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在李神福攻陷蘄州治所的同一時刻,大股吳國舟師,承載著諸部步軍經由蘄水,紛紛抵至蘄州各處港汊登陸。各支吳軍精銳部眾兵鋒所向,便是西北方向廬州的在治所合肥。
廬州合肥,是由李天衢所新設的淮西軍藩鎮中樞所在,諸州領地本來還是處在吳國掌控之下。可當年田頵卻煽動麾下各支軍旅背吳投魏,而成了淮西這一路牙軍的主力班底...今番與李天衢大戰殺伐,楊行密也不止是要盡快殺潰一路敵國的藩鎮兵馬,也更是要收復失地,并誅殺田頵那個叛徒!
由于李神福率先設計火攻淮西軍,速取蘄州,策應近十萬吳軍在江北登岸,并開始向廬州進軍的動作十分迅速。淮西軍治所這邊,尚還沒有收到吳國大軍也只不過在鄂岳軍虛晃一槍,實則已經集中兵力朝著己方藩鎮腹地殺來的軍情......
位于華東皖地中部,北倚江淮分水嶺,而地理位置也十分要緊的合肥城城門大開,仍有鄉民來往進出。畢竟現在雖然處在戰爭狀態,可是田頵以下,淮西軍一眾將官可還不知道吳軍興師動眾,正朝著他們主公楊行密的家鄉所在,更是原本吳國這一方勢力的發跡之所這邊殺來...所以把守城關的牙軍雖然比以往更為小心戒備,但是合肥還并沒有到緊閉城門、堅壁清野的程度。
也正是因為眼下正在打仗,合肥這邊更需要收購治下各處鄉坊的莊稼,囤積糧秣,以便應付戰事之需。天色漸暗,本來也快到了提前關閉城門的時候,然而把守城關的軍卒忽然望見遠處有一隊車仗正朝著這邊行進過來,看來也不似是附近莊農人家,而更似是偶爾行商至此的賈販。
城門前一員牙軍指揮使見了,便罵罵咧咧的迎了上去。對方推著七輛太平車子,上面被綁進的麻袋之內也不知存放著什么貨物,畢竟也不過十幾個人,那指揮使也并不擔心會是意圖搶占城關的敵軍,他便站住了腳步,又大聲呵斥道:
“站住!哪里來的蠢漢,卻不知我淮西軍正與吳賊交戰?眼下廬州治下進城的鄉農百姓,也須記錄名薄,你們這些行商賈賣的漢子卻不知規矩,還要在這個時候入城,行跡可疑,若不交代清楚,則立刻拿下審問!”
“規矩?當初大王招聚三十六英雄,就是在這廬州號八營都知兵馬使,招兵買馬,而成就一番霸業。就算要講規矩,也須按我吳國的規矩來!”
那隊車仗中最前面的漢子卻疾步上前,又摘下了頭戴的斗笠,而露出了那張雖然五官生得端正,可是卻有幾處顯眼疤痕掛在臉上的面龐......
淮西軍這員指揮使久在田頵軍中效力,所以原來還曾是吳國軍中的將官。便如這般時節的常態,比起所效力的君主,牙軍將兵往往更聽命于統掌藩鎮的指揮使,是以他當初隨著田頵叛離吳國,也絲毫不會猶豫。可既然當初也算是為楊行密賣過命的軍將,吳國軍中成名的勛臣宿將,這指揮使也見過不少。
所以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現在眼前,那指揮使猛的一怔,立即呆立在當場,更是不由下意識的驚呼道:
一住http://m.9biquge
“周...周本!”
“你識得我?直娘賊!既知老子的厲害,便不該隨著田頵那叛徒背反了大王,你們以為有李天衢倚仗,便能另謀富貴了今日正是時候殺盡除絕了你們這些背叛主公的驢鳥!!”
周本呲牙一笑,立刻暴躥上去,探手便拔出面前那指揮使腰挎的佩刀,旋即用力的往前一攮,刀尖從那指揮使的背后凸出之際。合肥城門前,便頓時又是一陣驚呼亂叫聲響起!
跟隨著周本抵至合肥城門前的,也盡是精心挑選出最為剽悍善戰的精銳軍健,他們也紛紛抽出藏在車板下的鋼刀,嘶吼著往前涌殺了過去。
而周本更是兇悍,他口中連連發出厲吼聲,動作更是迅猛敏捷。即便守城的淮西軍士卒反應也極是迅速,聽到這邊有異響聲起,立刻有幾隊軍卒疾步朝著這邊本來。而周本眼見面前雖然涌出無數把兵刃,可他就朝著人頭扎堆的去處撞去,緊接著便是刷刷鋼刀舞動的破風聲,以及利刃切割血肉的頻頻悶響...還引動得一排排痛呼慘叫響起!
遠處忽然號角聲驟起,在天邊有黑色的浪潮涌動,大批的吳軍士卒好似憑空殺出那般,漫山遍野的朝著合肥城這邊狂涌而來。
而周本與追隨他強攻撞入城門的十幾名精銳軍卒,各個都爆發出以一敵百當千的戰力。戰團中又一名淮西軍步將被周本劈斬來的鋼刀剁入胸脯,他仰天發出凄厲的慘嚎,猩紅的鮮血,也頓時如噴泉般從剖開的創口噴濺而出!
即便先后有四名先行撞殺入城門的吳軍悍卒被搠翻斃命,周本也被一桿長槍搠中肩頭,可是渾身滿是傷痕的他更被激起了兇性,周圍六名圍攻上來的守軍頃刻間便被斬成了幾截。而周本一邊血戰,一邊又大聲嘶吼道:
“只消再撐個一時片刻,不能讓這伙背主的宵小關閉城門,我吳國大軍旋即便可沖入城中,屆時一舉襲殺田頵那廝,先蕩滅魏國一處藩鎮!”
“怎么回事?吳軍如何會來得如此快,竟殺到了合肥城下!?”
城門上方,也有一員淮西軍牙將驚怒的大聲喝問著。眼見大股大股的吳軍將兵陣列當中一排排兵刃閃著耀眼的寒光,以排山倒海之勢朝著城關這邊撲來...他疾聲喝令麾下軍卒立刻關閉城門,又招呼城頭上方猬集的弓箭手立刻準備向城外涌殺而至的敵軍施射羽箭。陡然間,這員牙將便感覺有猛烈的破風聲貫入耳中,當他驚覺轉頭時,一點寒芒便已疾竄至他的眼前!
鋒利的狼牙箭簇,頓時從他的咽喉處扎入,又從后頸透出,濺得一抹血珠凌空灑落。這員牙將的眼神頃刻間化成一團死灰,他的身軀搖晃了幾下,墜倒在地時便已是一動不動。
而先行奔至城下的吳軍驍將米志誠,手中緊綽的角弓弓弦仍在不斷顫抖著,他雙眼微瞇,目光仍在合肥城城頭來回搜索著,就要鎖定身著將官制式衣甲的目標。
隨著一隊隊的吳軍士卒奔至城前,迅速列隊的弓箭手立刻擎起手中軍械,空氣先是一片密集弓弦顫動聲乍起,旋即密匝匝的箭嘯聲驟然騰空,鋪天蓋地的羽箭,便搶先朝著合肥城頭撒落了下去!
直到大批的吳軍士兵撞殺而至,城門周圍邊地尸骸,磚墻上到處都是噴射濺的血跡。至于周本身上雖然新添了兩處傷口,然而他的身上以及周圍地上滿是血肉狼藉,這不過多長的功夫,他便不知親手斬殺砍倒了多少淮西軍士兵,他神情猙獰已極,仿佛從陰曹地府中爬出來的索命惡鬼那般,忽然又大聲疾呼道:
“好!已經奪下了城門,兒郎們隨我沖進城去,殺光這些叛賊!”
幾乎在同一時刻,藩鎮牙署節堂這邊,隱隱的也能聽見城門走近喊殺聲漸響。田頵猛然從帥椅上站起身來,這時才聽聞急報得知吳軍奇襲殺至,他又驚又怒,也仍是滿臉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