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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層瀾

  常千佛笑得見眉不見眼:“那是自然,我答應你的話,一向都作數。”

  穆典可胸中一腔柔情滿得快要溢出來。她向來是很克制的,喜怒悲歡,不大愿意展示人前。此時卻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他:

  “千佛,我真的很高興。”

  他的嗓音醇厚綿長,像甘甜的桂花酒釀,絲絲浸潤她的肺腑:“我也是。”

  流言蜚語算得了什么?她在心里想。

  就算常老太爺會因此大怒,一掌結果了她,她也沒什么可后悔的。

  常千佛想要她光明正大地站到他身邊,她就站出來。他想做她的保護傘,她便安心躲到他的傘翼下。他想對她好,他愿意給她多少,她就能承受多少。

  常千佛牽著穆典可的手去了前堂。一路行人紛紛側目。

  蔣越楊平幾位當家正在正廳商議各堂人馬的安置事宜,見常千佛與穆典可手挽手地走進來,由不得一驚,心中涌起深深的不安。

  反而是凌涪表現得最平靜。

  或許是因為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這一天本不該來得這么快,只不過街頭的刺殺,還有那雙破了洞的繡花鞋,加速了它的到來。

  穆典可穿著水藍色的煙籠紗長裙,溫順而乖巧地被常千佛牽著手走進來。烏亮青絲綰成一個精致的小山髻,簪了一把銀杏葉的珍珠梳篦,墨云般堆積腦后。

  隨步蓮步輕移,梳篦上懸下的金色流蘇在臉畔輕輕搖晃,淺影流光,美不可喻。

  凌涪看著眼前眉目生暈,梨渦淺笑的女子,再也無法把他同姑蘇城外的茶寮里,那個滿目戾氣,面色霜寒的女子聯系起來。

  究竟是善緣還是孽緣?凌涪不知道。但讓他親手去毀了這笑容…他竟有幾分不忍心。

  常千佛執了穆典可的手,緩步上前,笑著喚了聲:“凌叔。”

  凌涪點了點頭,目光依然落在穆典可身上。墨如錦緞的濃發間,顆顆圓潤亮澤的南珠實在太顯眼。

  常千佛笑道:“這梳篦是我挑的。”

  在當家門驚愕的眼神中,他又說道:“發髻也是我梳的。”

  當家們不是心楊,明白常千佛話里的意思。這般寵極愛極,已不是他們能夠置喙的的了。

  凌涪問道:“四小姐的傷可好些了?”

  穆典可欠身,行的是晚輩禮:“多謝凌管家關心,黎小姐幫我上藥,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那便好。”凌涪又點了點頭。

  很早他就發現了穆典可這個特點,她聰慧擅謀,然而待人接物卻天真如孩童。你待她惡,她便橫眉冷眼相對。你待她好,她便饋以真心,十倍百倍地還給你。

  其實是個好孩子!他在心中嘆息,就是命太苦了點。

  懷仁堂的正門口聚集了不少人,有前來求醫的病人,有不明所以跟著看熱鬧的,更多的是風聞消息趕來一窺究竟的懷仁堂眾大夫和學徒。

  蔣越臉沉了下來:“都越來越不成體統了,沒正事可做了嗎?”

  王連臣笑道圓場:“發生這么大的事,總歸好奇。這一會功夫,礙不了事。”

  眾人受了呵斥,往后避退,仍有那好奇心重的,伸長了脖子往外探看。

  常千佛攬著穆典可的腰,輕輕一躍,落到了馬背上。

  那馬高大雄健,全身棗紅色鬃毛,凜然神秀。是常千佛的坐騎驚風,性烈認主,旁人是騎不得的。

  常千佛輕輕拍了拍驚風的頭,催馬緩緩走遠。

  大門前維持沉寂良久,不知是誰開口說了句話,人聲頓起,如同燒開的油鍋滴進了水,噼噼啪啪地喧嘩嘈雜起來。

  “那女子是誰?長得可真美。”

  “莫非她就是年小佛?聽說公子爺把她放在議事廳,派良爺親自保護,寵得不行。”

  “你沒聽說嗎,公子爺還給她梳頭。阿業那么疼嫂子,也沒做到這份上的…”

  “可我剛剛聽凌管家叫她四小姐…”

  眾人帶著疑惑各自散了,很快就聽到信的傳聞。那個住進了議事廳的年小佛,原來是當年大難不死的洛陽神童穆四小姐。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懷仁堂的各個角落里傳播開了。一道被津津談論起的,還有穆四小姐如何與自家公子爺相知相許,如何共歷生死,不離不棄的故事。以及穆四小姐如何運用自己的智慧,出謀劃策,盡心盡力地幫助常千佛應對這張艱苦的抗瘟之戰。

  隨后又有一撥接一撥的病患親友上門致謝。

  因為常千佛說過,是他心愛的姑娘不辭辛勞,挑燈伏案,將浩繁雜亂的脈案整理有序,為他省下大量的時間與精力,是以他才能夠事半功倍,及時研究出應對突發病狀的藥方。

  不用懷疑,這是常千佛讓人在背后推動的。

  他從前不愛這些虛名,但為了穆典可,他愿意去做。

  于是乎,在人們的口口相傳里,穆典可不再是那個被常千佛金屋藏嬌,以色惑人的妖媚女子。而是他的軍師,知己,得力干將。

  是被他深深愛著,既與他心意相通,琴瑟和鳴,又聰慧能干,才能服眾的女主人。

  李哲聽到這個消息后,立刻趕去湘竹苑看蔣依依。

  蔣依依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大擺長裙,坐在秋千架上曬太陽。神色依舊蒼白,只是沒了昨日那種悲悲戚戚意。

  聽見腳步聲靠近,她抬起頭,看清是李哲后,輕輕地笑了笑:“李五哥,謝謝你昨日開導我。”

  語聲一如往常,細細的,糯糯的,綿軟動人。

  李哲看著陽光下微笑的蔣依依,心間一顫,驚覺她竟是生得如此貌美。

  蔣依依自然是沒有穆典可美的。

  只是那個女子,看上去太冷清,不鮮活,也不柔軟,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適合掛在墻上當畫看,不適合當做妻子朝夕相對。

  李哲恍然驚覺,自己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怎么就想到娶妻上頭去了。

  他有些局促,輕咳了一聲,道:“那個…依依…”

  他難得說話支支吾吾的:“有件事呢,我沒跟你說清楚,年小姐她不姓年,她是洛陽穆家的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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