶倒了。
要知道這案幾足足有幾十斤重,竟然都能被己狂站起的動作,給帶倒,由此就可見己狂的慌張。
“君上,沒有時間了,快走,快走,諸位大臣,速走,從南門,那邊沒有齊軍!”
老內監急的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走,走…”
己狂茫然間,仿佛又想起了幾十年前…
那是,他也是這樣慌里慌張的離開了莒國,前往齊國避難的。
只是,那個時候,他還有齊國可以躲避,這個時候,他該去哪里呢?
老寺人已經讓自己花費幾十年時間,訓練的絕對心腹,匆匆擁護者己狂,朝著宮外跑去。
大臣們慌了神,有人迷迷糊糊的就起身跟著己狂而去…
有人卻是急的直朝內宮而去,想要找一方地方藏起來。
也有人趨步離開內宮,朝著家里而去,想要召集氓隸,看牢了自家…
而清醒之人,這時候,卻是瞬間醒悟了,彼等開始呵斥到處亂竄的太監宮女。
實際上,齊軍到來的消息,他們是最后知道的了…
這個時候,整個莒都,都知道公子鐸打開了西門,放齊軍入城了——
因為齊軍一邊走,一邊大聲疾呼“己狂無道,公子鐸誠邀我大齊清除暴君,還莒人一個安寧…”
己狂沒有走多遠,就遇到了處理兩位大臣尸首返回的那內監副使。
卻見這廝眼睛一轉,卻是朝著己狂等人追了過去:
“君上,等等奴婢,等等奴婢…”
己狂作為幾十年的莒君,就算事起慌亂,他的身邊,還是圍繞了很多人。
噪雜的己狂身邊,忠心的老太監正在前面開路。
一路上不停有公子、公主、夫人加入了進來,彼等的身邊,侍從更多…
如此一來,使得前面開道的老內侍,卻是與己狂漸漸地被拉開了距離。
誰都不曾想,這個時候貼上來的,竟然還有公子鐸的人…
因為老太監不大管事,使得副使作為己狂身邊的紅人,此時,他再次追來,圍在己狂身邊的人,自發的就讓開了一條道路。
就在內監副使摸到了己狂身邊的時候,卻見他借著攙扶己狂的時候,猛然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截匕首!
“噗嗤!”
血花飛濺!
己狂捂著胸口,手指副使,嘴唇張了張,一個字都沒有吐出,就滑落在地…
變故讓眾人驚呆了。
甚至,周邊落針可聞。
副使一把揪起還在抽搐的己狂,匕首一劃,就割開了他脖子上的經絡。
副使身邊,一個粗壯內監,猛然從懷里摸出了一柄斧鉞。
那太監照著己狂脖子就劈了下去!
“咔嚓!”
為君幾十年的己狂,就這樣死在了兩個太監手中,還身首異處…
直到副使將己狂的首級拿起來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己狂縢妾猛然尖叫起來:
“啊!”
“啊!”
“啊!”
伴隨著第一聲尖叫,己狂周邊的臣子、嬪妃,卻是炸了團,他們紛紛四散而逃。
到了這時,正在前方領路的老太監,才是發現了身后的異樣!
“負亂,你安敢如此!”
老內監“噗”的就噴出了一口血。
他面色慘白,卻是對著身邊的寺人吩咐道:“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寺人們紛紛朝著副監負亂沖來。
負亂一手舉起己狂的首級,一手卻是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印鑒:
“公子鐸此時,已經在齊人的擁護下,與西城門登基為君,諸君可要為了此等昏庸無能之輩陪葬嗎?”
“就算你等想要陪葬,難道不顧慮一二你們的家人嗎?”
“不要忘了,你等作為寺人,家鄉幾何,可是都有記錄在案的!”
副使的臉上帶著冷笑。
實際上,他的內心卻是慌亂的不行。
說實話,剛才他正是放跑了公子鐸一系的臣子,然后拿了兩個小吏,給己狂復命。
京師亂起來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正在處理兩位冤死鬼的尸首,又豈會知道公子鐸的消息。
這一方印鑒,還是剛才他從兩個死者身上搜到的,上面也根本不是公子鐸的印記,而是那兩人的私印。
但是,在這個時候,誰敢真的上前驗證啊!
太監雖然不能生育,但是又不代表他沒有后代的。
就算有些人去勢之前沒有子嗣,但是,不代表他們就沒有叔侄輩的。
身體殘缺之人,對于缺少的那一部分就格外的看重。
如此一來,也就使得這個時候,負亂真的將所有人都給震撼住了。
一眾強壯有力的寺人,彼此面面相覷,終于,有人丟下了刀兵…
恐懼是會傳染的,當飛蛾撲火一般只為求死的老內監,被負亂身邊的猛士砍死當場的時候,地上就跪滿了宮女太監…
甚至,不乏昨日高高在上的嬪妃、公子、公主…
一小隊齊兵看到了他們,頓時沖了過來,負亂雖然不知道公子鐸與田白的交易,但是,這個時候,鬼使神差的他卻是開口道:
“快快,莒君己狂的首級在這里,我是和你們一心的,這周圍都是己狂的子嗣、女人,快抓起來!”
跪在地上的那些小貴人止不住的對著負亂喝罵起來,而那些寺人此時若是反擊,這一對齊人,還不一定能夠奈何了他們。
畢竟,齊人人數太少。
但是,當一伙心氣正傲之人,遇上了一隊丟盔棄甲之人,結局已經不需要贅述了…
田豹進入了莒國王宮。
他站在宮門之前,看著身邊小吏送上來的己狂頭顱,微微嘆息了一聲。
己狂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身處大國夾縫之中的他,能夠維持著莒國不曾滅亡,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莒國,最后竟然不是被周邊國家滅亡的,而是被楚國所滅…
莒國之所以能夠茍延那么長時間,正是因為在己狂的帶領下,莒國轉變了以往的國策。
將莒國與華夏諸國,從意識形態上的對抗,轉變成了對強國的恭維,正是靠著左右逢源,才能延續到了戰國初期!
田豹微微搖頭,卻是對著眾將道:“將己狂的首級傳首三門,讓莒人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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