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海都督段思平,很快便受魏朝之邀,又有滇地幾支大部族派出的人手陪同,趕赴汴京,同中原朝廷商議接受冊封相關的細節事宜。
而楊師厚與西南諸族各部商議的結果,是將南中軍從大理移鎮至拓東城。換而言之,主要在蒼山洱海地區棲息繁衍的各支部族,仍會保留原有的權力,而魏朝逐步入主滇地,將控制以后世云南昆明為中心的區域,再以流、土分治之法,以漢官治漢民、以土官治土民。
按李天衢想來,只要沒有觸犯到當地各部首領最根本的利益,他們或許會針對土司制度下一些與約束相關的政策討價還價一番,但到底會接受中原王朝的冊封,以后據按魏朝定下的規矩行事。
眼下看來,也只有設立土司制,才是陸續招撫南方各處以少數民族為主體的割據勢力最合適的手段...畢竟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到蛋,現在也著實不宜改變那些民族原本的社會結構,而迫使其強行接受漢化,并直接劃入魏朝直轄統治之下,畢竟現在對于那些部族而言,他們與其它藩鎮、王國不同,對于中原王朝的歸屬感相對要低上很多。
現階段取消那些民族身上諸如“南詔國子民”這類的標簽,還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讓土司各處首領知道與中央王朝的關系,也將會鞏固他們的統治地位,通過經濟、文化上的交流,加深中原漢家與其他民族之間的聯系,這到底還需要經過潛移默化,而又曠日持久的過程。
當然以現在民族文化差異巨大的時代背景而言,土司制對付招撫各個部族的作用會十分顯著...可是終有一日還是要進行改土歸流,逐漸廢除土司的全部特權,而完全由中原王朝進行直接統治。
李天衢心想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有利于中華大一統的事業,在這個時代我能做的,當然會全力去做。但是有些事,還是要有后人前赴后繼的去完成,就算自己怕是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了...但是這個頭也必須要開好。
不必再勞師動眾的殺入滇地,劉鄩遂統領所部牙軍,班師往鳳翔府的方向返程而去;夏魯奇則暫時留在成都,取益、梓、利、夔四處合稱川峽四路之意,授任四川經略使,暫掌招撫川渝軍民、梳理民政軍務等事宜。
而早在夏魯奇奉旨出征前夕,李天衢便已決定如若能順利速取蜀地,便委以他重任,在一段時期內撫綏川渝、督視軍旅,君臣餞別時,還親口囑咐夏魯奇說道:
好好做,你盡管放手去干。
因為李天衢十分清楚,夏魯奇雖然生得五大三粗,戎馬倥傯的時日久了,更是史載明言曾持槍攜劍,在一場戰事中親手殺死一百來人的虎將,也絕不像是什么斯文人...可是他不但能用兵治軍、征戰沙場,實則也很擅于施政撫民,而按其史載評述:
魯奇性忠義,尤通吏道,撫民有術。及移鎮許田,孟州之民,萬眾遮道,斷鞾臥轍,五日不發。父老詣闕請留,明宗令中使諭之,方得離州。
如果夏魯奇走正史線的軌跡為后唐效命,李嗣源也會對夏魯奇不吝美言的贊譽稱“宣力兩朝,統戎三鎮,居富庶之地,無奢侈之心,上為國家,下安生聚,每行公道,全塞幸門,儻非大洽人情,詎致遠聞余聽”......
要知道當時的明宗皇帝接手李存勖留下的爛攤子,對于朝堂乃至地方上的官員考察十分嚴格。夏魯奇身為一個武將,因治理地方而收到帝君的贊譽,也完全不遜于“明宗之治”期間其他政績斐然的能臣。m.6zw.net
最為關鍵的是,李天衢對于夏魯奇的忠誠絕對放心。川渝之地的地形太過特殊,是要控扼住蜀道,便很容易截斷巴蜀與中原之間的聯系...前蜀、后蜀政權都是因此而自據一方。按就夏魯奇原本的命途結局,他便是奉旨受任為副招討使,出兵討伐已有自立趨向的孟知祥,最終卻因蜀軍占據劍門關切斷同僚軍旅石敬瑭之間的聯系,又有部下叛變投從敵軍,而只得含恨自刎而死。
現在卻是李天衢直接讓夏魯奇暫攝川蜀軍政大權,牢牢掌控住入蜀魏軍。而由他坐鎮主持,魏朝想必便能順利劃兩川之地到疆域之內,也不至如史載軌跡那般,五代中原王朝剛滅了前蜀,卻還有叛臣據地自雄,又建立了后蜀政權,而使得蜀地再復游離于中原王朝之外。
至于正史中的后蜀開國皇帝孟知祥...眼下卻被李天衢死死的按在汴京。他這個曾經的后唐太原尹,也不會再有機會轉任入蜀去做成都尹,而會有壯大勢力,與中原王朝對抗而據蜀稱帝的機會。
只是孟知祥表面上恭順臣服,也正如他先前做了河東李家的女婿,而在后唐朝堂向來沉穩低調的處事風格一般,無論是李克用、李存勖還是極為精明的謀臣郭崇韜,也都沒有預料到孟知祥有朝一日竟然會叛離后唐,而自立稱帝......
所以李天衢自知就算派遣巡院侍衛司的密諜去盯梢探查,孟知祥現在沒有叛離自立的機會,那么他也絕不會貿然行事,而暴露出任何意欲謀反的行跡。
李天衢自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給孟知祥一個造反的機會,必然會在極為小心謹慎的情況下暗做手腳。要杜絕后患,可是要針對孟知祥,除了再向巡院侍衛司首領張驍故弄玄虛的說“朕觀此人腦生反骨,久后必反”之外,又不便與其他近臣商議...可能也只有采取“釣魚執法”的手段,但是倒也不急于一時,李天衢心想就算自己已經決定要除掉孟知祥,考慮到滿朝文武,尤其是后唐降臣群體,也必須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才是。
不過只目前而言,魏朝兼并蜀國、入主滇地也已成定局。設置云南宣慰使司,魏朝再要發兵,就已經能觸及到與滇地接壤,而位于后世廣西壯族自治區,乃至越南北部的領地,那可就已經是越國治下的疆土了...李天衢在內朝宮苑中游走時,忽的面露冷笑,又負手朝著南面眺望過去,而心中暗念道:
劉䶮那廝,就因我朝與他粵國相距太遠,期間又有諸方勢力相隔,他便以為即便僭越稱帝,公然與中原王朝對抗,我朝卻仍對他無可奈何......
按說五代十國正史當中的南漢國,歷經四主,國祚傳承五十五年,一直到了公元971年,也就是宋朝開寶年間,才由劉䶮的孫子末主劉鋹奉表投降,還與宋太祖趙匡、宋太祖趙光義鬧出了不少笑話...也的確是因為這一方政權與中原王朝的確相隔太遠。
如果不是劉䶮祖上于南海經商,祖父劉安仁又曾于唐朝時節擔任潮州長史,而舉家轉遷至嶺南地區,又有他老子劉謙、兄長劉隱相繼打穩根基,劉䶮也就不可能仗著天高皇帝遠,自稱大越國皇帝,而膽敢與雄踞中原的魏朝公然搞南北對立。
可我魏朝,如今已經吞蜀入滇,下一次再要出兵,便已能打到他治下疆土了。得知我朝也不必通過進犯楚、吳等國的方式,便能對他構成直接威脅...那劉䶮又會如何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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