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氐族首領阿貴也在一旁幫腔道:“壽成將軍放心,我侄子也參與了此次偵查,我們二人敢拿腦袋擔保,潼關的守軍確實不過幾千人,而且沒有做出嚴陣以待的防范打算!”
同為氐族人,楊千萬跟阿貴一個鼻孔出氣,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不過見他們二人嘴上說得這么篤定,眾人心想現在大家的利益還是一致的,這份情報應該是不會有什么問題。
馬騰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好,二位都這么說了,此事不妨就交給二位,請二位率軍前去,只要能奪回潼關,二位就是此役的頭功!”
戰事勝負尚且懸而未決,馬騰就先把大餅給這兩位氐族首領給畫好了。
“請將軍放心,我等一定盡快攻克潼關!”
楊千萬和阿貴也不是傻子,既沒有給自己限定期限,也沒有把話說得太滿。
會議就此結束,在目送著程銀、侯選、楊千萬、阿貴等人悉數離開過后,馬玩見周圍除了馬騰再無旁人,便悄然湊到馬騰身前低語著。
“將軍,程銀、侯選他們二人今日未免有些過分了,這趁火打劫,居然打到了將軍您的頭上。”
馬玩與馬騰的關系最為交好,這讓馬騰經常公開稱“我與馬玩都姓馬,也許五百年前是同宗呢”。
見馬玩替自己打抱不平,馬騰心中略有些感動,卻只是嘆了口氣,搖頭道:“罷了,這次確實是我太過自信,帶著弟兄們干了賠本兒的買賣,他們這么做,也是為了給自己的弟兄們有個交代。”
深知此次失敗自己有著無可推卸的責任,馬騰也不好多說什么,唯有吃下這個啞巴虧,自認倒霉。
“將軍,還有一件事,方才人多眼雜,我不方便多問…”
馬玩神秘兮兮地將聲音再度壓低,小心地環視著周圍,在確認門口并無旁人時,才開口問道:“將軍,我記得此次咱們匯聚的糧草,并不夠支持太久,現在將軍又答應要撥出一部分給程銀、侯選他們,若是真的滿足他們的索求,我擔心咱們撐不過下個月…”
這番話,直接戳中了馬騰的痛處。
他現在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
“這正是我的憂慮之處啊!不過也沒辦法,你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大伙的心思聚在一起,人心一散,我等沒有退路,唯有死無葬身之地啊!”
馬騰故意用嚇唬人的語氣說著,目的就是為了將馬玩和自己綁在同一艘戰船上。
其實,除了馬騰是真的沒有退路以外,其他的涼州軍閥們,都是有退路可走的。
如果這個時候,軍閥們都選擇離開馬騰的陣營,歸順朝廷,向楚云投誠,楚云絕對會答應,然后把此次叛亂的全部罪責,都推到馬騰一個人身上。
因此馬騰只有忍氣吞聲,先穩住程銀、侯選他們,以免他們狗急跳墻,離開涼州聯盟。
“壽成將軍請放心,無論發生什么事,末將都絕不會背棄將軍而去!”
馬玩將表忠心的話說得斬釘截鐵。
“多謝老弟,不過老弟你說得也對,糧草之事,確實終歸還是要去解決才行。”
“將軍,之前有傳聞說,您與漢中的張魯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交易,不知這只是流言蜚語,還是…?”
事到如今,馬玩為了弄清楚真相,也不得不直接向馬騰開口詢問。
這事關最緊要的機密,本來旁人是不敢對馬騰直接開口過問的,好在馬騰對馬玩確實很信得過,才壓低聲音道:“這若是別人問起,我可不會說實話,但是老弟你問起,我不妨就跟你說說…
確有其事,而且你猜得不錯,我正是打算向張魯請求糧草支援!”
“果然如此!”
馬玩聞言先是長吁一口氣,可舒展開的眉頭還沒放松片刻,臉色就又緊繃起來。
“可是,將軍,咱們前些日的敗績,我估計已經傳到了張魯的耳朵里,就算張魯曾經許諾將軍回給予您支援,現在您還能否確保他不會反悔…?”
在這個年代,誠信是非常難得的品質,在一方諸侯身上,更是幾乎不可能找到這項品質。
先前馬騰聯軍幾乎是以壓倒性的優勢,與韓遂的交戰中連戰連捷,現在,隨著朝廷大軍的加入,以車騎將軍楚云為首的聯軍不但實力遠在馬騰聯軍之上,而且張魯的心思始終不在一統天下上,以他的精明和算計,馬玩不覺得張魯會繼續把寶壓在馬騰身上。
聽出馬玩的顧慮,馬騰很干脆的含笑安撫道:“放心吧老弟,我與張魯之間的合作,可沒有外界傳聞中捕風捉影所說的那么簡單,除非曹操親自率大軍來涼州,否則張魯不會輕易改變心思的!”
張橫和梁興都沒想到,楚云會問道這一點上,他們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擔心楚云會多心,還是沒有耽擱太久,就紛紛開始作答。
梁興是最先開口的,他左手不自覺地抓在右手的手背上,左半邊臉的肌肉開始因發愁而變得有些微扭曲。
“將軍,關于這件事,實不相瞞,我們也并不知情…”
說完,梁興就垂下頭,用余光膽怯地打量著楚云的反應,似乎生怕這個不盡人意的答案會觸怒對方。
一旁的張橫也趕緊連連點頭,同樣用滿懷歉意的口吻道:“馬騰從來沒有跟我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但我們每個人都聽過與此事相關的謠傳,不過礙于立場,當初我們誰也不好意思主動向馬騰詢問真假。”
見二人這般反應,楚云就知道,他們并沒有說謊。
那種生怕明明已經說出真相,卻生怕別人不相信的神色,已然浮現在張橫、梁興二人的臉上,楚云相信自己是不會看錯的。
“看來此事八成也是馬騰用來虛張聲勢的伎倆,他這人就只會用這些歪門邪道的手段!”
馬超也和楚云一樣,對梁興、張橫二人抱有一定的信任,一者是他最近跟他們二人有過交流,本就同為涼州本地人的三人關系有所拉近。
張橫、梁興已經是真心歸順楚云,歸順朝廷,這一點,馬超可以確定。
“行軍打仗,我們不能抱有任何的僥幸心理,不過,我前些日子派去漢中的探子在三日前已經回信,稱張魯似乎并沒有與馬騰合作的跡象。”
正是因為沒有得到預想的消息,楚云才覺得奇怪。
他善于一向將事情考慮的面面俱到,原以為馬騰和張魯暗中合作的關系會就此浮出水面,不曾想至今沒有收獲到任何關于此事的消息或證據。
龐德這時提議道:“將軍,這事是真是假,我們暫且不論,末將覺得,小心駛得萬年船,如果張魯當真與馬騰有所勾結,眼下我們雙方都缺少糧草,馬騰一定會向張魯請求糧草支援。
末將以為,可以提前派兵在漢中往涼州運糧的各處要道派兵駐守,若是運氣好撞上張魯派來的運輸部隊,咱們還能以戰養戰!”
一旁的馬超頓時來了興致,同意道:“是啊!要是能把張魯原本打算運送給馬騰的糧草截下來,非得把馬騰那老匹夫氣死不可!”
稍微一想到能教訓馬騰出口惡氣,馬超瞬間精神百倍,再度沖楚云抱拳恭敬請命道:“將軍,這件事就交給末將吧,只要張魯敢把糧草送來,我保證馬騰連半粒米都收不到!”
見馬超斗志昂揚,干勁十足,楚云本來是不忍心拒絕他的。
但他實在是對馬超另有安排,只得否決道:“孟起將軍,眼下張魯與馬騰是否真有所勾結,尚且沒查清楚。
此事還是交由張橫將軍先行派兵南下,負責在各個要道、關隘設伏,這種守株待兔的事,何須勞孟起將軍你出手呢?”
楚云的意思,是在說殺雞不用宰牛刀,以馬超的本事,拿來去防范于未然,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
尤其是在他已經安排好,讓龐德去負責鎮守潼關,截擊楊千萬、阿貴的氐族大軍,手上就只剩下馬超這張“王牌”可用。
既然是王牌,理所當然就沒有這樣隨便打出去的可能。
聽到楚云的話,馬超的臉上沒有再度浮現出失望之色,反而因此稍微冷靜了下來。
他仔細一想,楚云說的不錯,馬騰到底有沒有跟張魯達成合作,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萬一真的去守株待兔,卻是在等空氣,那反倒是在浪費時間了。
“將軍說得是,那就依將軍的意思。”
馬超順從地說道。
“那好,張橫將軍,就此事就拜托你了。”
用復雜的眼神看向張橫,楚云無奈一笑說道。
張橫明白,楚云這么說不是為了貶低他,只是為了安撫照顧馬超的情緒,當即心領神會,點了點頭,笑道:“將軍盡管放心吧,漢中與涼州之間的關隘,末將與梁興將軍都很熟,此事交由在下一人負責,已經足夠了!”
對于楚云能將這種看似簡單實則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張橫還是非常希望能抓住機會立功,早日給自己爭取到更被信賴的地位。
原因很簡單,通過和楚云這段時間的接觸,梁興和張橫都弄清楚楚云究竟有可怕了,他們知道繼續跟馬騰在涼州割據稱雄,也只能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朝廷早晚要被重新一統,他們還不如趁早和楚云這樣的大人物打好關系,給自己留好后路。
楚云也看得出,現在的張橫、梁興二人是真的在把自己當做朝廷的將領,而不再是區區一個涼州的軍閥。
至于馬騰,在見識過楚云的英明神武之后,他們二人就更是看不上眼了。
“好,張橫將軍出兵后,有任何情況,可以派人快馬來報,若需要支援,我定會立刻發兵相救!”
楚云這么說,是為了讓張橫更有底氣跟馬騰撕破臉皮。
畢竟,要搶奪馬騰的補給,可不是之前相互發兵的小打小鬧那么簡單。
如果張橫當真把張魯運輸給馬騰的軍糧補給攔截下,等于是企圖將馬騰置之死地,這生出深仇大恨,可不是以往的交情能填補得了的!
若是馬騰經此一役在涼州不失勢,定會找張橫、梁興二人秋后算賬。
默然看著楚云下達軍令的韓遂,心里又開始不痛快起來。
現在楚云在制定計劃,已經完全不再過問他的想法,說得難聽點,是幾乎已經把他當做一個擺設一樣。
想他韓遂風光一時,也曾被數十萬大軍擁立為主,嚇得朝野震動,天下人無不膽寒。
他承認眼前這少年人確實有本事,可你再有本事,也總不能對我韓遂視而不見吧?
“車騎將軍,各位將軍都有軍務在身,卻不知末將該做些什么?”
在韓遂看來,楚云這種視他如無物的做法,是看不起他的能力,也信不過他。
其實,韓遂完全是多心了。
楚云沒有命令韓遂,完全是出于對他的照顧。
而且,楚云一直堅持“強賓不欺弱主”的觀點,韓遂雖然現在勢力弱小,但也是祖厲城的主人,如果自己對他呼來喝去,加以命令,在旁人看來,既不好看,傳出去也不好聽。
可惜,韓遂根本沒有意識到楚云的這番好意,還曲解了對方的意思。
好在楚云的洞察力異于常人,從韓遂的神情和酸溜溜的語氣,他就知道韓遂是想歪了,正在跟自己鬧脾氣。
楚云心中暗笑,沒想到韓遂這樣在涼州一時無兩的頂尖人物,居然會像幾歲的孩子一樣,表現出這副為搶占立功機會而爭風吃醋的模樣。
連韓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當他自己冒出這種想法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他已經下意識地和張橫、梁興一樣,將自己當做是朝廷的一份子,而不是涼州軍閥了。
“哦!我怎么可能把文約將軍您給忘了呢?正有一件要事,要請將軍您出馬處理呢!”
楚云趕緊“補救”著說道。
頓時,韓遂的態度產生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惱羞成怒變成了興致盎然。
“不知是何事…?”
見韓遂倍感興趣的模樣,楚云差點被逗得當場笑出聲,好在他善于控制面部表情,此刻只要要緊牙關,憋著不露出任何笑容。
“將軍,咱們且不管馬騰究竟是否與張魯有什么關系,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不妨就也用一用這一招!”
“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