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時光境遷。
幾乎兩年的時間里,中土各處仍是戰禍頻發,稍有實力的割據政權仍在不斷的試圖擴張疆域,他們也就唯有把刀鋒指向鄰近的勢力。但是李天衢掌控的疆土除了邊境小規模的遭遇戰事,以及剿除境內個別嘯聚劫掠的流寇之外,局勢基本上也十分穩定。
畢竟如今李天衢雄霸中原,為諸方政權當中最為強盛的一個。若仍是由后梁占據這大片的疆域,照樣會有晉國、吳國等強大的勢力要與其對著干。
可事分輕重緩急,如今這般形勢,晉王李克用終日念著的,仍是盡快滅了他最為仇恨的死敵朱溫;
吳王楊行密則惦記著鐘傳掌控的地盤,鎮南軍藩鎮的戰事還仍在持續著...所以哪怕對李天衢的防備與敵意也會與日俱增,可彼此遣使來往,起碼面上仍然是一團和氣。
其它實力直接低了不止一個檔次的割據政權,也都不敢招惹李天衢。周圍尚還有不少各據一方的王國、藩鎮的地盤可以去爭,又何必非要去與最難惹的為敵?
所以李天衢知道自己統掌的地盤會被諸方勢力惦記著,彼此都是看誰先有機可乘,和平的局面終究會被打破,但起碼不會是現在。
又通過一段時日的穩固發展,此時此刻的大魏國都汴京城規模進一步擴大。街坊鬧市間,擠擠挨挨的,到處都是人頭攢動,唐朝的市坊制度也早已是老皇歷了,城內格局民居、市場錯雜,家家熱鬧、戶戶喧嘩,更顯繁華氣象。
然而汴京城內長街主道上,忽的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清脆的鈴聲。又有差役公人吆喝著長街上游走的百姓迅速讓開一條道路,未過片刻,便又一騎飛速的朝著皇城的方向駛去。
急催馬兒的那個騎士,衣裝扮相倒與唐朝時節有些相似,不過他輕甲外的衣袍上繡著相傳聽辨世間萬物的神獸諦聽圖案,所乘的坐騎鞍韉后面插著兩根長長的翎羽,馬領出還系有銅鈴。
也是李天衢按宋朝時節走報聲息的急遞鋪,所設傳報邊關機宜軍情的機構。不以晝夜鳴鈴走遞,每天能行五百多里,望見行人務須避讓。
自汴京至各處邊關所設的急遞司遠近路程不等,而統一司掌這個傳報軍情機構的官員以急遞驛承司軍候相稱,而也是李天衢有意為之,那主官又有個俗稱喚作“神行太保”。
而這個急遞吏驅馬過如飛電,轉眼間便已臨近汴京皇城。眾多避讓的百姓漸漸的又在長街上散布開來,也有人好奇的朝著皇城的方向打量,尋思著這兩年時局太平,也沒聽聞有甚邊患戰事...急遞驛承司的快馬趕的如此急,莫不是哪里生出了什么亂子?
只約莫兩刻鐘的功夫過后,解青便趕赴內殿,尋到了正在演武房內習練由高思繼進獻的四季拳招式的李天衢。而李天衢聞訊之后,卻是心說那樁史載事件到底還是發生了,不過那邊就算鬧得天翻地覆,也還不足以威脅到己方勢力。
“燕王劉仁恭次子劉守光,與他庶母羅氏通1奸,這已有違人倫。而劉仁恭與其斷絕父子關系,這也就斷了劉守光繼承國祚的可能...這廝陰狠刻毒,果然更不甘心,倒發動兵變攻打大興山宮殿,直接軟禁了他老子...燕國盧龍、橫海兩鎮,看來仍要受戰禍兵災荼毒了......”
李天衢長聲說著,也只是取手帕沾水擦拭干額頭滲出的汗水,隨即舒展筋骨,看來也無意召集麾下謀臣就此事展開軍議。而解青見狀,卻仍有些憂慮的說道:
“橫海軍節度使劉守文,得知劉守光叛亂囚禁燕王,也已兵發幽州揮軍討伐。可是那劉守文當年統領大軍,卻為淄青軍王節帥、劉副節帥殺得潰敗,本就無統兵之能。他先后于盧臺、玉田先后慘敗,按新近得知的軍情,竟然向北面契丹、吐谷渾諸部借兵求援...雖然燕國先前為我軍殺得大敗,只得棄了棣州,又割讓德州求和,也決計不敢再招惹我朝。
可是劉守光、劉守文兄弟反目廝殺,卻要招致北面異族引兵入燕云之地,這只怕是引狼入室。方今吐谷渾人大多依附于河東晉國,與沙陀族裔雜居生活,更兼當年族長赫連鐸為晉王襲殺,聲勢早已大不如前。
可另有不少吐谷渾部族投往契丹...聽聞契丹痕德堇汗連破小黃室韋、破越兀、兀古、六奚諸部,另有于越(契丹官職名,位比宰相而還掌軍政大權)耶律阿保機兼并近鄰部落,使得契丹愈發豪橫...燕國內亂,若讓契丹坐收漁利,侵奪盧龍、橫海二鎮...卻不是也要與我朝接鄰?只怕日后北面也有邊患......”
李天衢聽聞手上動作略一停頓,按他想來,本來史載線的劇本應該是:就算劉守文打不過劉守光,而向契丹、吐谷渾借兵,此舉固然致使劉守光立刻又招架不得,而險些被他兄長討伐成功......
但劉守文在明明已是自己的親兄弟囚禁了父親,而當即反目的打仗時節,卻偏偏要在陣前惺惺作態的矯情,遂被臨陣生擒,讓他親弟弟劉守光從眼見便要落敗,立刻扭轉戰局反殺成功......
如果事態仍會按著正史的劇本走下去,李天衢本來心想正按著先前的顧慮,燕國的內斗也就不必摻乎進去。然而以往剖析時局走向,乃至揣度這個時代與自己打過交道的梟雄、名將、能臣的性情時,李天衢自知也習慣了先想他們的史載事跡,然而這也導致自己會有些慣性思維。
然而聽了解青這一番話,李天衢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燕國盧龍軍,掌控的疆土主要正是集中在以后的燕云十六州,如果說劉守文、劉守光兩兄弟之間的內斗廝殺,結局也會出現變數,那又會致使時局朝著哪個方向演變?
李天衢躊躇片刻,臉上表情漸漸的卻又舒展開來,他長吐了一口氣,繼而說道:
“總之且先觀望北面戰事,再做定奪。劉仁恭有野心自霸一方,卻也又太過奢靡放縱,而他那逆子劉守光觀其行跡,若是由他掌權,只怕暴戾恣睢,比起他老子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朕先前不愿意趁勢往北面進取,一來有晉王這層顧慮,要對付燕國,還是要由他來出手;二來中土諸國紛爭,我朝取燕云之地,卻也實在沒有必要再牽扯到契丹分散軍力......
只是如今劉守光統領盧龍軍、劉守文統率橫海軍兩相內斗征伐。朕即便無意插手,可正如你所言,劉守文借兵契丹、吐谷渾,確有引狼入室之患...燕國內斗那場戰事,若是劉守光勝出,迫使契丹知難而退還罷。
可倘若是劉守文借契丹、吐谷渾的兵力一統燕國盧龍、橫海兩鎮..有機會急于河朔,乃至南面中原疆土,正值勢大崛起的的契丹諸部,又如何肯輕易退去?是以他們相爭,如果是劉守文勝出,到時便也不必再顧忌那許多。我朝直接揮軍北上便是,晉王那邊,朕自會好生應對,而重中之重,則是絕不能讓契丹人的勢力會侵入到燕云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