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北面一處城門上連接的吊橋,已然被徹底放下。城門緩緩打開至大半時,雖然也有驚慌奔走的梁軍將兵注意到這邊的異響,而立刻驚呼叱喝著朝著這邊涌來...然而城內從火勢蔓延開始,便立刻引起了城外屯營駐扎的魏軍注意......
很快便有軍卒策馬急奔至營盤忠心處的大帳當中,傳遞稟告守夜警戒的軍卒發現長安城內突發異變。待康延孝奔出帳時,他便遙望見長安城中幾處火起,而且火勢很大,看來一時間也是難以撲滅。而城內軍民驚慌呼叫的響動聲,隱隱約約的也傳入耳中。
康延孝尚且不知巡院侍衛司這個本朝的官署,實則是由自家主公所組建的密諜機構。然而他卻忽然想起先前應允他率部奇襲長安,而臨行前夕,李天衢曾囑咐他的話語:
“即便把守長安的梁軍數目,也仍要多于你統領的五千騎眾。可方今梁國國都,已善于用兵的上將,而梁帝暗弱,長安守軍士氣低迷,想必也不敢主動出城迎戰。
即便守軍意圖據險把守城關僵持,你且差遣麾下軍士輪班觀望,時刻留意長安城內動靜,或許會有突發的異變...屆時你也不必遲疑猶豫,盡管趁著長安亂勢,揮軍搶奪城關,自會有人策應打開城門,助你麾下五千軍騎殺入長安......”
原來陛下早有預謀,可這又是什么時候將進探安插進了長安城內?本來以為是我搶在一眾同僚之前諫策請命,而爭取來搶得頭功的機緣,但如今看來...打算派遣奇兵襲取長安,這也在陛下的意料當中?
即使察覺到有己方勢力的細作密諜潛伏于長安城內策應,但是待守城的梁軍部眾回過神來,也不可能硬拼下去,城門隨時還有被關閉的可能...所以康延孝也顧不得驚奇詫異,當機立斷,而大聲喝令道: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快!傳令下去,無論是輪班值守,還是就寢歇息的兒郎速速集結。列陣殺向長安,務必要盡快奔入城中!”
長安城內,幾處火勢依然是烈焰翻騰、濃煙沖天,周圍驚慌奔走的軍民發出驚慌呼喊聲仍舊亂成一片。相繼有軍卒、武侯因煙熏火燎的而狼狽后撤,不但須發倒卷、面目烏黑,也有人驚叫著滾到在地,意圖盡快撲滅沾染到身子上的火苗。
而長安北面城門這邊,一些梁軍將官驚覺城內幾處相繼火起,也意識到城內是有人里應外合,而要策應城外虎視眈眈的魏軍兵馬...先有數百步卒慌張奔去,就見城門左近果然有若干人影,而已經降下吊橋,打開城門......
正當一眾梁軍士卒惶然不知所措之際,忽然又有一陣陣狂亂的鐵蹄聲紛沓而至,猶如死亡的鼓點重重敲擊在這些士兵的心房上...當先已有數百銳騎以決堤激流之勢,迅速沖過城門,映著遠處火勢的光亮,成排兵刃反射出滲人的寒芒,也朝著這邊洶涌突進過來!
而統領這一波軍卒的小校愣怔片刻,旋即嘶聲叫嚷,喝令麾下士兵立刻退避到道路兩旁,趴在地上,而任由沖殺進來的魏軍騎士從他們的身邊疾馳過去......
既然魏軍已經殺入城門,這仗又何必再打下去!?
本來長安城高塹深,堅固嚴實的防御體系,是守城梁軍最后的倚仗。然而既然絕大多數人意識到了梁國覆亡之勢終不可逆,隨著長安城關的失守,這也就意味著城中梁軍將兵心中僅存的那些許抵抗心思,也被徹底擊得粉碎。
即便我們拼命死抗,梁國早亡晚亡,也是終究要亡...何況敵國騎眾這都已經殺入城中,休說魏國以后還要有大軍陸續殺至,這先鋒軍旅既輕易奪了城關...咱們弟兄也有妻兒老小,當然是早些投降、早些踏實,否則陷入戰事中被魏軍順手取了性命,這豈不冤枉?注定要輸的仗,負隅頑抗還有什么意義?
如此這般,由康延孝統領的五千輕騎盡數殺出,相繼涌入長安城中。先頭將官奮力提著馬韁,急催坐騎,率先沖馳,身后大批騎兵神情肅殺冷漠,緊緊跟隨,而在城內肆無忌憚的沖馳奔行。
陸續又撞見的幾撥梁軍部曲,眼見魏軍銳騎殺氣騰騰的疾馳而來...大多將官士兵也都趕忙退到城內主道靠近街坊間的位置,立刻丟棄手中軍械,伏在地上聽憑魏軍發落。那般場面,就見一撥撥人相繼群望風而倒,也根本不會等就魏軍騎士手中兵刃落到他們身上,便麻利的趴下伏地。
當然也不免有些冥頑執迷的梁將梁兵,見狀仍嘶嚎著要頑抗到底,以及一些尚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呆頭鳥,眼見大批敵軍騎兵就要殺到自己面前,還下意識的執起了手中兵刃......
然而長安一萬五千士氣極度萎靡的守兵,對上五千氣勢如虹的精銳騎士。其中絕大多數同僚還臨陣棄械,根本沒有打算配著那少部分愣頭青送死,所以即便城內發生小規模的巷戰,戰事的結果也已是顯而易見的。
洶涌突進的魏軍銳騎,以威不可擋的勢頭,狠狠的鑿進對面試圖攔路阻擊,卻也只是倉促列陣的梁軍部眾。霎時間便在潰動的人群中綻起璀璨的血花,長安城這片街坊附近一片人仰馬翻,金屬撞擊聲、人喊馬嘶聲也頓時交織成一片。
而魏軍那些驍勇剽悍的騎兵健兒,以戰馬高速奔馳時挾裹起的強大慣性沖勢,輕易撞飛踏翻面前陣列凌亂的梁軍士卒。后方接踵而至的騎士,也只須順手揮刀斬殺,便也足以將那些許試圖抵抗的梁軍陣列徹底崩散。
那些已然陷入魏軍騎陣的梁軍將兵渾身血光崩濺,幾抹鮮血從他們身上各個位置噴涌而出,還沒等身子頹然倒地,便被頂倒撞翻,卷在滾滾而過的鐵蹄之下遭受踐踏...尚還有一個梁軍指揮使猶如暴風雨中的一葉殘破小舟,身上數處飆血,也只是徒勞的揮動著手中兵器...忽然他便聽見一聲怒罵在耳畔炸起:
“梁國覆亡已成定局,仍要抵抗也不過是枉送性命,卻偏生有人嫌命長!那就去死吧!”
康延孝手中鋒利的長刀撕裂了空氣,已劃出一道耀眼的寒芒,趁著胯下戰馬疾沖之勢朝著那梁軍指揮使的胸腔劈斬過去。須臾間,鮮紅的血液自綻裂的鎧甲縫隙,而從胸際噴射激濺,那指揮使頹然墜馬,轉眼間身子便被疾馳而過的滾滾鐵蹄踏得不成人形。
而此時此刻的康延孝呼吸急促,臉上也顯露出大功在望的激動狂喜之色。然而他也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候,更大意不得,權衡眼下的形勢腦筋轉得飛快,康延孝很快尋思罷了,便立刻對緊緊跟隨在他身邊佐將下令道:
“立刻分撥部曲,制住伏地降從的梁軍將官士卒,繳了兵刃一并看押起來。雖然已經殺入長安,可是還要攻破皇城,擒執住梁國帝君,以及城內所有重臣貴戚,才可說是大功告成。
梁國帝君懦弱無能,本來便已是畏敵怯戰。如今先擒俘外城一應梁軍敗將潰兵,估計守城也已是三去其二,那梁帝縱然居于皇城宮闈當中,便已是籠中之鳥,逃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