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警告…?!”
聽到這兩個字,張魯的臉色一下就變得煞白。
至于閻圃身邊一票張魯的謀臣、武將,也是各個噤若寒蟬,心驚膽戰。
他們大多習慣了在漢中過風平浪靜的舒服日子,一聽到楚云這樣的人物可能要對漢中不利,全都宛若驚弓之鳥,嚇得不輕。
眾人神色的變化,張魯看在眼里,卻也不好說什么。
這些年來,漢中的兵馬也不算太攜帶,至少張魯用他們欺負南方劉璋的部隊,還是手到擒來的。
當然,這并不能說明漢中的兵馬強悍,只是相比于最不善于征戰的益州兵而言,他們要強上許多。
心中暗罵了一句這些草包,張魯明面上沒多說什么,迅速整理心緒,看向唯一能指望的謀士閻圃,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在下敢問主公,韓遂在書信中,向主公請求支援什么?”
“不過是些許財物,不值一提。”
張魯之前倒是把書信看得很仔細,韓遂想要的,不過是一百萬五銖左右的錢財,也許這筆錢對韓遂來說是不小的樹木,但是對張魯來說,接近九牛一毛。
可這話剛一說出口,張魯就呆滯了一下,像是忽地反應過來閻圃的意思。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這韓遂已經淪落到替楚云傳話的地步,說明現在祖厲城的情況,是楚云一人說了算。
這個時候,如果楚云對付馬騰有壓力,他就不該向我要這點兒財物,而是應該像馬騰一樣,要糧草或者鎧甲兵器一類更重要的物資!”
見自家主公終歸不算太愚笨,閻圃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奉承道:“主公圣明!楚云向主公您索要財物,可見其需要的并不是錢財,而是在警告主公,強迫您表態!”
“表態?”
“正是,主公請想,如今楚云與馬騰勢如水火,二虎相爭,又都意圖將您牽扯其中。
只不過,馬騰實在央求主公出手相助,楚云則是在警告主公莫要幫助馬騰,單從雙方截然不同的態度就能看出,眼下楚云正手握優勢,而馬騰則是岌岌可危啊!”
聽了這番話,張魯在佩服閻圃的睿智之余,也開始犯了愁。
前幾日,馬騰派人送來的書信之中,明確表示,只要張魯肯在糧草上向自己伸出援手,在戰事結束后,許諾給張魯諸多好處,包括張魯可以在涼州進行傳教。
早在多年前,張魯曾為了這件事,與馬騰、韓遂有過聯系,可當時二人自恃勇武,麾下士兵善戰,竟沒把張魯放在眼里,也沒給張魯任何回信,讓張魯苦等了不少日。
如今風水輪流轉,曾經張魯求馬騰都求而不得的事,現在馬騰居然上趕著主動提出來。
本來張魯已經做好同意支援馬騰的打算,可一見韓遂的書信,張魯的心思就又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
“先生,你依你之見,我們該怎么辦?”
張魯覺得越來越頭大,馬騰態度謙卑地主動哀求自己,這讓張魯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可另一邊還有虎視眈眈的楚云,借著韓遂的手筆,向自己進行威脅,大有“你敢幫馬騰,你就是逆賊”的意思。
被問到頭上,閻圃嘆了口氣,回答道:“馬騰已是日暮西山,窮途末路,就算他向主公許諾擊退楚云之后,統一涼州會給主公諸多好處,但這不過是畫餅充饑罷了。
如今的曹操已稱王,聲勢如日中天,楚云身為其義侄,又是其最為仰仗信賴之人,主公萬萬不可將其得罪,不如趁此機會,將其所索要的財物按照原數給他,這樣足以表明主公并無幫助馬騰的意思。”
“主公,在下附議!”
“在下也附議!”
“主公!閻圃先生言之有理!主公無需插足涼州的內斗,馬騰不可能是車騎將軍的對手,還不如趁機與楚云交好,以保漢中太平無虞啊!”
過慣了和平舒服日子的眾文武們,無不贊成閻圃的觀點。
當然,閻圃本人這么建議,就并不僅僅是為了明哲保身,主要還是理性分析后,覺得若要在馬騰和楚云二人之間選擇其一示好的話,從任何一個方面進行考慮,都不可能棄楚云不顧而選擇馬騰。
“這…”
張魯沒想到這些貪生怕死的家伙,一到這種時候,心居然這么齊。
但身為人主,他自己也有與臣下不同的考慮。
除了閻圃是客觀分析以外,其他人都是為了個人利益地位不受侵害,所以他們的意見對于張魯而言,并沒有多少參考價值。
而閻圃的論調,張魯能夠理解,但考慮到馬騰許諾的“允許在涼州傳教”一事,他著實有些難以取舍。
幫助馬騰,張魯認為是高風險高回報,至于答應楚云的條件,張魯總覺得太過諂諛獻媚。
張魯在漢中雄踞多年,自從劉焉死后,就沒人能動得了他,加上劉璋不成氣候,他還能時不時派兵去欺負一下劉璋,撈點兒好處順帶著給自己建立自信心。
久而久之,張魯心中難免也有些傲氣,要他輕易向別人低頭,還是楚云這樣的少年人,哪怕外面把楚云傳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他心里還是覺得不痛快。
“此事也不急于一時,我還是深思熟慮幾日,然后再做定奪。”
張魯沒有急于反對閻圃的觀點,但也沒有答應,就暫且這么擱置了下來。
由于張魯在漢中有著絕對的統治力和實權,他此言一出,文武們也不敢再多言。
打發走以閻圃為首的眾文武之后,張魯嘆了口氣,腦筋急轉之下,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急匆匆地整理著身上的錦衣華服,將桌案上馬騰、韓遂二人寄來的書信都收入長袖之中,向外走去。
張魯前腳一離開大殿,中心的親衛們就主動緊隨其后,保護其安全,張魯卻不言不語地沖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也退去,然后孤身一人趕往一處靜謐的小莊園。
莊園內的花草叢生,這深秋時分,要找到這么多能在這季節開放的花朵,實屬不易,它們散發著迷人的清香,常人若是嗅到這些香氣,定會覺得心曠神怡。
然而張魯的心情卻變得愈發復雜,他抬頭看了眼被周圍花朵包裹在中央看似靜悄無人的雅致小宅,心情愈發沉重。
可想到此行的來意,張魯又是一聲長嘆,隨后只得鼓足勇氣,繼續前行。
張魯的腳步聲并不大,但小宅之中若是有人,定能發覺到有人前來造訪。
“是公祺來了?”
宅內竟響起的女子的聲音,這道聲音柔媚動人,撩撥心弦,簡直像是二八年華就淪落風塵的少女,用豐富經驗來調整語調,才能說得出口。
可張魯非但沒有任何意動,甚至身體還有些微微顫抖。
“是孩兒來了。”
逐漸接近小宅門口的張魯躬下身子沖宅門施了一禮,竟以“孩兒”自稱。
“進來吧。”
女子的聲音依舊是那么千嬌百媚,張魯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打開門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房內不僅有花草的清響,更有濃重的脂粉味,張魯不是第一次踏入女子閨房,但唯有此處,他雖不常來,但每次到此都覺得背脊發涼。
只見,一位用花容月貌都遠不足以形容其美貌的少婦,身著綾羅綢緞制成的輕盈淡黃色紗衣,出現在張魯的面前。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豐滿的雙峰呼之欲出,幾乎要將前胸的紗衣撐破,
她的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能吸引男性最原始欲望的魅力,晶瑩剔透的雪白肌膚,更是能牢牢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若是她肯賞臉微微一笑,便足夠迷得他人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娘…”
看著這比自己年齡最小的小妾還要年輕貌美的女子,張魯神情復雜地喊了對方一聲“娘”。
這女子并非張魯的繼母,而是張魯的親生母親,盧氏。
從她這搔首弄姿的模樣,就看得出,盧氏并非什么貞烈女子。
盧氏駐容有術,如今雖年近四旬,可外貌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姑娘一般。
沒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早在數年前,益州牧劉焉在世時,盧氏就是憑借這一身美貌,魅惑了身為益州牧的劉焉。
盧氏在那段時日里,多次出入劉焉住處,就連劉焉身邊最親近的下屬,都被告知只要是盧氏前來,甚至無需向劉焉本人進行通報,隨時可以放行。
這樣的事頻頻發生,要說盧氏與劉焉之間沒什么不清不白的秘密關系,恐怕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
正是借助盧氏與劉焉的親密關系,劉焉或許是出于愛屋及烏,對身為盧氏兒子的張魯,也頗為信任照顧。
包括張魯能得到漢中之地稱雄一時,也都是多虧了那時劉焉安排他北上漢中,殺漢中太守斬漢室,與朝廷斷絕聯系,自己做了有實權的督義司馬。
直到后來,劉焉病逝,益州士族們為了最大化保全自己的利益,故意擁立最懦弱最容易控制的劉璋為新主。
而劉璋對盧氏早就看不順眼,張魯看不上劉璋的懦弱無能,頻頻不聽從劉璋調遣,劉璋一怒之下,就對盧氏動了殺心。
好在張魯還不是狼心狗肺之徒,他知道自己能成就一番基業,最大的功臣不是別人,正是他這位以美色為武器的母親盧氏。
可這種事張魯心里哪怕再清楚,但畢竟過程太過齷齪不堪,張魯既不愿想起,更不希望身邊有人提及,饒是如此,母親有難,他作為兒子,總不至于視而不見。
他暗中派人收買劉璋下屬,以偷梁換柱之法,隨便找了個與盧氏容貌有幾分相近的年輕女子做了替死鬼,把盧氏給接了回來。
但盧氏的存在,仍像是張魯心里的一根刺,如果把她擺在明面上侍奉,難免要被人指指點點。
畢竟盧氏當初與劉焉之間的風聞趣事,早就鬧得益州是人盡皆知,謠傳不斷,張魯也是要面子的人,如今身份地位也有了,可不想再淪為別人的笑柄。
所以他只好為母親秘密蓋了這一處小莊園,對盧氏好生贍養。
好在盧氏似乎對張魯的安排沒有什么不滿,整日在這莊園過著小日子,雖然偶爾張魯會聽到有關年輕男子“造訪”莊園的消息,張魯也全當做沒聽到,不駕馭理會,也從不曾跟盧氏提及。
顯然,自己這母親是什么德行,張魯心中有數,她要是個貞潔烈女,自己現在沒準還在劉璋手底下,給那個沒用的東西打雜呢!
畢竟是母子,張魯偶爾還是會抽空來看望一下盧氏,可在偶爾提及一些煩心事以后,張魯對盧氏有了新的認識。
大概是在一年前,他發覺到,母親似乎有著遠超常人的謀略,母子交談三言兩語間,盧氏就給張魯連續出了三個能解決難題的好主意,讓張魯大開眼界。
那時起,張魯就意識到母親的睿智,他開始懷疑,當初盧氏勾搭上劉焉,并不是被劉焉的個人魅力所吸引,也不是單純為了放縱自己的情欲。
最可能的,是盧氏身為母親,在利用美色,替自己的兒子鋪路!
一想到這種可能,張魯對盧氏就愈發覺得感激,對于盧氏的私生活,也就愈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今日,張魯來此,就是為了針對馬騰、韓遂二人寄來的書信,向盧氏尋求建議。
“坐吧,你沒什么事,是不會來找我的,說吧,又碰上什么麻煩事了?”
盧氏面帶動人心弦的微笑,嘴上的話卻有幾分譏諷之意,直說得張魯臉頰泛紅。
看來,盧氏也知道,張魯對她以往的走法,心中始終有幾分抵觸。
“娘,兒不瞞您,這次兒確實又碰上有些棘手的煩心事了,不過兒并不是只在有事相求的時候,才來見娘的…”
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張魯雖然心里有幾分芥蒂,但還是親情和感激之情遠勝過那些許抵觸的。
“行了行了,咱們娘倆,莫要說這些生分的話,娘方才也不過是開個小小的玩笑,有什么事,你盡管開口就是了。”
說完,盧氏打了個哈欠,仿佛昨夜并沒有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