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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章 保存實力,只得退而求其次

  方自送走了王景仁派來的軍校,折嗣倫坐在大帳當中,從他臉上神情看來,倒似是有些哭笑不得。

  本來折家世居府州,掌控麟州,也甚得蕃漢百姓推崇,以折嗣倫在當地的聲望而言,說他被治下民眾奉若神明倒也并不算過分。可是如今夾在魏、晉這兩大國之間,他也不禁感到有些為難。

  即便為晉國效力,而得晉王李存勖應允,擁有對于府、麟兩處州府的自主權。可到底是親疏有別,以府州折家的立場,還是有別于晉國其他由先王李克用栽培、提拔的義兒宿將。

  何況以往的河東軍藩鎮本來也有幾分抱團排外的習氣...所以折家將臣服于晉國,是考量到自身處境而順應時局,也不會不惜一切代價為晉國效死竭忠,所以折嗣倫本來也不愿枉然得罪魏國那一方更為強大的勢力。

  折嗣倫躊躇思索,下意識的伸手扶著頜下濃密的長髯。他當然也意識到了魏、晉兩國之間的爭端越來越多,晉王李存勖雖然尊稱魏帝李天衢為尚父,可他明顯不甘落于人后,那么河東李家的世仇梁國覆亡,魏朝與晉國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戰爭......

  可是即便魏帝與晉王眼下正忙于瓜分,甚至爭搶梁國治下疆土,折嗣倫也決計不想充當雙方明爭暗斗的炮灰。他對于晉國的效忠是有條件的,根本上還是在于維持家世對府、麟等地的統治權。所以聽調出兵協同征討梁國,是該盡的義務,但是折嗣倫也要考慮保存實力,更不愿被推到魏、晉雙方爭斗的風口浪尖上。

  父親本為振武軍節度使,統掌關內道諸州領地,而我再是不濟,好歹也要保住府谷麟州等家門基業...只是如今我已年過四旬,吾兒從遠卻尚還年幼,要維持折家家業,不止是對晉國,如何權衡與魏朝等大國周旋應對,也容不得有半點閃失啊......

  尋思罷了,折嗣倫忽的開口說道:

  “傳令各部兒郎,即刻拔營啟程。可耀州華原是去不成了...轉而往西,向邠州治所新平城進軍。”

  聽折嗣倫下達軍令,帳中幾員將佐,卻面露猶疑之色。其中一人躊躇一番,隨即便問道:

  “可是折刺史...耀州為關中連接陜北的鎖鑰之地,若是被魏軍攻占,縱然大王揮軍來時,只怕長安、鳳翔府等地,到底還是為魏國攻取...我等專攻邠州,便是舍近求遠,恐怕要延誤了軍機啊......”

  “不是我延誤了軍機,而是魏國從一開始便搶得先機,已經完全占據主動,我等被針對處處受制...難不成當真要出兵攻打,強行沖殺過去?”

  折嗣倫長嘆了一口氣,繼而又道:

  “何況伸手不打笑臉人,先到先得,不但名義上我等不便對魏軍動武...就憑我麟州兩萬兵馬,又如何能對抗魏國大軍?倘若再迂回繞路,周圍地勢崎嶇,更要誤了腳程,也終究無法搶先于魏國占據道路要扼。

  大王那邊,我自會交代。爾等也盡管按我軍令行事便可,唯今之計,也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折嗣倫的這一番言語,也是合情合理。在場就算不是麟州派系的折家軍將佐,而由李存勖指派一并南下的晉國將官也都沒了主意。面面相覷一番,眾人也只得按折嗣倫吩咐,避開前方封鎖道路的王景仁所部魏軍,再圖謀從另一方向攻占梁國南面的領土。

  當麾下將官退出大帳,督令各部軍士移師啟程之際。折嗣倫獨處于大帳當中,默然片刻,他忽的又苦笑了一聲,并喃喃道:

  “魏帝趁著鎮國軍獻關投降,率先西進立刻攻打梁國兵家要地,而不給我等可乘之機...恐怕不止是耀州,要想攻入邠州等西面的州府...多半也有魏軍攔路封堵吧......”

  有棗沒棗打三竿,終究還是要做個嘗試。然而折嗣倫料想的不差,由他統領的兩萬梁軍轉移方向,取道西南,而途徑位于邠州東部的子午嶺石門山時,便又遭遇了扎下營盤封堵要隘的魏軍部眾。

  石門山不但峰巒迭嶂、曲徑通幽,更兼林木茂盛,在后世屬于黃土高原地界甚為少見的密林山地。所以要想翻山越嶺的迂回繞路,更是難上加難。

  也仍是先前的套路,扎營于此的魏軍將領高行周、高行珪主動派遣軍校前去送上牛羊黃酒,轉告折嗣倫行軍勞苦,做為后生晚輩也自當盡些心意。不過話就算說的再好聽,也偏就不挪地方...邠州已有幾處縣坊為我軍攻占,再用不了多久,也將拿下治所新平縣。貴部去了也撈不著什么便宜,不妨從哪里來的,就趕緊回哪里去吧......

  折嗣倫麾下將官就算恚怒不滿,可偏偏又發作不得。而華、耀、邠三處州府,在地理位置上差不多平行正能連成一塊。也足以將集中兵力于河中、同州一帶的晉軍徹底隔絕開來。

  如果繼續往西面迂回繞路,折嗣倫自知那可就要進入六盤山東麓地帶了...現在畢竟李存勖統領晉軍主力還在陜地東部較勁呢,折嗣倫若是要殺入后世甘肅、寧夏地界還得一路往西...這戰線也未免拉得太長,何況到了那時,李天衢恐怕也早已拿下梁國國都長安了。

  不得已折嗣倫也只能再度轉向,兜了個大圈子、殺得個回馬槍,又揮軍攻向與同、鄜、耀、邠等幾州接鄰的坊州。這也是無奈之舉,聊勝于無,即便能順利攻下坊州,可是此處于唐朝初年方從鄜州劃分出來的領地,戰略意義上而言,也不及耀、邠等拱衛長安北部的軍州。

  而正當折嗣倫揮軍掉頭殺入坊州之時,邠州治所新平縣(后世陜西省彬州)聲勢駭人、殺聲震天的攻堅戰還在進行中。已有大批魏軍銳士攀附登上城頭,與守軍的梁軍進行激烈的白刃戰。粗略觀望猬集在城墻上混戰廝殺的雙方士卒衣甲制式,似乎竟已是魏軍攻城部眾在人數上占據了上風......

  突然間,城門樓左近處又爆發出一陣響徹云霄的歡呼聲,不但吊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開始下放,緊閉的城門也被緩緩拉開。

  悍勇銳士已然攻陷城關,打開城門,而聚集于城外,早已趨勢待發的同僚軍旅也紛紛如決堤的洪水一般,紛紛朝著城內涌殺了過去。

  當先有身形猶如尊鐵塔的剽悍軍將,他緊綽著大槍一馬當先,急喇喇的催馬躥入城門,撞見不經意攔路,亦或仍要抵抗的敵軍將兵時...大槍鋒尖頻頻撕裂開空氣,化作點點寒芒,先后便有二十余名梁軍將官士卒倒斃于槍鋒之下!

  兼之還有諸隊驍騎,也如同數百柄鋒利的尖刀,惡狠狠的直戳進了城門口處凌亂的人群當中。那率眾撲入城內的軍將越戰越勇,當即又不禁高聲狂吼道:

  “邠州新平,已經由我夏魯奇拿下了!爾等速速棄械投降,聽候發落,方可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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