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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堂堂正正

  不僅黎笑笑留意到了,心楊也發現了。穆典可平素衣著簡單,頭發不是披散著,就是用根絲帶隨便束了。也美,只不過是不一樣的美。

  今天更精致些。

  心楊還發現,從昨天起,趙平和安緹如就改口了,不叫年小姐,而是叫四小姐了。她雖然不明所以,也跟著一樣叫,笑道:“四小姐今兒的發髻梳得真好,梳篦也漂亮。”

  穆典可低頭吃飯,不應言,只是莞爾淺笑,臉紅紅的。象牙箸磕在瓷器上,叮叮的聲音分外悅耳。

  常千佛邀功似地說道:“是我梳的。這梳篦也是我挑的。”

  心楊張大嘴,好一會沒回過神來。

  莫說心楊,安緹如和趙平也是一驚。

  誰都知道常千佛寵穆典可,但沒想過會寵到這份上。

  自古以為,男兒志在四方,思圖建功立業方是正道。沉迷兒女情事,貪戀溫柔之鄉,怎么說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還給女子梳頭。

  安緹如和趙平甚覺憂心,常千佛倒是半分不在意,將自己碗里的牛肉挑出來給穆典可,說起另外的事:

  “…看朝廷的態度,是打算糊弄一下,等到滿城病瘟不可控制的時候,仿先例,將人圈聚一處,放任生滅,最后一把火燒了…恐上忌憚,是以我要同滁州城的幾位大糧商談一談,由他們出面牽頭,發動地方捐糧…有一家名叫“裕泰”的糧行,是穎水南溫家的產業,他們的家主溫珩,這幾日正好來了滁州…”

  除了昨日送鞋那件事,常千佛對穆典可可以說是知無不言,大小事皆不避諱她。他將目前的局勢,自己的擔憂,以及接下來的打算,一一詳說給她聽。

  穆典可一行聽著,一行心中默默地想:權臣結黨營私,名士清談誤國,朝政腐爛崩壞至斯,上位者依舊只戀棧個人權位,猜忌成性,全然不顧百姓死活。

  千佛想救濟災民乃是善舉,反要處處遮掩,真是令人心寒。

  一會又想,那位常老太爺果真是人情練達,世事通透之人。千佛能看得如此深遠,固然是基于他自己的閱歷與見識,但與老太爺的悉心教導也是分不開的。

  忽地傷懷悵惘,當年金家之所以遭逢滅頂之災,大抵就是這“韜養”二字,不如常家參得透徹罷?

  心思恍恍惚惚,不知轉了多少道。然后聽常千佛在耳邊輕聲問道:“典可,你可愿同我一道去?”

  穆典可定了定神,抬頭看常千佛,眼神有些迷茫。

  常千佛嗓音柔和,含笑又說了一遍:“我讓緹如去溫家下了拜帖,今日要拜訪他們的家主,你可愿同我一道去?”

  明朗溫和的眸子盡是篤定之色,隱含期待。

  是深思熟慮而后決,并非一時興起。

  穆典可一時心亂如麻,不知究竟該不該答應她。

  隨常千佛去拜訪潁川士族。那便是真正地將自己置于人前,從此后,她與他的名字纏連在一起,是再也掰分不清了。

  她想逃。然而心被絲絲縷縷的柔情意束縛著,掙不開,逃不掉,便只是動一動這樣的念頭,便覺空落難過得無法忍受。

  她怔怔地望著他明凈溫和的眸,終是心意蓋過了理智,輕輕一笑,露出兩排編貝雪齒,說道:“好啊。”

  常千佛眼中驟現華彩,激動地攥住了她的手,用力太大,直握得她的手有些疼:“你可是說真的?”

  穆典可心中發酸,他越容易滿足,她便越覺得自己自私冷情。

  她輕輕點了下頭:“真的。”

  常千佛的神色卻倏忽暗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似不確信,嗓音輕柔地說道:

  “典可,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你知不知道這對你意味著什么?”

  穆典可知道,可她不想去深想。她有點害怕,但又不想退縮,依舊維持著甜甜的笑,俏皮地沖常千佛眨了咋眼。

  常千佛道:“典可,我不想再藏著你,不想讓你用一個虛假的名字陪在我身邊。我想要所有的人知道,我所鐘情摯愛的,想與她比肩而立的那個女子,她叫作穆典可。

  我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同你站在一起。

  可是我知道,這么做會讓你陷入困擾。你要保護金六的妻子,便不能向世人澄清,你就要遭受指責,背負罵名。”

  金雁塵已婚之事一日不公開,穆典可便一日是他的未婚妻子。公然違背婚約,與別的男子出雙入對,自然要受人詬病。

  換做以前,常千佛絕對不會這么做。但自從昨天收到那雙有破洞的繡花鞋來,他就變得很焦慮。

  無數只手躲在暗處,肆意地施展陰謀伎倆,不放過任何機會加害穆典可,時刻想著頭上潑污傾糞。

  他和穆典可,還有金雁塵的關系,遲早會被人拿出來說項。

  他不想穆典可受人詆毀,他要搶先一步站出來,親口向世人承認,他愛著穆典可,寵著她;要讓所有人的知道,他常千佛,是撐在穆典可頭上的那把保護傘…

  常千佛的這些想法,沒有跟穆典可說過,但不代表穆典可猜不到,因為她站在門后面,親眼看到了那雙繡花鞋。

  只是常千佛當時太激動,沒有看到她而已。

  她低下頭,眼角發熱,想流淚。她想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珍愛至此。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仰起臉來望著他笑:“千佛,你怕嗎?”

  常千佛搖頭。

  “那你會不會后悔?他們可能會罵你,說你自甘墮落,和魔教女子廝混。還會笑話你,揀別人丟棄不要的。”

  “你就是最好的。”常千佛堅定道:“金雁塵不珍惜你,是他糊涂,他會后悔的。”

  穆典可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糯米細齒,兩頰上漩出深深梨渦:“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本來就沒有什么好名聲。”

  她望著他含著笑的朗朗眉目,只覺這一刻愛極了他,探起身子,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轉頭裝得若無其事地擺弄碗碟,臉卻有幾分紅了:“但是我們說好了的,你不能不讓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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