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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 豈止不會死守,他還要窩里反

  即便也曾躊躇糾結過,可是現在的安審琦也已經邁過了心中的坎,便如他的堂兄安審琦所言:

  李存勖起初繼位成為晉國之主,固然還算勵精圖治。可是宣稱延承前朝宗室,而改國號為唐稱帝之后,他寵信愈發伶官閹宦,又縱容其正妻劉氏干政斂財,致使朝堂背心離德,三軍將士心寒齒冷...實際上那李亞子也猜忌功臣宿將,后唐內憂外患,他還執意要與魏帝角逐爭霸,如今再回想起來,落得個國破人亡,社稷覆滅的下場,其實也并不出意料之外。

  我們沙陀諸部,大多固然是受李國昌、李克用父子兩代招攏,于前朝山河動蕩之際,南下征討黃巢反軍,扶唐國祚,而得以至河東立足打下一片江山社稷...可是后唐如若終究是保不住了,我等也不是只有為朱邪李氏賣命這一條路可走。

  其它諸方勢力降將受魏朝重用,能謀個更為遠大的前程。那么咱們轉遷中原,歸化漢唐,與漢兒還有什么分別?后唐已經亡了,難道所有沙陀人還都要與它陪葬不成?

  雖然后唐、后晉、后漢三朝,除了被李嗣源收為義子的李從珂是漢人,其余所有的皇帝都是沙陀族人。可是漢家兒郎郭威推翻后漢,做了后周太祖皇帝,安家早已入華夏而華夏之,便順勢成了周、宋兩朝臣子,還真就沒把胡漢之別、華夷之分看得多重。

  安審琦自然不會曉得,按他原本的命途軌跡于后周時節被封為國之元老,子嗣安守忠不但也是先后輔佐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的三朝元老,還算是宋史中最后一批明言有表為沙陀人的臣僚。

  之后沙陀這個民族的稱謂,便漸漸的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則是因為以安家為例的所有族人,都已徹底的融入漢家文明當中,也根本不必再單獨區分開來。

  就只眼下而言,后唐晉陽朝廷覆亡,固然還有沙陀軍將會追隨李嗣源試圖復興故國社稷;但是也會有安審琦這類的降臣已經接受現實,情愿為魏朝效命。

  畢竟現在的李嗣源并非是在李存勖盡失人心之后,受眾望所歸,能得以繼位成為坐擁中原的正朔帝君...于塞外顛沛流離,本來的心腹愛將石敬瑭又已煽動一部分兵馬叛離出走,投從契丹。現在的李嗣源固然還不肯認命,但是很多歸順魏朝的后唐降臣認為他所走的注定是一條死路,當然也不會再枉自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如今奉命南征楚國,安審琦也是一心要建功揚名,驅馬如飛、槍挑箭射,戰馬所過之處挨著便死、碰著便亡。現在的他雖然聲名不算顯赫,卻端的驍勇剽悍,也展現出了五代名將的潛質。

  由安審琦所統領的沙陀騎兵,也猶如洶涌的潮水,自兩翼掩殺過來,仗著胯下戰馬的沖勢大肆收割人命,各個剽悍生猛。這片山麓地帶成為一片血腥的戰場,殘肢斷臂很快的便涂滿一地。騎軍呼嘯而來,卻趕在后繼趕至的楚國大軍迫近之前,便又呼嘯而去了......

  后世湖南省北部以平原地帶為主,沃野千里,魏軍一旦突破油江口防線,這片地域就相當于騎兵的天下。

  反觀楚國許德勛掛帥的大軍雖然是主場作戰,然而以疲困之師倉促回援,也是相當的被動。安審琦則故技重施,利用騎兵機動力強的優勢,不斷的襲擾北上馳援的楚軍,來去如飛,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故而隨后幾日,沙陀騎軍驟然殺出,化作漫卷洪流,迅速迂回包抄,來回穿插,切割破陣...每次都能趁著對方立足未穩之際,朝著陣列的薄弱點狠狠的沖殺進去。幾番奇襲作戰,致使楚軍又減員了數千人......

  而許德勛所統領的楚軍主力,也已抵至朗州治所武陵城。他立刻安排麾下將官檢查城防,巡視城中,不但還要組織勇壯協同戎衛城郭,集中管理箭簇駑矢,還提前拆毀了城內廟宇樓榭等不少建筑,以收集磚瓦石塊做為守具。

  州府官署的廳堂當中的氛圍,也顯得十分的壓抑...坐在正首的許德勛眉頭緊鎖,看起來也甚是煩躁,而過了半響,他便神色鄭重的對在場諸將說道:

  “根據澧州那邊傳來的戰報,不止治所澧陽城已經被魏軍攻破,石門、慈利二縣也已失守。我雖已派遣廖凝、廖匡齊父子北上據守安鄉城,絕對不能讓敵軍輕易占據澧州全境。可是今日以來魏朝騎軍頻繁襲擾,我軍又多為步卒,平原做戰,本來就居于劣勢,往往被動挨打。

  而魏軍卻可以迅速集結大批騎兵,行動迅猛,于襲擾攻勢中不斷拖耗得我軍精疲力盡,還能更快探明虛實,故而常能保持優勢兵力,不攻則已,攻則必成,這倒也頗為棘手啊......”

  許德勛話音方落,楚軍中另一員宿將呂師周,也立刻接口說道:

  “右丞相,末將以為澧州如果難以保全,還還須以死守住朗州為重...收縮兵力、加固城防。畢竟魏朝大軍來勢兇猛,為了確保能守住長沙府北面門戶,也著實難以兼顧其它州府。”

  “正如呂將軍所言,為了拱衛長沙府,朗州不容有失。只不過...魏軍也未必不會取道辰州,再迂回往東,這也有可能殺入長沙府境內啊......”

  許德勛嘆了口氣,又沉聲說道。畢竟條條大路通羅馬,澧州如果盡為魏朝大軍所占,那么朗州便是阻止敵軍攻入長沙府的北面屏障...可是長沙府西面,還有辰、邵、浣、溪等州府,魏軍大可以先往南打,再朝著東面攻城略地,也同樣可以入侵至長沙府地界。

  其中辰州囊括少數民族匯聚雜居的五溪地區,而溪州刺史彭瑊雖為漢人,可是他一統酉水流域的土民各部,還是受當地土家族推舉的大首領(湘西土司制自彭堿占據溪州起,又有其子彭彥晞與楚國簽訂盟約,開啟土家族劃地自治,而名分上歸附中原的時代,直至清朝雍正年間彭景燧“改土歸流”止,子孫相傳二十八代,歷時長達818年之久),雖然處于楚國境內,但實際上與獨立的割據勢力也沒有什么分別。

  更何況...溪州刺史彭瑊的兄長彭玕,當年占據江西吉州,與鐘傳、危全諷、盧光稠、危仔昌、彭彥章等人同為鎮南軍治下的割據軍閥,而并稱江右豪杰...可彭家兄弟的地盤,當初便是被楊吳所吞并,不得已只得攜百姓幾千戶西奔投靠楚國。

  雖說先前楚王馬殷對彭家兄弟甚是厚待,加封彭玕為隴西郡公、郴州刺史,食邑千戶,還讓其四子馬希范娶彭玕之女為妻,彭瑊則轉遷至溪州,還有能力得受諸部土民的推舉...可是彭家兄弟的地盤是被吳國搶去的,如今楚國迫于魏朝向南擴張的形勢,倒與吳國結成聯盟...那么溪州彭瑊、郴州彭玕兄弟又會如何作想?

  許德勛再想下去,他的眉頭也不由蹙成老大一團疙瘩。方今楚國國主馬希聲的四弟馬希范,既然娶了彭玕之女,而成了彭家的女婿,現在他也已奉令被派到辰州治所沅陵,要拉攏彭家,主掌辰、邵、浣、溪諸州軍務,以防備魏軍大舉侵攻。

  然而形勢嚴峻,許德勛心說我這邊所面臨的壓力便已經很大,如果魏軍要往西南面攻,馬希范那邊...是否又能死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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