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蛟在堂中看著手里從關中傳來的書信,其余一干將領都紛紛目不轉睛的看著成蛟。
成蛟神色復雜,面色沉重,將手中書信拍向一邊的桌案,道:“叔叔,呂不韋不肯發兵救援,至于因由,叔叔自行觀看吧。”
贏和等人這才將來信取了過去,呂不韋讓他們固守,理由就是兵源不足!
贏直等人自然清楚關中的士卒確實不足,不可能調遣函谷關的兵員來上黨,四關的將士那是沒有人敢調動的。
至于其余關中的十幾萬大軍,如今,確實在塞上,這一點,他們在咸陽就知道了。
贏直看著成蛟,這才說道:“長安君,若是關中能夠再次增援糧草,我等城池便是堅城,自然無憂,關中即便無法增兵,也并無大礙,只需等待大雪到來便可。”
成蛟點點頭,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眾人退了議會,成蛟滿懷心事的來到了城樓上,喃喃道:“深秋了啊,再過十余日,也就入冬了。”
眼下,最好的消息便是,代軍駐扎在百里外,除了隔斷了兩城的信息,根本就沒準備來攻打屯留。
成蛟等人苦苦等待了十余日。
眼看,城中的糧草,已然還剩下一月所用,前線輜重的消息終于傳了回來,無疑讓屯留的士氣都振奮了幾分。
沒有糧食,將士們,百姓們,都是惶惶不可終日。
此時,秦國將士們心中都是頗有怨氣,他們可是從來沒這么憋屈過。
一眾將軍在屯留城門苦苦等待,直到,遠處一騎快馬奔騰而來,道:“將軍,不好了,糧草又被劫了!”
成蛟這一次,終于承受不住打擊,馬上頓時坐立不穩,徑直摔了下來,若非贏和眼疾手快,將成蛟給接住,恐怕真就是出現意外了。
城門口的將士們頓時嘩然了起來。
贏直扶了扶頭上的盔帽,下馬問道:“關中護送的大軍呢?糧食呢?”
探馬道:“關中出動了兩萬人馬護送,可是,這一次,韓魏出動了四萬人,燒完糧草和輜重便直接跑了,我軍都是輜重,根本無法追擊,如今,能到屯留的糧草,最多,只能使用兩月,而且,過冬保暖的衣物,都被燒了。”
成蛟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然到了縣府的床榻上,他看著面前一干族人,道:“城中萬萬不可亂,諸位將軍,糧草的事情,我們可以想辦法,但是,千萬不能讓士卒嘩變。”
眾人都是面色沉重。
如今屯留已然陷入都了內缺糧草,外無援兵的絕境。
贏和道:“長安君還請放心,目前城中的糧草,足夠使用兩月,若是省著吃,三月應該都還足夠,現在,就看我們和代軍誰能撐到最后。”
此時,忽然外面一片喧嘩。
遠遠都的都能傳到屋子里來,成蛟是怒極攻心,并非身體有大恙,見到外面的變化,立刻便坐了起來。
趙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道:“諸位將軍,代軍圍城了,如今屯留糧草不足的情況已然傳了出去,將士們士氣大降,若是這般下去,恐怕根本不需等到代國攻城。”
成蛟睜眼道:“圍城?”
代國一直都是截斷道路,你不打我,我也不打你,何時圍過城池。
成蛟立刻穿好了甲胄,帶著一干將領來到了城樓上,此時,城中家家戶戶閉門,四處都是奔跑的秦國士卒。
城門外,巨大吼叫聲在城池的天空下回蕩。
成蛟在幾個塔盾手的護衛下,登上了城樓,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將整個屯留圍了個水泄不通,這個時候,想要突圍求援,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騎兵靠近城池,輪流一陣箭矢掠過城頭,便飛快的退走,秦軍將士也都紛紛的相互開始射擊,不讓代軍靠近。
一時間,兩邊各自出現了死傷。
贏和指揮著鐵弩營在各自的城樓上守衛著,這一戰,就是三個時辰,皆是疲憊不堪,秦軍即便有城池堅守,但也死傷了七八百人。
終于,代軍不在攻城,而是就駐扎在屯留的四周,不在出擊。
贏和和成蛟等人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成蛟道:“恐怕,他們是想餓死我們啊,為今之計,只能等大雪了。”
其余將領們也看出了代軍的目的,又沒有云梯等軍械,正面攻城就是無稽之談,那代軍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贏直看了下城樓上累得癱倒在地的士卒,一個個面色陰霾,眼神飄忽。
這是士氣大損的征兆啊。
只有等到大雪到來。
代軍是無法在雪地里長久奔行的,那個時候,也就失去了他們的優勢,那也是唯一可以驅逐代軍突圍的辦法!
成蛟道:“叔叔,一定要撐下去。”
成蛟此刻終于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活路,第二日,代軍再次發起了虛張聲勢一般的攻擊,兩邊對射了三個時辰,又停息了。
代軍足足騷擾了七日,這一日,忽然天降飄雪,雖然還遠沒有大雪彌漫的地步,但是已然讓成蛟等人欣喜如狂。
“退了!代軍退了!”
“哈哈,他們退了。”
城樓上秦國士卒,都已讓紛紛跳了起來。
贏和也驚喜的說道:“果然,代軍見到天降飄雪,便知無法圍城了。”
此前,他們心中是萬般擔憂的,城中的傷兵越來越多,有的人受了重傷,數天之后還是死了,可謂一片陰霾哀嚎。
屯留雖然有城池拒守,但是,成蛟等人都已經看出,這七日,秦軍士氣已然開始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代軍這么做,就是用糧草的短缺,和圍困的恐懼消磨他們的士氣啊。
眾人看著終于退去的秦軍,欣喜不已,贏和道:“長安君,速速派人前往關中,這一次,要將代國的計劃事無巨細告知大王,讓大王想辦法增援我們,否則,代軍卷土重來,不堪設想啊。”
成蛟連連點頭,道:“不錯,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城中被圍困七日,我觀士氣大損,如今代軍既然退去,諸位應該想辦法去安撫城中軍卒,以防大變啊。”
趙成道:“長安君放心,末將會嚴加防范。”
成蛟眉目一揚,道:“必要之時,可以采取措施!”
除了糧食,現在的屯留面臨著新的巨大問題,那就是士卒的混亂。
趙姬正在彈琴,忽然看到了窗外的飄雪,臉頰頓時升起了一絲紅暈,道:“趙秦,你陪我出去看看。”
蘇劫看著面前一臉紅潤,欣喜的趙姬,道:“太后大病已然痊愈,在下心中也總算輕松了幾分,也不枉大王的一片信任,讓在下在宮中陪伴了太后這么長時間。”
趙姬面色忽然一滯,看著蘇劫道:“你要走?”
蘇劫點了點頭,道:“既然太后病愈,在下自然沒有留下的道理。”
趙姬沉默半刻,蘇劫屹然看得出她心中的幾分掙扎,趙姬說道:“若是本宮不允許你走,你也要走?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
蘇劫喃喃的說道:“太后,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大王。”
趙姬頓時,面色涌起一陣殷紅,沉聲道:“你曾告訴本宮,說本宮是你的子期,你是本宮的伯牙,本宮怎么想的,你會不知?如果你知,卻還如此一走了之,置我于不理,這不是說明,你對本宮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蘇劫看著面前的趙姬,道:“在下當然不會一走了之,太后應該知道的。”
蘇劫已經在就知道,趙姬在一開始,就看出了他的身份,但是,趙姬沒有說穿,為了什么?為了留下他。
蘇劫,是不能留在他的身邊的。
但是,趙秦可以,二人心中,都是明白的。
趙姬咬著下唇,兩眼涌現出強烈的不甘和委屈,道:“本宮不知道,本宮什么都不知道,本宮只知道,我不想讓你走,你若是不管我,你就是跑到萬里天邊,我也會將你抓回來,一年抓不回來,就兩年,兩年抓不回來,就十年,十年抓不回來,本宮就把自己一個人葬了,也許根本就等不到十年。”
蘇劫看著面前神色震怒的趙姬,自己的心情也是萬般復雜。
復雜的并不是趙姬對他本就不該出現的情誼。
而是趙姬和嬴政還有和這天下,都是緊緊關聯的,難道讓自己看著趙姬重啟那段歷史?或者說直接看著她香消玉損,而不管不顧,這些不是蘇劫愿意看到的。
這是歷史的安排,是趙姬的命運。
這些,本就是趙姬該承受的。
逆天改命嗎?可依舊改不了一點,那就是她是始皇帝的母親。
蘇劫腦海里輾轉反復,很難說出下一個字,難道讓她去找去胡鬧?給她一點希望?但是這么做依舊是在欺凌她,這更不是蘇劫愿意做的。
趙姬委屈的走上前,來到蘇劫的面前,二人相近咫尺,蘇劫后退,道:“太后,我是你的臣,我一直都會在,會一直保護好你和大王,請太后諒解臣的苦心。”
趙姬努力的壓著她的聲音,道:“冠冕堂皇的話,就是你口是心非的理由?本宮知道,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是你是否知道,本宮也知道你的心意。”
蘇劫震鑠當場,難以回話。
趙姬接著說道:“你說,你會一直保護本宮和大王!可是,你曾想過,你確實保護了大王,可是你何曾保護過我,你總是嘴上說保護本宮,可是本宮需要你的時候,你就離開本宮,這就是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