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饒全然無用,李公佺也就只有拼死一搏。然而他咒罵著催馬沖上前去,使出吃奶的氣力狠狠輪刀劈斬,撞上王彥章手綽的鐵槍時,卻似是硬生生砸在一座巍峨的山嶺上。反震力倒卷而回,緊緊攥住刀柄的指骨連著手骨、腕骨...每根關節登時震痛不已。
本來便已把握不住馬刀,王彥章只順勢一條,李公佺緊握的砍刀登時脫手飛出,他雙手揚起猛的向后一個趔趄,就算堪堪仍坐在馬鞍上,可是門戶大開,心窩等身上要害也完全顯露在王彥章的鐵槍槍鋒之前!
等到李公佺下意識的低頭望時,就眼睜睜得緊看著份量沉重的鐵槍狠狠搠進了自己的胸膛。披覆的鎧甲甲葉碎片迸裂飛濺,縫隙迅速擴大,竟然根本無從抵擋住這穿透力極強的一刺!
殷紅的血液,也順著鎧甲迸裂的位置呲呲噴涌而出。李公佺渾身一震,在那一瞬間倒并沒有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刺了個對穿...口中噗的也嘔出鮮血,當他顫巍巍的抬起頭來,再要惡狠狠的登時向王彥章時,卻感到自己的身軀驟然從馬背上脫離,而被高挑至半空當中。
只兩合的功夫,王彥章一槍刺穿了李公佺,旋即雙臂發力將其挑起。大鐵槍洞穿身軀,又在空中猛的劃了個圈。李公佺的身子便如被狂風卷起的斷線風箏一般,直接蕩飛了出去。疾速下墜時,李公佺雖然雙目圓睜,可他的視線卻漸漸模糊,無盡的黑暗很快的,也將他給徹底吞噬......
王彥章很快便吩咐奔將上前的親隨騎兵去割下李公佺的首級,忽的又聽見斜側慘叫哭嚎亂成一團。夏魯奇舞槍催馬,也是一蕩將個魏博叛將手中軍械抽飛,旋即直刺搠入,大槍輕松的插入對方的咽喉當中。下一刻疾馳的戰馬錯身而過,槍鋒從喉管中抽出,污血也頓時激濺飛射,滿天揮灑。
然而夏魯奇急匆匆的催馬過來后,便瞧見李公佺的尸首倒臥在地上,王彥章也正意味深長的朝著他這邊打量過來。夏魯奇的臉頓時一耷拉,旋即又不服氣的叫嚷道:
“王都點檢,這次雖然由你襲殺得這叛軍禍首,可若是我撞得頭運,能搶先截殺住這廝,這份功勞也必定是我的!”
“愿賭服輸,既然已定下了賭約,看誰能誅殺李公佺這個魏博叛軍的首領,就莫要再做小家子氣不認賬!這月領受軍餉俸祿時,須記得要在汴京邀月樓請我吃酒,還有以后下達軍令時,你也莫要再爭著出頭,只管按我指示行事!”
王彥章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但很快又正色說道:
“眼下閑話少敘,李公佺雖除,可是博州這邊的魏博叛軍尚未悉數平定。盡快殲滅此處騎軍,還有那萬余步軍,也須協同殿前司眾部兵馬一并掃平除盡!”
夏魯奇有些不甘的瞧著王彥章,依然滿是爭強好勝的心思。不過先前既也定下賭約,他尋思著這幾年內,就憑我馬戰手段也必然要超越你這王鐵槍...但當即仍是轟然領命,旋即調轉馬頭,又奮聲發喊,便催騎撲向那些徹底潰不成軍的魏博騎兵余眾......
李公佺這個帶頭造反的魏博軍叛將既然被王彥章一槍刺死,其余散兵游勇也更無法抵抗虎翼都精銳騎軍的猛烈攻勢。除了趁亂四散逃離的敗兵,近千騎眾也只得下馬棄械,匍匐在地上高呼愿降,乞活饒命。
而被李公佺統領騎軍部曲甩開了一定路程的幾撥步軍,身后仍有符存審統領龍驤、豹韜等幾支殿前司精銳之師窮追猛打。只不過一日光景,王彥章、夏魯奇便率領虎翼都騎軍又攔截在他們面前。
李公佺的人頭被高高挑起,由一員小校擎槍挑著在陣前來回游走。身后大批軍健齊聲吶喊,喝令魏博叛軍余眾放棄抵抗、聽候發落。
而煽動眾人嘩變,而意圖自據一方的主心骨都已被誅殺,其余魏博步軍將官的士氣低落到了極處,他們也很清楚既然同僚馬軍都已被魏國勁騎軍旅給截殺住,或是遭殲滅或是被俘虜...就算是要逃,幾乎盡是步軍的部眾,生得兩條腿也決計跑不過四條腿...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這還能如何?也只得降了。
本來由李公佺占據的博州,抵抗勢力盡數被盡,再收復治下一應縣鎮村坊,自然也是易如反掌。而后按李天衢安排,仍是調遣部曲至各處曉諭當地黎民,安撫百姓,宣告博州魏博叛軍除盡,各地鄉親不但盡可各安其事,李公佺嘩變動亂、縱兵劫掠期間,遭遇兵災洗劫的鎮坊村落也盡可上報,待發付往各處的胥吏核實之后,也會撥發賑災撫恤錢糧。
這一次征討叛軍的戰事,非但是許久時日之后終于又能親臨殺陣的王彥章,就連特地御駕統軍前來的李天衢未免都有不盡興的感覺。就這?便已徹底滅了一路叛軍?
畢竟所謂的魏博牙兵驍勇善戰,是在于他們的世襲延承,本地牙將父子兄弟代代相傳,世家彼此子女通婚,以形成“父子相襲、親黨膠固”的關系,就是個杜絕外來勢力的特殊利益集團。
這樣的牙兵部眾,即便弒主篡位奪權猶如家常便飯,當畢竟都是本地利益集團當中選拔出來的上位者,所以在凝聚力上也總要比其它易主更迭,經歷人事變動,重新梳理牙兵體制的藩鎮初期要更加穩固一些,所以對外的表象自然也就更為強橫。
可是魏博軍內部傳承的關系,已經由羅紹威聽從李天衢的指示而徹底打破...所謂的魏博驕兵橫將原形畢露,缺乏軍紀約束的軍隊,戰力上限本來就高不到哪去。又是在軍心動蕩,士氣極為低落的情況下,而且雙方的軍力對比本來便極為不對等...李天衢打算盡快蕩平魏博鎮境內的反叛勢力,啟用王彥章統領虎翼都精銳騎軍去對付他,的確是牛刀拿來殺雞用了。
而博州李公佺敗亡,也就只剩下貝州史仁遇那一路叛軍。
葛從周迅速平定澶州后統軍北上,立刻便要對貝州展開攻勢。李天衢則尋思那史仁遇是魏博軍最后殘存的牙將世家頭領,按其史載軌跡的確得到了治下州縣不少牙兵的響應。只不過若是朱溫親自統軍前來征討,這史仁遇兵敗被輕騎俘獲,最終落得個被鋸殺肢解的凄慘下場...而動用葛從周這等帥才對付他,似乎也可說是大材小用了。
不過穩妥起見,為了徹底堵死史仁遇有可能會逃亡的路線,李天衢于統軍鎮撫博州治下各處縣鎮同時,又派遣使者,前往貝州北面接鄰的趙國知會。畢竟是另一方名義上臣服于己方勢力的割據政權,能利用則利用。遂勒令趙王王镕,派遣兵馬巡守邊界,但凡撞見魏博叛軍部眾,也務必要攔截住其北往奔逃的去路。
王彥章這邊襲殺李公佺捷報剛剛傳來,趙國方面很快也做出了回應,而向李天衢稟明的言語,基本上大概內容可以概括為:
大哥,沒問題。不就是協同剿除魏博叛軍,不能放任余孽途徑我境往北逃竄么,您那還有什么吩咐,小弟必定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