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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防線隱憂

  “不用。就這么定了。”朱慈烺淡淡回答:“京師尚有十萬人馬,安全無虞。”

  楊文岳還是有疑慮,不過終究沒有再說什么,離開之前,他猶豫很久,好像是有什么話要說,但終究沒有說出,只是向太子殿下深深一禮,然后離開。

  朱慈烺卻是猜出了的心思,于是問道:“楊制臺是想知道虎大威渡海攻擊之事吧?”

  楊文岳回身行禮,臉色微紅:“軍國大事,臣本不應該多問,然”

  朱慈烺微微一笑:“剛接到的軍報,他們已經出海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大明終于可以還手了”

  楊文岳喃喃而走,夜風吹拂著他,他心頭擂響著戰鼓,不為眼前的通州,而是千里之外的遼東海岸,雖然已經貴為二品的總督,一線的封疆大吏,又經歷了這么多的戰事,有所倦怠,但楊文岳骨子里卻依然還是一個熱血青年。面對大明軍隊十年來第一次大規模的踏上遼東故土,他心里的激動按捺不住。

  楊文岳興奮的睡不著,沒有回住處,又去城頭轉了一圈,確定無事后,才返回休息處。

  楊文岳之后,朱慈烺召來了堵錫。

  太子深夜召見,只在保督之后,堵錫心知意義非凡,在太子賜座之后,他謹慎肅然的望著太子。

  朱慈烺卻是微微笑,穿越到這個時代,他最大的快樂就是和歷史書本上的那些人物進行交談,不管是忠臣還是惡官,都能令他有所頓悟,然后,他對某些事情的處理,就更加有信心和心得了。

  “堵主事不必拘謹,今晚教你來,乃是有些事情向你請教,希望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朱慈烺微笑。

  “殿下請問,但是臣所知,臣必不敢有所隱瞞。”堵錫恭敬回道。

  朱慈烺也不客氣,就朝廷的內外大政,稅賦收入,遼東戰略,李自成張獻忠的流賊,直至眼前的建虜入塞,包括如何應對,運河防線可有遺漏,一一向堵錫請教。

  最初,堵錫有所顧忌,有點不敢言,但在太子溫潤鼓勵的目光之下,他漸漸放開了心房,開始具體陳述自己的一些看法。當然了,并非全部,他還是有所保留的,畢竟他對太子還不甚了解,不敢將真實想法全部說出。

  即便如此,也足令朱慈烺暗暗點頭了。

  朱慈烺是一個穿越者,可以從結果找原因,但堵錫卻是一個身在此山中的當世人,很多事情他看不到結果,也無法預測未來,但他的看法卻和朱慈烺心中的一些想法驚人的相似。

  歷史,誠不欺我也,堵錫果然是有才的。

  “殿下,自臣入仕以來,臣就一直在思索緩解天下危局之道,但卻苦無良策,直到去年殿下提出廢遼餉,開厘金,革鹽政,追逮賦,臣才猛然驚醒,這不正是臣一直在苦尋的答案嗎?殿下的睿智和魄力,臣佩服不已。”堵錫向朱慈烺拱手行禮。

  朱慈烺卻是有點愧,因為這四策,并非是他自己,而是他結合后世歷史學家的一些看法和網友們的一些建議,融會貫通而出,說起來,他并不是原作者,得堵錫的夸贊,他有點不敢當。

  “天下社稷,其實就是一個財,如果百姓衣食無憂,朝廷府庫永盈,天下自然就太平,但這個財要如何來,卻是歷朝歷代大傷腦筋之事。臣以為,兩宋財賦之策,或可有借鑒之處。”

  “開封之敗,李自成已經式微,除非是再有災變,否則以秦督孫傳庭之能,剿滅李自成只是早晚之事,”

  最后,堵錫一臉憂慮的說道:“此次建虜入塞,虜酋黃太吉親自領兵,來勢洶洶,怕不止是報去年兵敗之仇,臣以為建虜怕是有更高的企圖。”

  “通州雖然城小,但城中兵馬糧草充足,保督親自坐鎮。中軍姜名武,通州副將劉一松也都是敢戰之人,臣以為,縱使建虜大兵來攻,通州也可無虞。”

  “我軍四萬兵馬嚴守運河,想要將運河變成長江那樣的天塹,但臣以為,長江只所以是天塹,古來分割南北,其關鍵的因素,并非是江岸的守軍和濤濤的江水,而是江中的戰船,若沒有戰船,長江天塹也是守不住的,今日運河也是如此,河中若沒有戰船巡弋警戒,怕也是很難長期堅守”

朱慈烺心頭跳了一下,覺得堵錫所說,確實是一個隱患,但運河不比長江,平均寬度只有十五米,若是在河中行船,極易被岸邊的敵人所攻擊,弄不好,船只也會被敵人奪去,變成敵人渡河的工具,因此,建虜入塞之后,運河中的船只全部被收繳清理,包括漕運衙門使用的巡查船,也都被收了起來,現在難道是要拿出來了嗎,可一旦被建虜奪取,事情就大了  像是看出了太子的憂慮,堵錫說道:“殿下,臣聽聞,我大明水師之中有一種鷹船,輕型,所載不過十人,兩頭尖翹,不辨首尾,進退如飛,機動性強。四周用茅竹密釘以掩護,竹間留銃眼,水兵在船上發銃,打擊敵人,臣以為,鷹船用在運河之上正在合適,鷹船極窄,足可以在靠近西岸、我方一側的水域航行,建虜夠不著,又因為速度奇快,建虜想要奪取也是難”

  朱慈烺眼睛一亮:“鷹船,天津海防營可有?”

  “天津乃是我大明三大水師,自然是有的。”堵錫道。

  “好!”

  朱慈烺面露喜色,忍不住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多謝堵主事提醒,”轉對身邊的唐亮:“立刻給天津巡撫路振飛傳令,令他挑選精銳鷹船,巡查運河全線。”

  “是。”

  唐亮躬身。

  這時,腳步急促,中軍官佟定方急匆匆地奔了進來:“殿下,白廣恩的兵,到通州城下了。”

  朱慈烺猛地站起:“確定無誤,就是白廣恩?”

  “是!”佟定方抱拳,得到消息,他親自到城樓查看的,確實是玉田總兵白廣恩。

  古代做戰,經常有假冒敵方將領和兵馬,混入城中,奪下城門的事件,尤其是夜晚,因此,除非是確定身份,否則絕不能輕易放入城中。

  朱慈烺點頭,臉色凝重的說道:“令他進城見我。”

  “是。”

  佟定方急匆匆去傳令。

  白廣恩原本是布置在三河的疑兵,任務不是和建虜交鋒,而是制造救援三河的假象,朱慈烺給白廣恩的命令就是除非是遭受到建虜大軍的強烈攻擊,否則不可撤兵,白廣恩執行的還算是堅決,直到蒙古騎兵和多鐸的鑲白旗主力左右鉗擊,形勢不妙時,他才急急撤退。

  白廣恩到通州城下,意味著身后的追兵已經不遠了。

  很快,全身甲胄,風塵仆仆地白廣恩進入堂中,朱慈烺令賜酒賜肉賜座,在白廣恩狼吞虎咽的同時,他詳細詢問三河的情況以及身后追兵的多少,聽到建虜還沒有展開對三河的攻擊,他微微松口氣,聽到白廣恩身后的追兵足有萬余人,且都是建虜的精銳騎兵之后,他臉色又凝重起來。

  在談話中,佟定方走了進來,先瞟了白廣恩一眼,然后附耳對太子輕聲說。

  原來,白廣恩麾下的兵馬,已經分批分次的被放進了通州城為免藏有奸細和敵兵,每次只放一百人入城,確定無誤后,再放下一批,佟定方發現,白廣恩的部下,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甲胄,有的甚至連兵器都沒有了,不用問,肯定時為了逃命,而將所有的累贅,連甲胄帶兵器都丟棄了,對佟定方這樣出身遼西的軍人世家來說,甲胄和兵器就是自己的第二生命,無論何時,都不能丟棄,白廣恩倒好,敵人在遠在后面呢,他們的甲胄和兵器都丟棄了大半,對這樣的隊伍,這樣的總兵,佟定方心中是鄙夷的。

  朱慈烺聽了卻并不在意,雖然丟了甲胄,但保全了性命和戰馬,在這個時代里,白廣恩還是很曉得保存實力的。

  于是到最后,當白廣恩回報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微笑說道:“京營新造了一批甲胄,我已經幫你部申請了,明后天就可以到通州,你派人領了便是。”

  白廣恩臉上一紅,他知道太子殿下這是委婉的幫他補充甲胄呢,想到自己狂奔回通州的狼狽,太子殿下一點都不責怪,反而顧全他的面子,心中不禁感動,抱拳深躬:“謝殿下,臣必效死!”

  白廣恩退出后,朱慈烺走到案前,望著案上得地圖,想著多鐸可能的下一步,口中小聲呢喃:“多鐸”。

  腳步聲響,駙馬都尉鞏永固,武襄左衛宗俊泰急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殿下,建虜前鋒距離通州已經不過二十里,請您上馬,速速回京!”

  凌晨。

  鑲白的團龍軍旗之下,一大群白甲騎兵的簇擁之中,全身披甲的多鐸臉色難看的望著眼前的運河水。從三河出發,他銜著白廣恩的屁股,一路狂追,但白廣恩跑的比兔子還快,除了丟棄在道上的輜重甲胄和少量掉隊得士兵,其他的他什么也沒有追到,一天急追,換來的只是兵馬疲憊,天黑時,眼見眾軍都已經疲憊了,多鐸不得不下令眾軍休息,同時就近搶掠明國百姓,收集糧草。

  不過周邊的明國百姓好像都已經逃光了,各軍將周邊一百里搜刮了一個遍,也沒有收集到多少糧草,這令多鐸想到了去年的噩夢,不禁心有擔憂,難道明國又堅壁清野了?如果那樣,事情就大不妙了。

  休息了三個時辰,半夜時,多鐸命令大軍再度前行。

  而這時,他陸續收到了前方的回報,說白廣恩的敗兵逃回通州了,而通州運河的水位暴漲,河面上原本的木橋和浮橋,都已經被燒毀,而在河的對面,有大批明軍在駐防。

  “明國的動作好快!”

  這是多鐸的第一想法。

  木橋和浮橋被燒毀倒不令人意外,但河水上漲,河面距離憑空增加很多卻是一個令人懊惱的壞消息。

  建虜多是騎兵,最怕的就是水。

  此時,多鐸駐馬河邊,借著東方的晨曦,遠望對面的明軍軍旗和重重人影,再看腳下的運河河水,他心中哪種不祥的預感就更加的強烈:提前入塞,看似聰明,但或許并非是一個好主意,以往冬季冰封,對大清完全造不成阻礙的運河,此時竟然變成了一道天然的阻隔,如果明軍拒河防守,大軍想要南下搶掠,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派人去探!”

  多鐸轉身對白甲兵命令:“探找可以渡河的渡口和橋梁,找尋船只!再令人往明國京師附近探查消息!”

  “嗻!”

  白甲兵急去。

  “都怨豪格那個蠢貨!”

  多鐸在心里大罵豪格,如果豪格不在三河城下,帥軍迅速南下,或許能擋在明軍燒橋之前,奪下那么一兩個渡口,那一來,就不懼運河之水了。

  “報”

  一名白甲兵來報:“報主子,方圓七十里,周邊的市鎮鄉村,都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香河由明軍駐守。”

  香河,位在運河之東的一座小縣城,如果是過去,多鐸是絕對看不上的,但現在聽聞香河有人,不是空城,他心中微微松口氣,香河雖小,但卻也又六七萬人口,如果奪下來,大軍糧草能得到一定的補充,而就他所知,明國的小縣城都是低矮城墻,擋不住大清勇士攻城的。

  一個時辰后,天色大亮,而更多的消息也傳回,從通州往下,百里之內的橋梁都已經被燒毀,現在仍舊橫在河面上的,只有四座石橋,但都被明軍重兵把守,河面上不見一艘船只,周圍的百姓也都已經逃光,市鎮都是空的,只有通州和香河由明軍在把守,通州不說了,因為是京師的門戶,歷來都是明軍防守的重點,但香河跟往年也有所不同,不但城墻好像是增高了,而且在東門和北門之前,各修了一座小堡子,守軍各有幾百。

  另外,除了通州和香河,運河之畔的所有明軍都已經龜縮到了明國京師,或者是在河岸的那一邊布防,運河東岸,不見一個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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