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車站,幾道消瘦的影子徘徊于站臺之間,廢棄車頭蜷縮在角落,上面銹跡斑斑,殘缺的封條貼在倉庫門口,但被撕得零零散散。
就在今天早上,南北方的艦隊在離海岸線不遠的海域,進行了一場軍事對峙,戰爭在迫近。可這座繁華的城市,其實早已虛弱不堪。
隨著十年前的那場和談,飛艇停靠站、兵營、軍用船塢等設施,要么被拆除,要么被改建成民用工程,軍事設施幾乎歸零。
老兵檢查廢棄倉庫時,忍不住對身旁的同伴感慨道:“十五年前,我就在這座城市服役,那時實行的是食物配給制,估計…”
“快了,第一批軍列即將抵達,滿載著來自北方的士兵。聽說他們特別能喝酒,是嗎?”
說話者是第一集團軍的上士赫伯特·貝爾,一名狙擊槍手,外號“出色人物”。
身后傳來的咳嗽聲,讓他們意識到現在是戰備狀態,禁止閑談,尤其是處在工作中。
“你們是哪個營的?”
他提著制式公文包,問話的架勢就像個經驗老到的督察隊員。
老兵擋住了準備上前質問的貝爾,神色鎮定地回答道:“報告,沙灘熱氣球組,第四突擊隊。”
“嗯,你們繼續吧。”
“食物配給制,”督察隊員莫名的看了一眼海岸線方向,嘆了口氣,“誰愿意執行呢?”
一輛列車在向北方飛馳。
喬伊取下獵鹿帽,掛在車窗旁的衣帽鉤上,然后坐到泰勒小姐對面,靜靜地翻閱報紙。
市區擴建計劃大揭秘禁漁期即將到來 這份報紙印刷日期就是今天,他越看越覺得有種莫名的諷刺,索性觀望起窗外的風景。
“女士,您的咖啡。”侍應生端著咖啡壺來到泰勒身邊,給她倒了一杯特濃咖啡。
“謝謝。”
泰勒小姐將杯子捧在手里,輕輕吹散升騰的熱氣,并不著急品嘗。
“不來一杯提提神嗎?”
“沒事,你閉眼休息一會兒吧,我不困。”
搖手拒絕了她的好意,喬伊無所事事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大概是北方三國歷史上,最清冷的車次,車廂里多出近一半空位。衣著體面的女士端坐在座位上,面露擔憂之色,謙卑的侍應生端著各種食物,忙碌地穿梭在過道里,讓出身上流階層的乘客享受到無微不至的服務。
每一節車廂都鋪設著毛毯,每一個座位下都安置著減震軟墊,典雅的裝修令人不禁驚嘆,真不愧是旅游列車。
可惜,列車上的所有乘客都知道,她們是去逃難的。
“全速行駛!”
駕駛室里,一個花白胡子的中年男人捧著蜂蜜紅茶,心里說不出慶幸。鍋爐工、駕駛員,將在他的指揮下,駛向北方最安全的地方——國都。
與滯留在城市等待戰火降臨相比,毫無疑問,當然是現在更舒適了,因為無論戰火如何蔓延,也不會燒到國都。
“希望戰爭被扼殺在搖籃里。”
列車長抿了一口紅茶,似乎在祈禱和平,但眉宇間還是難掩那抹得意之色。
夜半時分。
車廂里一片寂靜,過度傷心的女士們陷入噩夢,連體質強于普通人的泰勒小姐也抱著艾薇,沉沉睡去。
因思緒雜亂而無法入睡的喬伊,走到車廂連接口,向侍應生要了根卷煙。
有時候抽上一口,未必是為了解愁,也可以是一種消遣,吞云吐霧間放松身心、放空大腦。
“先生,不要吸入白煙,有毒。”
侍應生從盒子里取出一根火柴,在特質紙皮上輕輕一擦,在他的提醒下,喬伊屏住呼吸,偏頭避開那股濃烈的白煙。
等毒煙散去后,侍應生主動將燃燒的小木棍遞到喬伊面前,動作極其熟練,仿佛演練過無數次一樣。
“謝謝你的煙,我是喬伊。”
“不客氣,先生。”
“你也來一根吧,順便聊一會兒?”
他與侍應生握了握手,這大概就是社交,通過分享一根卷煙,兩人逐漸熟絡起來,交談的話題也漸漸涉及禁忌。
“平時車廂里是可以吸煙的,但是今早進駐的軍官嚴令所有人禁止吸煙,他害怕煙頭會引燃軟墊之類的物品,導致災難發生。”
“那…要將它扔出去嗎?”
雖這么說,但喬伊一點也不在意,他知道侍者是在故意賣弄消息,所以靜靜等待后文。
“當然不用,后來他似乎接到了調令,帶走了大部分士兵,現在是列車長說了算。”
“真是幸運吶,如果被征用的不是這輛旅游列車,我恐怕會滯留在南都。”
說到這里,斜靠在鐵欄桿上的侍應生,忍不住挑起眉毛,神態頗為得意。
“恭喜你,成功出逃。”
喬伊摘下叼在嘴角的煙頭,將它甩丟在鐵皮地板上,又用皮鞋碾了幾下。
“先生,要再來一根嗎?”
也許是太過得意,他忘記了職業素養,依舊一副懶散的模樣。
“不用,我有些困倦了。”
“那么,再見。”
經過短暫的交談,喬伊知道了事件的始末:這列蒸汽機車本該駛向一個名為“艾格里斯”的邊陲小城,乘客們會在那里,與當地人一起歡度捕鯨節。不過,今早八點它剛剛靠站,就被官方強行征用了,除了工作人員,士兵將其他人全部驅趕下車。
走在略顯昏暗的過道里,他望著窗外飛逝的樹木,忍不住嘆了口氣。
突然間,喬伊眼眸微微挪動,視線落在原本屬于自己的座位。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淡金色短發下,是一張蒼白異常的臉。
“好久不見,大偵探。”
看著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勞拉覺得堵在心里的痛楚又要涌現出來。
“好久不見,勞拉。”
喬伊故作輕松的打了聲招呼,左手下意識地摸向褲袋,卻突然想起,那張委托單已被他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沉默許久。
“你怎么了?或許我可以幫到你。”
此刻,喬伊感覺自己笑得有點假,他實在受不了一直被人注視。
“能陪我去后面坐會兒嗎?”
自從中午見到偵探的那一刻起,勞拉想到了很多,曾經他去學校探案時,總是給人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感,且又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