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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4 后唐余部,還要分裂下去

  太原為魏軍攻陷,而晉陽朝廷覆亡,李克用、李存勖一脈的宗室子弟也悉數為魏朝掌控之后,仍舊甘愿奉李嗣源為后唐皇帝的余部將領,初衷當然是要收復失地,而重振后唐江山社稷。

  所以當初的志愿開始動搖,似杜堆金這等河東宿將雖然有了半途而廢的打算,可是真到了要決定叛離出走的要緊時刻,也難免仍有些舉棋不定。

  而石敬瑭聞言一時默然,憑心而論,他也曾以為自己是他主公兼岳丈的死忠,這輩子就只會為李嗣源效死賣命下去...但是對于眼下的他而言,覺得自己繼續追隨李嗣源,在塞外輾轉流離,蹉跎了歲月,也仍很難有殺回中原,而謀取功名富貴的機會......

  畢竟正史線中的石敬瑭,于國家動蕩之際堅定的擁立李嗣源謀取帝位,他就會是有從龍之功的元勛顯貴,當然也會對自己的老丈人一直盡忠。但是李從珂謀朝篡位,而后唐閔帝失勢之際,石敬瑭拿住李嗣源之子李從厚,再將這在位帝君獻于李從珂請功...對于李嗣源的親生骨肉便已經沒有什么忠心可言。

  如今的李嗣源雖然仍名為后唐帝君,卻并非是入主中原,而稱正朔的皇帝...石敬瑭不愿再以游牧的方式過活,飽受風霜苦楚,那么所謂的忠義,也就不過是禁錮他爭取大好前程的枷鎖罷了。

  更何況...石敬瑭想起當日提議通過投靠契丹,以圖曲線復國的計劃之時,李嗣源卻大發雷霆之怒,而對他痛罵斥責的場面...本來最受岳丈的器重信賴,可是從那一天之后,他們這對君臣的關系便已疏遠了許多。

  既然已經不再受主公信任,也注定競爭不過李從珂那等同樣受李嗣源寵信的后起之秀...石敬瑭心中忿恨的念著,我已受冷落,那繼續在塞外流離苦熬,以后又能有什么盼頭!?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已決議,便容不得還有半分猶疑!

  石敬瑭臉上神情遂顯得愈發陰狠,又斷然說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杜指揮使,你既也認為流落塞外,歷經艱辛,仍難以成就大事,當然也應盡早決斷!否則再猶疑下去,你們父子情愿老死于塞外不成!?”

  杜堆金仍沒有篤定心思,可正待再言語時,身旁他的子嗣杜重威般搶先接話道:

  “阿爹,您也莫要再遲疑了!但凡有盡早重返中原安身立命的機會,咱們何必又在這苦寒之地遭罪受難?而契丹收買人心,王郁、盧文進、趙德鈞...本來盡是我唐國臣子,先前便去投效契丹,不也都得受重用?

  石都督又是何等樣人?勇冠三軍、威名遠播,不比那盧文進、王郁之流更為了得?咱們追隨石都督去投契丹,還愁不會受厚待安置?塞外苦寒兇險之地,孩兒一日也不想多熬了!再顛沛流離下去,也沒個謀取富貴的指望,若不跟隨石都督出走,那還要過多少年頭才有機會重返中原?”

  杜堆金、杜重威父子是云中代北地界的漢家軍將出身,也是在李克用入主河東時節,開始為朱邪李家效力。

  所以比起沙陀等族裔的后唐將官,杜重威本是漢人,更過不慣在塞外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他為人又好逸惡勞慣了,年紀雖輕,卻與石敬瑭相處的十分密切(畢竟杜重威走史載線以后也會是石敬瑭的妹夫,而且五代后晉、后漢時對于契丹的態度,他們這對君臣都是投降派的典型)......

  終于盼到了石敬瑭要牽頭出走,只要有機會重返中原享福,那就算投靠契丹又能怎的?杜重威當然極力贊成,還要極力勸說自己的老子切莫錯失良機。

  眼見自己的兒子也力主按石敬瑭的計劃行事,杜堆金低首沉吟,也不再出言表達異議;而后石敬瑭一手提拔的那個名為張彥澤的軍將冷哼一聲,旋即說道:

  “畢竟還是中原富庶繁華,我本是陰山突厥出身,祖上有機緣遷居河東太原,若有的選,誰情愿在荒僻之地受苦?入娘的,咱們做沙場上搏命的勾當,又圖個什么?還不是博個功名富貴,喝最烈的酒、拿最多的金銀、用最漂亮的女人...而在最富足的地方享福?

  草他姥姥,要按說我,的確也理當借助契丹人的勢要,才更有可能在中原立足。眼下有將主帶頭,俺也不愿再留在塞北遭這份罪,那還遲疑什么?”

  這個名為張彥澤的將官說話十分粗鄙,他也不過十幾二十歲的年紀,雖然起的是漢名,可是卻生得雙目赤黃,而且五官不但胡人特征十分明顯,更是形貌猙獰,時常面露兇戾之色,猶如一只欲擇人而噬的野獸。

  而人如其貌,張彥澤不止生性剽悍,秉性兇暴殘忍,好色、貪財,還好屠戮虐殺,似乎這般時節那些兇惡軍閥所具備的特質,也都集中在這一個人身上。他年紀雖然不大,可如今也已是兇名在外,就連尋常沙陀、吐谷渾等打慣了仗、殺慣了人的將官兵卒,見了張彥澤也都不免要繞著走。

  雖是新近提拔的屬下,可石敬瑭對張彥澤也十分看重。畢竟按史載軌跡,他們二人結成姻親,而且后晉時節張彥澤犯下虐害親子、肢解僚屬、殺人奪妻、侵害百姓...等累累惡行,惹得天怒人怨,然而石敬瑭對他的態度,卻仍是縱容包庇。

  畢竟張彥澤性情暴戾,也意味著他作戰勇猛...對于石敬瑭而言,便如大戶人家豢養的兇獒惡犬,似張彥澤這等極度兇惡的人在帳下聽命,肯為自己所用,也不能彰顯住他這個上官的威儀?

  而杜堆金、杜重威、張彥澤先后表態,愿意鼓動所部兵馬脫離李嗣源,追隨石敬瑭前去投奔契丹...石敬瑭深沉的目光一瞥,又朝著自己的親信劉知遠望了過去。

  向來少言寡語的劉知遠,也一直沒有作聲。實則對于石敬瑭意欲叛離李嗣源的決定,他心中或多或少也仍有些猶疑。

  畢竟劉知遠也是沙陀人,晉陽朝廷雖覆亡,可是李嗣源卻仍在試圖復興河東李家的霸業。即便劉知遠也很不看好如今所處的這一支游牧勢力,是否又會有奪回失地的機會...可是背棄舊主,而去為契丹外族所用,不也還是要寄人籬下?

  然而劉知遠也已經注意到石敬瑭目光灼灼,也已朝著自己這邊盯了過來...他轉念一想,先帝李存勖時節,石敬瑭本是李嗣源的心腹嫡系,而如今李嗣源宣稱繼承后唐帝位,而他又是石敬瑭的心腹嫡系...自己的主子要鼓動一部分兵馬分家出走,而去投從契丹,劉知遠心說李嗣源必然要追究下來,那我又怎能脫得開關系?

  何況石敬瑭趁著統領騎眾巡弋一方之時,才攛掇眾人前來密議,也決計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劉知遠很清楚自己現在必須做出抉擇,他遂也不禁暗忖道:

  我本出身微賤,而后投軍入伍,畢竟也是到了石敬瑭帳下后才開始受重用提拔。知遇提攜的恩情固然要報,只是如今看來,我也難免要背離主上...而后又要投往何處,與石敬瑭也只會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么......

  劉知遠心中嘆罷,旋即長身而起,向石敬瑭躬身施禮,而又言簡意賅的說道:

  “將主既已拿定主意,末將自當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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